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後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後知此其大夢也。
——
某人很痛苦，因為他想不起來自己是誰？為什麼在這裏？要做什麼？
但他記得很清楚，他經過了一條漫長的、給人以浩蕩之感卻寂靜無聲的長河，漂流了許久，才在某一個漩渦下脫離了長河。
未見其源、不知其終。
空蕩寂靜的空間里，浩浩蕩蕩的長河無聲的流淌。
長河中有淡淡光芒，令整個長河朦朦朧朧，光線朦朧間，隱隱有一光團自下而上。長河下游被無盡濃霧遮掩，霧氣之中隱隱可見一個背影輪廓。
清晨的山巒，雲霧匯聚，雲霧之上，厚重的烏雲層層疊疊，仿若隨時都會壓下來。
漆黑如墨的烏雲、潔白昏暗的雲霧，兩方「對峙」，碰撞似乎一觸即發。
但烏雲始終沒有什麼動靜，反而是朝陽升起時，整個雲霧一陣涌動。
「歲月如流，零落將盡。」
幽靜的濃霧中傳出悠閑、平淡的聲音，一鬚髮皆白老者盤坐一塊青石之上，青石下是一片不過一指深的水塘，清澈的水塘間映照着濃厚的雲霧，雲霧涌動間，水面似乎也泛起波瀾。
老者身形削瘦，卻身着寬大衣袍隨風鼓起，而隨着老者聲音，雲霧如同受驚的猛獸，猛地涌動起來。
雲霧無休無止地從各處湧入老者衣袖中，卻不見溢出。
等到雲霧散去，就能看到老者身後站立着一男子。
男子閉着雙眼，肩膀無力垂下，整個人昏昏沉沉，晃蕩間仿若隨時都會倒下。
也不見老者使出什麼手段，虛空中卻是一陣扭曲，一團光影艱難擠壓而出，緩緩落入男子身軀之中。
「呵呵……」
老者緩緩吐出一口渾濁之氣，隨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眼前景象漸漸清晰，意識方有醒轉的念頭，方宇胸中就一陣氣悶，大口大口呼吸后才有所緩解，就好像他憋氣了許久。
或者說是忘記了呼吸，瀕臨死亡才想起呼吸。
一種莫名的恐懼縈繞在心頭，好在此刻周圍的雲霧早已散去，天空中厚重烏雲所帶來的壓迫感也早已消散。
炙熱的陽光照在身上，驅散了方宇的一絲不安。
「這個老頭在笑什麼？」
方宇就站在老頭背後，一睜眼就被前方老者吸引了目光。
老者一身寬大的道袍都無法掩蓋衣袍下方削瘦的身體，方宇光是看着裸露在外的部分，都感覺一陣硌人。
「徒兒，你來。」
老者聲音淳厚，倒是令人安心，自己是他徒弟？
方宇四顧看了一眼，周圍除去兩人就再無其他人身影，倒是不遠處有一白色小旗插著，只是旗幟低落，看上去了無生氣。
顯然對方是在叫自己，但……想不起來，腦海中一片混沌，但是潛意識裏，方宇覺得全是不對勁。
這個地方、這個老頭……我是誰？
方宇？
心中疑惑不解，但腦袋空空，突然想起一個名字。他看了一眼周圍，老者盤坐在青石頂端，上面就那麼一點地方，自己顯然過不去。
方宇看了眼青石下的水塘，見只有淺淺一層，索性跳了下去，濺起不小的水花。
方宇站穩後走到老者前方，抬頭看向老者。
老者身影在方宇眼中時近時遠、似虛似實，狀態看上去很不好。
「你應該叫我老師，
而不是呆在那裏。」
老者扯了扯嘴角，正要開口，卻是轉向插著素色白旗的位置。
「道友既然有事，那道友請先離去，今日多謝道友。」
正奇怪老者話語的方宇當時就感覺身體不受控制，周圍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擺動他的身體，對着素色白旗的位置鞠了一躬。
彎下腰的時候，方宇眼角余光中看到一雙白皙腿腳一閃而過，等到身上的古怪力量消失，直起身桿時，插在地上的素色白旗已經消失不見。
「唉，老了，連讓對方搭句話的面子都沒有。」老者站起身，拍了拍衣袍，「還是你小子吃香，年輕帥氣，剛剛就讓人多看了幾眼，以後說不準對方就肯與你多說兩句。」
「老師。」
「噓！別說話，跟我走。人走了，我們也該走了，煩人的傢伙要來了。」
老者打斷方宇將有的提問，走下青石，在水塘里拖了拖老舊的鞋子。
連鞋一起清洗后，老者邁起步子，健步如飛的樣子跟他彷彿精心削砍后的身體完全不匹配。
方宇注意到老者腳上沒有濕，隨後他看了看自己完全濕透了的鞋子、褲腳，走起路來總是有些不舒服。
等方宇回過神，老者已經走了很遠，只能看見一個背影。
方宇也不敢大喊，小跑着超老者追了上去。同時還思考着，這裏是哪？我是誰？
等到太陽落下，散去的雲霧還未成型，老者盤坐的青石上憑空出現兩道身影。
二人並肩而行，左邊那人一身道袍，腰間配一三尺的長劍，劍鞘、劍柄通體皂黑，劍橞卻是一片柳葉。
另外一人額頭兩邊隆起，腰后別着一柄青色一指長的尺子，上面滿是細細麻麻的繁雜紋飾。除此外，身上再無任何裝飾物，看去頗為瀟灑。
「你怎麼看？」
右邊那人開口問道，在青石上方停了下來，雖然是在詢問他人，雙眼卻是緊緊盯着青石。
「痴心妄想罷了。」
持劍者拂袖而去，留下右邊那人面露無奈，卻是毫無辦法，不僅是對這位摯友，也是對於原本在青石的人。
……
「老師，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方宇好不容易跟上老者，一路上光是為了趕上老者，就再無閑心可以思考古怪的地方。
「躲人，現在我們可以回去了。」
「回去？」方宇回頭看了看坎坷陡峭的歸路，就感覺兩腿發軟。
「事情沒有弄完，自然要回去，你需要去見一個人。」
方宇在老道身上感受不到一點疲倦，他的體內彷彿有無窮的精力一樣。說完，老道立馬就要回頭。
「喂，等等。」
老道經過方宇身邊時，方宇一手抓住了老道手腕。這般輕鬆抓住倒是出乎方宇意料，但更讓方宇不舒服的是。
老道的手腕就跟骨頭一樣，沒有半點肉。手感比石頭還不如，冰冰冷冷的膈應人。
雖然不適，方宇卻是沒有放手。
「到底是要做什麼？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再跟你走了。」
老道翻了個白眼，都懶得搭理方宇，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頓時一股龐大的力量充斥方宇周身，令他動彈不得。
轉瞬間，方宇二人就回到了青石處。
「有這本事，之前幹嘛用跑。」
方宇跪在淺淺水塘里，胃裏止不住的翻滾，感覺整個胃都要翻過來了，明白雙方實力差距，但嘴裏依舊是不求饒。
「好小子，看你等會是否還能嘴硬。」
老道笑眯眯地看着方宇，重新盤膝坐在青石上，姿勢與他此前七千年一般無二。
老道雙手舞動，在虛空中劃出複雜的圖騰。
隨着圖紋的成型，某位存在的目光也得以定位與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