第2章 降妖的本錢
這青年名叫朱明遠，是臨河鎮富商朱貴的獨生愛子，也是陸吾在這個世界上僅有的一個鐵桿死黨。
很多人都在傳聞，這位新任玄真觀觀主陸吾，其實是已故老觀主陸青華的私生子——原因是這一老一少都姓陸，都有一副殺手級的好皮囊。
上任觀主青華老道，七老八十還生得樣貌清癯。目如朗星，鼻似懸膽，頦下三縷長須，當真是一位仙風道骨、飄逸出塵的有道全真。
到了陸吾這一代，就更加不得了。
小時候就玉面朱唇，五官精緻；等他長大之後，當真是玉樹臨風，俊美絕倫，走在街上隨時都能收穫一堆秋天的菠菜。
正因如此，玄真觀的香客當中，十位倒有九位都是大嬸大媽。比如西鎮的李寡婦、東市賣豆腐的吳三嬸……不知曾傳出多少捕風捉影的香艷段子。
朱家的大房夫人，就是青華老道的死忠粉絲之一。
富貴人家的半老徐娘，夫君常年在外做生意，人生何其寂寞？自然有着無數的悵惘和抑鬱。
正因如此，對未來無限迷茫的朱夫人，常常會來到這小小的玄真觀，與得道高人青華仙長促膝長談，一舒心懷。時間更是長達兩三個時辰，然後留下一筆不菲的香火錢，心滿意足的揚長而去。
——玄真觀生存至今，這位朱夫人絕對是妥妥的榜一大哥。
作為避人耳目的最好工具，朱明遠從小就常常在道觀里玩耍，與陸吾算是一起長大。雖說陸吾兩世為人，並不太喜歡跟小屁孩一起玩些捉魚抓鳥的小把戲，好歹也算是個正經玩伴。
這朱明遠從小聰明伶俐，讀書一目十行，過目能誦，在臨河鎮也算是遠近聞名的「神童」。但在深受現代思維熏陶的陸吾面前，卻還是被遠遠壓了一頭，故而從小都對陸吾極為崇拜。
此時聽他大喊鬧妖怪，陸吾眼皮抬都不抬，沒好氣的說，「天還沒黑呢！怎麼會有妖怪？」
穿越十幾年來，在這個偏僻的臨河鎮，連青華老道這種「鍊氣十一重」的不入流修士都是鳳毛麟角，更別說只停留在傳聞中的妖魔鬼怪。
真要鬧出什麼妖怪，只怕這個鎮子早就人心惶惶，一片大亂。
朱明遠滿頭冷汗，喘息甫定，這才急切地說，「陸兄，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我前些時日遇到一個美嬌娘，長得那叫一個天香國色、貌美如花、燕瘦環肥、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打住打住！」陸吾不耐煩的揮揮手，「你要夸人家長得漂亮，就去人家門口說去，跟我說個什麼勁兒！」
朱明遠頓時啞然，遲疑了半晌，小心翼翼的左右張望了幾眼，神秘兮兮地低聲道：「我今日正要與她相會，來到她房間外，卻見她正摘下腦袋洗頭……」
「哦！」陸吾歪著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漸漸昏暗的天色，語重心長的說，「你看這天色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去，只怕貴府的大門都要關了！」
見陸吾不信，朱明遠頓時發起急來，一把扯住陸吾的袖子，叫道：「陸兄，你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信什麼信？你……」
陸吾一甩袖子，皺眉朝他頭上望去，一瞥之下，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
在天眼的注視下，朱明遠的眉心、頭頂處，赫然出現濃郁的黑氣繚繞，分明是橫死之相！
難道真有妖怪？
陸吾沉吟片刻，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朱明遠如蒙大赦，急忙竹筒倒豆子般徐徐道來。
故事其實並不複雜，朱明遠今年剛滿二十，正是色中餓鬼、俯床成洞的年紀，被豬朋狗友帶去一次青樓，自此沉迷玉臂朱唇，樂不思蜀。
除了逛窯子之外，他還把主意打向了深閨怨婦、懷春少女。憑藉他一副好皮囊，加上還算不錯的詩詞造詣，倒也頻頻得手。
正因如此，兩世母胎SOLO的陸吾一直對他的態度是羨慕嫉妒……
前些日子，朱明遠在郊外踏青，路遇桃林，見林中有一位妙齡女子正在賞花，身段婀娜，眼中帶媚，頓時將他迷得七暈八素。
他當即上前搭訕，那女子也不怕人，一來二去，二人便勾搭上了。
正是姦情火熱，朱明遠這日按捺不住，便找了個借口，對家中謊稱外出拜訪一位同窗好友，晚上要留宿友人家中，早早便出了門，徑直朝桃林而來。
只見那莊院中寂靜無人，朱明遠也是熟門熟路，自顧進了小院，來到那女子的閨房外。聽裏面有水聲，心裏起了促狹之意，搭著門縫往裏張望，一看之下，不由得全身冰涼，險些活活嚇死。
原來那女子正在房中洗頭，先是低着頭梳弄了一會兒，大約是覺得不方便，竟然一伸手，將頭顱生生摘了下來，放進水裏細細涮洗，只留一個紅通通的斷裂脖頸杵在那裏。
朱明遠驚得魂不附體，只覺雙腿軟得厲害，捂著嘴沒敢叫出聲，抖抖索索的悄悄離開，隨即打馬飛奔。
他原本正要趕回鎮里求助，忽然想起道觀的好友小陸神仙，便撥轉馬頭，一溜煙朝玄真觀趕來。
聽完朱明遠的講述，陸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中暗暗思忖。
「大白天也敢堂而皇之的出現，那顯然是妖非鬼了。」
「平時也沒聽過鎮上妖怪害人，想來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妖。」
第一次遇到真正的妖魔鬼怪，陸吾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躍躍欲試，卻也慎重其事地反覆思索，認定憑藉自己的本事，對付這個小妖並不算難。
況且朱明遠也算是自己的至交老友，又豈能放任不管，任憑他慘遭橫死？
打定了主意，陸吾抬頭看看天色，開口道：「既然如此，你今晚就在道觀住下，明日我陪你走一趟便是！」
可憐朱明遠實在是被那摘腦袋的妖怪嚇破了膽子，也不顧道觀條件簡陋，反而歡歡喜喜的來到後面的廂房，自行笨手笨腳的鋪床疊被。
陸吾關上道觀大門，開始整理所有可以用來驅鬼降魔除妖的傢伙。
貪財好色、一身正氣；不卑不亢、隨遇而安……雖然他的性格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但絕不是自高自大的性子。
敢以鍊氣二層的粗淺修為降妖，陸吾真正的依仗，其實是《鎮元寶錄》當中記載的一門符籙之道——《天師符法》！
這是一種法書天地的手段。以筆為干，以墨為支，將法力留存在黃符上。以陸吾鍊氣二重的水準，一日僅能畫出三四張，便是油盡燈枯。
符籙之道博大精深，千變萬化，平安符、祈壽符、驅鬼符、擬形符、清風符……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不同種類的符文，就有不同的效果。
陸吾對此視若珍寶，先師青華老道卻反而極為不屑。用他的說法就是「鬼畫符的玩意兒，難登大雅之堂！還是刀砍斧劈來得實惠，徒弟我跟你說啊，為師年輕時曾經精擅長戟，一戟可破萬千法……」
嗯，一個成天手持拂塵、背系鐵劍冒充世外高人的帥逼雜毛老道，號稱自己喜歡的兵器居然是畫戟？
自從學會天師符法以來，陸吾平時零零碎碎也試着煉製了不少，除去已經失效或是試用的，搜集歸攏在一起，倒是有三四十張之多。
至於其他的……
先師留下的鐵劍，早已銹跡斑斑，不堪大用，扔在大殿裏做個裝飾。
一本翻了十幾年、早已破破爛爛的《鎮元寶錄》，至今還只練到第三章，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夠練完這本破書……
除此之外，堂堂的穿越客，竟然沒有幾個能保命的東西？
他咬了咬牙，從桌上取出一張空白黃符，略一沉吟，隨即咬破中指，開始一筆一劃的書寫自己之前從未畫過的符文。
以如今陸吾的修為，攻伐最強莫過於能召喚天雷地火的「雷火符」。每畫出一張雷火符，便要消耗全身法力。
一聲雷令響，百里鬼神驚！
「雷火符」的作用正是如此，即便是陸吾如今的低微修為，將畢生法力用以召喚雷火，足以打得尋常妖鬼煙消雲散。
他畫完這張雷火符，便累得全身虛脫，掙扎著一頭倒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