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速之客
前一秒還壯著膽子,等真到了帳前卻逡巡起來。
他明白的很,自己若是真進了帳子就是舍了面子示好,心裏還是有幾分拉不下臉的。
看着天也快黑了,越耽擱越不成事。
左右自己是拉不下臉,就惦記起了身邊跟着的元吉。
拿着兩包酸梅的手往前一伸,臉一轉眼一瞥,對着元吉說:「你進去送。」
元吉本是一直在身後小心侍奉跟着的,突然間被叫到一時晃了神。可元吉心裏沒魏子琛這麼多彎彎繞,不就送趟梅子么,大大方方地雙手接過就往李明安帳子裏去了。
進了帳子發現帳子裏比外面黑許多,想到待在李明安身邊侍奉的不過就那兩個侍衛,比不上王爺身邊七七八八的一幫子人,照顧上難免有不周全。
元吉找到蠟燭點了帳子門口的燈,沒瞧見人又往前多走了兩步,看見李明安正由殷離打着燈在里帳看行軍地形圖。
站在里帳門口就朝李明安問禮:「元吉給李公子見禮了,這是我家王爺吩咐給李公子的兩包酸梅,天熱屍臭難聞,給李公子鎮鎮。」站在里帳門口沒往前走。
殷離本是趴着身子給李明安掌燈的,這會兒放下手裏的燈朝着元吉走過來接了酸梅,李明安也從矮几前站了起來,隔着老遠對着元吉道:「多謝王爺費心了,我隨軍來的匆忙,沒帶什麼值當的物件,就不送給王爺獻醜了。」
元吉左右說了兩句場面話就走了,背着身退出帳子捂好帳門,一轉身看見自家王爺在不遠處站着,眼睛瞟著到處看,讓人猜不出來想幹什麼。
元吉沒有心思揣測,直直朝魏子琛走了過去。
自從元吉進了帳子魏子琛的心就跳的砰砰的,左等右等不見人出來腦子裏也胡思亂剛想起來,難道是病了缺人手把元吉留下了?要人照顧起不來床?吃壞肚子了?受不了味道噁心反胃?越想越慌,等看到元吉出來心裏更慌了,是心虛而慌。
可他還是裝了一副鎮定的樣子,等著元吉來回話。
元吉在魏子琛身側站着,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魏子琛看着元吉,元吉被盯地發麻,抬頭問了一句:「咱不回嗎?」
魏子琛看他一副功成身退的表情,自己咬緊了后槽牙。
「東西收了?」魏子琛裝作不經意地發問。
「收了」。元吉答。
「可有說些什麼?」
元吉想了想答到:「給王爺道了謝。」
魏子琛和元吉往自己帳子裏走,邊走邊問道:「李公子臉色可好?」
「好。」元吉在他身後回道。
「可瘦了?」
元吉努力回想,李公子屋裏的蠟燭還是太暗了,還真沒看清,模模糊糊地說:「都好都好。」
魏子琛有點不滿意元吉的態度,站住回頭瞧了他一眼,元吉也跟着停下看向魏子琛等他發話。
沒想到魏子琛啥也沒說就繼續往前走了,元吉便繼續老老實實在後面跟着一道兒回了帳子。
。
第二天一早營門口的守衛來告李明安,說是抓到了一個身份不明的莽漢,他自稱是李明安的故人想要見她。守衛只覺得他無理取鬧,本想將他拿下但奈何七八個人都治不服他,左右思量才來告她一聲,問她是否有空去看一眼。
李明安心裏起了盤算。能在這南境指名喊出要見她的,不是故人就是敵人。
陸驍離營領兵去了,這個消息守衛先去告訴了現今營中主事的令王爺,不想也驚動了帶兵來援,正在營中休養的敬王爺。
等到李明安到門口,眼前着實浩浩蕩蕩圍了一圈人。
今日人群見李明安來了自覺地散開讓出了一條路,等李明安站定,眼前遍體鱗傷的人抬起頭來,幽深的眸子藏滿了無措與悲戚。
李明安心裏一涼,是劉戒。
這是一場心理戰,若是讓一旁的兩位王爺看出端倪,挖出殷官李氏和湘南魏府的淵源,後果不堪設想。
她不敢露出表情,強裝着鎮定,哪怕在這個少女的心裏已經溢滿了恐懼,可在外人看來還是一派雲淡風輕。
「這位故人從北地一路奔波,穿過了我們設的戰時防線直奔軍營,身手不簡單啊。」一旁的敬王爺挑着眉,陰陽怪氣地說。
李明安轉動眼睛掃了敬王爺一眼,男生女相,魏家的男人都投錯胎了不成。
但女相和女相也大有不同。
魏子琛長的精緻,可稱作雅,而敬王爺生的只能稱做艷。
艷而過妖,難免落俗;君子過艷,難免輕浮。
劉戒看見李明安來了,任守衛如何逼問都不再發一言,場面一時僵了下來。
魏子琛一副漠然的態度,抿著嘴唇不說話。漠然是真的,閉口不言卻是心裏有顧慮:因為他怕這個人說的話對李明安不利。
李明安在京城如同困囚,如今她身處南境天高皇帝遠,又值雙軍混戰之際,殷官突然來了個三五人不敵的莽漢,她若想要回殷官城可算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他怕自己猜准了一發問結果如同自己所料,又盼望李明安不至如此愚蠢。
一旁的敬王爺不說話是等著看戲。他在京的時候中秋宴上見過李明安,覺得她柔柔弱弱如同羸雞。他自恃一身蠻力,不屑兵法。覺得兵書讀的多有什麼用,戰場上拼的是血性,那用得着使如同後宮爭寵的詭計般左右算計,他心裏對李明安是一萬個瞧不上。
李明安不說話是因為劉戒出現的突然,她還沒相處能應對的方法。
三人心思各異,各懷鬼胎,圍着的人群發出小聲嘀咕的聲音,暑氣蒸融著大地,劉戒趴伏在地上,場面無比混沌,只感覺到守衛尖聲厲問的聲音衝擊著耳膜。
李明安感覺天地有些轉,白光刺眼,她恍惚間看到李予澤的影子,他還是那般溫潤模樣。他忽略了吵嚷的人群,靜靜的站在營門口的籬笆欄后看着自己,眸光好似穿透了歲月。
兩人的眼光相撞,李明安接着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她不再是個凡事找李予澤求問的孩子了,她足以應對一切。
等她站住神,哪裏有什麼李予澤。這排山倒海的人群,她只看進了劉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