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摘令（二）

大家群情激昂之時，有聲音傳來。

「就這麼急不可耐嗎？」

有清雅公子自院子左側曲廊悠然走出。

曲鄢陵暗道不好，自己這兒子生性秉直，萬事求一個「公」字，怕是要壞事。他決定先下手，將事端徹底挑起。

乘大家不備之時，他倏然出劍，大喝一聲：「今天我要替天行道！」

哪知曲無塵更快一步，眨眼間便有兵器斷裂之聲傳來。

大家看清后皆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淡雅如斯的公子，不知何時抽出了他的虛空，反手擋住這一擊。

方才大家看得分明，老盟主那一擊用了全力，而曲無塵這一擋最多用了三分力。那半截斷劍落地之時，老盟主拿着另外半截不敢置信的愕在當場。

曲無塵十六歲時，半個時辰內以一己之力擊殺北洋三寇於縹緲山莊外，因此名動江湖。那段時間道賀攀親的人差點踏破御劍山莊的門檻。

曲鄢陵怎麼都想不明白，明明十三歲時他還那樣懦弱無能，所以在他和於傾傾大婚之時放任他出逃到縹緲山莊。誰知，短短三年，他就有了這樣的出息。再加上於卿卿進門數載只得一女，還有些呆憨，他便厚顏無恥，大張旗鼓的去縹緲山莊要來了人。

曲鄢陵心中暗暗盤算，此子是練武奇才，氣度無雙，前途不可限量。假以時日定能為御劍山莊帶來無上榮光。

再加上曲無塵態度雖然疏離卻也還算恭順。半年時間，曲鄢陵已經將大半山莊之事交於他管理，也從無疏漏。這次他竟然……竟然敢如此忤逆自己。

「父親見諒，他們是我請來的朋友，這樣動刀動槍有悖我們御劍山莊的待客之道。」他雖言語恭順，眼中卻無半分溫度。隨後又道：「不如請大家先去堂中坐下，我們聽聽扁兄怎麼說，咱們御劍山莊總歸不是一個不讓人講理的地方。」

曲無塵來到大堂門前，向前伸手，謙卑有禮道：「大家請上座。」

曲鄢陵被噎得無話可說，心中氣急，卻還得維持面上好看。收拾了一下心情，拿出一副宰相肚子能撐船的氣度，朗聲道：「無塵說的有道理，我們就聽聽扁世侄還有什麼說法。大家請！」說罷，拂袖大步向前去。

大家也跟隨他的腳步走進大堂。

解語震驚之餘，扯了扯前面扁千羽的袖子，悄悄問道：「阿哥，你與他打起來可有勝算？」

「八成。」扁千羽說完看了一眼同樣震驚中的扶蘇，取笑道：「還好那天他沒認真，不然咱們攬音堂就要換新堂主了。」

扶蘇滿心複雜的抬眼看了下曲無塵，突然發現他也在看自己。她心裏一慌，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匆忙挪開眼。

曲無塵原本看向她的眼神含滿笑意，隨着她動作又暗淡了下去。

大家都坐定后，扁千羽發問道：「大家都說我扁鵲谷作惡多端，誰看到了？」

「我等都知道！」眾人紛紛言。

「哦？可有證據？」

堂下眾人面面相覷，道：「確實有人親眼所見，還不止一個！」

「誰？可否讓他當面對質？」

快刀王氏出聲道：「五年前他突發疾病，手腳抽搐，不到一刻鐘就死了。」

聽聞此話長安鏢局大當家劉長安霍然起身道：「手腳抽搐？我門下那名證人也是這樣死的！」

那邊霹靂堂家主雷三爺已臉色蒼白：「我門下弟子也是當年的證人之一，死前也是手腳抽搐！」

此言一出，滿堂皆靜。

雷三爺指著扁千羽三人驚恐道：「是扁鵲谷！他們為了報仇將他們殺了！」

「別信口胡說，你可有證據？」解語怒道。

接着一聲嗤笑傳來：「荒唐，你是說扁鵲谷殺了可以證明自己清白的證人？當年扁鵲谷已被逼入死局，再無人信他們所說所做，唯一可以解此局的就是這三人。」開口的是一位黑衣公子，他隱在角落處低着頭，看不清容貌。

「他們……他們逼證人翻供，證人們不從，他們就惱羞成怒殺了人。」劉長安幫着雷三爺強辯道。

扁千羽笑了一聲，問道：「有意思，是你們親眼所見？」

「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妖派作風一定是這樣！」雷三爺已經冷汗岑岑。

「那如果他們是被冤枉的呢？」曲無塵忍不住開口問道。

「就算是被冤枉的，邪魔歪道也死有餘辜！」劉長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如果他們沒有殺人，而你卻要殺他們，那請問，誰才是邪魔歪道？」開口的還是那位黑衣公子。

「阿爹，你說過無緣無故胡亂殺人的是壞人！雷叔叔和劉叔叔是壞人！」一名十二三歲的白衣小少年義正言辭道，可能太生氣引起了一連串的咳嗽！正是清風閣的小公子葉長歌。他說罷看向扶蘇，跟她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那小少年的話一出口，那兩人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呵，殺無辜之人，按莫須有罪名，這就是所謂的正道！」扁千羽怒極反笑。

大家爭執不休之時，曲鄢陵出聲了：「你們可有證據證明不是你們殺的？」

扶蘇憤然道：「簡直是強盜理論，你身為堂堂盟主不去查明真相，還武林一個公道，反而在這兒顛倒道理妄圖冤枉我們！」

她頓了頓，一股火苗竄上眼睛，冷冷道：「以你的道理，你可有證據證明你不是為了得到我派至寶滄海遺珠故意找人冤枉我們，又怕行徑敗露，殺人滅口！」

此言一出，滿室嘩然。

「荒唐！」曲鄢陵大怒。

「你也知荒唐？那你方才那一問，又是何道理？」扶蘇繼續追問。

「你們這妖派怎麼與我們武林正道混為一談？」劉長安又道。

「我們是妖派，我還說你們是魔道？反正都是憑一張嘴，說說就來！」

「你！」劉長安一時氣結，憤然道：「牙尖嘴利！」

「牙尖嘴利還尚且被冤枉呢！」扶蘇譏笑着回。

曲無塵似是想到了什麼，朝着曲鄢陵恭敬道：「父親，我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細究當年，確實是滄海遺珠在扁鵲谷舊址現世，接着就有三人跳出指證扁鵲谷濫殺無辜。也許真的是有人為了得到滄海遺珠，顛倒黑白。」

那白衣小少年身前的灰衣男人葉閣主終於開口：「當年我也親歷此事，有很多事不甚理解。那三個證人當年指認扁鵲谷濫殺無辜，陰狠惡毒，可連被殺的人是誰都不曾說出，也沒有人追查。」

接着又對着劉長安等人問道「請問三位家主，當年可曾問過你們的弟子，都是誰被扁鵲谷殺了或者是惡毒對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