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敵襲
新春前夜之時，幕都城外
「快點，再快點，讓後面的都給老子消停點，別把那幾個守城的給驚動了，咱們現在可經不起再多的損失了！」
夜幕之下，糙漢子帶領着自己的隊伍埋伏在幕都城的偏門，這邊防守最為薄弱，城內的人也更多都是老幼婦孺。
幕都人怕是如何都不會想到，在這樣一個重要而喜慶的日子中，迎接他們的卻是殺戮與鮮血。
北域的戰亂持續了有些年頭，不少城池都易了主，交替了政權。近些年倒是逐漸穩定了下來，眼前的這支軍隊算的上是叛亂軍最後的餘孽力量之一，他們被北域派出的平亂部隊追殺了好幾個月，一路逼到了幕都城附近。
他們沒得選，而鏽蝕的利刃總是需要痛飲鮮血來嶄露鋒芒，他們於是就也渴望一場殺戮，去肆意的發泄自己近半年來受到的全部委屈。
「來兩個有把握的，把城牆上那倆礙事的給我射下來！」糙漢子點了點城門上的兩個明哨，估計不少士兵都在營帳中慶祝新年，只留了幾個人看着偏門隨時換崗。不然平時的話，即使是偏門也不可能就這麼點人看着。
「你們在裏面過年，老子就得帶人在外面忍飢受凍，憑什麼？」他冷笑一聲，揮揮手便有幾支箭簇從身旁竄出，帶着破風聲射向城樓。
「啊！」一聲慘叫從城牆上響起，在這寂靜的黑夜中無比清晰。
黃沙塵土中，城樓下那軍隊的人馬氣勢洶洶而來，清一色的灰黑戰甲，殘破的旗幟染血，堅挺的飄揚在上空。
敵襲！
尖銳的警哨刺破黑夜，從每個人的心頭劃過。歡呼慶祝，在一瞬間被硬生生扼住，悶殺在了喉嚨里，被揉得粉碎。
爆炸聲接二連三的響起，絢爛的魔法光影與火光瞬間照亮了夜幕。
剎那間，全城人都在惶恐驚叫，四處逃亡，亂成一團糟。
幕都城偏門部分的軍隊迅速做出反應，支援城樓，進行抵抗。
可畢竟是倉促間的反抗，再加上兵力遠遠落後與對方，只是一個照面，城門便被攻破，敵軍蜂擁地殺了進來。
城內，頃刻間被血色浸染。
慘叫聲與哭喊聲中，很多人倒在血泊中。
殺紅了眼的敵軍，此刻就像是餓極了的凶獸，瘋狂的燒殺搶掠。原本張燈結綵，紅光滿街的小城，此刻卻被另一種鮮紅所替代。
無數哀號聲在城中迴響，原本熱鬧的小城，瞬間變為了人間煉獄，火焰和鮮血吞噬了每一處。
敵軍將領站在城樓處，手裏提着兩個血淋淋的腦袋，腳下踏着一架被砸得粉碎的控制台，「滋滋」響了一會，蜂鳴聲便停了下來。
他們第一時間便控制了城牆，殺光了城牆上以及營帳內的所有士兵，緊接着便開始對路邊的每家商戶下手。
壓抑過久的他們，就好像餓了三天的狼看到了羊。眼前的，便都是一隻只待宰的羔羊，很快便會被屠殺殆盡，不留一個活口。
福利院，武院長幾乎在聽到警哨的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倉促地組織孩子們撤離。可問題是，敵軍最先衝破的偏門，直接要面對的便是老街，他們，能撤到哪去？
他一個人，就算是本領再高強，帶着這麼一大群孩子也絕不可能衝出重圍。更何況小孩子是最難組織的，說不定哪個什麼時候就走丟了，但若是真就讓他們這麼四散逃離，那無異於一個個活靶子，能面對的唯有被殺戮。
他此刻意識到，在戰爭面前，無論是個人還是某個組織都渺小得如同螻蟻，它對於平民和普通士兵來說，就是個巨大的絞肉機。
「快！大家都放下自己手頭的事情，趕緊和我走！」武院長召集了福利院的每一位孩子，唯獨少了迦南和時初，他知道這倆孩子準是又偷跑出去不知道上哪野去了。
大家都十分迷茫的看着武院長，先前的警哨他們也都聽到了，只是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武院長，我們為什麼要走，去哪啊？」一個和迦南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疑惑的看着院長，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過年過的好好的要突然離開這裏。
「來不及解釋了，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武院長提前打開了福利院的後門，他來不及跟孩子們解釋，只能將孩子們一個個的往外送。
「可是，天天還在房間里呢。」女孩說的天天是個布偶娃娃，去年過生日的時候武院長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快走吧，別管天天了。」武院長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也只是個普通人，和普通人一樣，面對這群孩子，面對破城的軍隊，毫無辦法。
「不行，我不能不管天天，我馬上就回來……」女孩卻十分固執的搖了搖頭，扭頭就向宿舍樓的方向跑去。
武院長心中一驚，宿舍樓方向離這裏可不遠，真由著這孩子性子來那絕對要出事。
他看了看宿舍樓的方向，又下意識的看向孩子們。
另外一個大一點的孩子似乎看出了武院長心中的擔憂，開口說道：「武院長，你去追小雪吧，我們在這裏等你。」
「不，不能等我，你們趕緊走，現在就從後門方向出去。不，別出去，不對……」
武院長此刻已經徹底亂了章法，平日十分有條理的他卻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完全沒了主意。
孩子們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但武院長此時的行為卻讓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一個個也容不下有什麼小性子，個個都乖巧的很。
「你們先從後院出去，我很快就去找你們，千萬不要亂跑！！」
武院長表情變得十分嚴肅，他實在不敢想像這次的敵襲究竟嚴重到了什麼程度，聽那邊的混亂程度恐怕城門已經被攻破了。
幕都城從前不是沒有遇到過敵襲，可是長鳴警笛這種情況還從未出現過，他心中隱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更甚於從前的每一次。
還好，至少他還看得到小雪的背影，應該很快就能帶她和其他孩子匯合了，只是不知道……那兩個孩子怎麼樣了，你們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
廢棄靶場，
時初聽到警哨的那一刻心中一驚，他猛地看向警哨傳來的方向，絢爛的光影與火光擁擠的堆滿了夜幕。只是過了一小會，警哨聲便停了下來，伴隨而來的，還有隱隱傳來的混亂聲。
他心中的不安愈發加劇，他明白，警哨聲消失不代表警報解除，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城門已經失守了！
迦南看出他的驚異，輕聲問道：「發生什麼了？」
時初眉頭緊皺，他在思索，在想守軍過來需要多長時間，如果小城已經被包圍了，他們該往哪裏跑，正門也很有可能已經被攻陷，如果往那邊跑的話只能算是自投羅網。
「先把東西帶上，跟我走，往後山的方向走。」
時初只是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他不得不未雨綢繆，畢竟這種事如果賭錯了，代價很有可能是他付不起的。
他聽武院長說過，早在自己來到幕都城之前，幕都城便經歷過兩次圍城，只是當時的守軍數量實力與現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戰亂時期嘛，沒點本事的城池早都易主了，現在的幕都城其實就是易主后的城池，和北域之間的關係一直有些曖昧，算是中立一方。
武院長說他之所以會選擇這座城池安居，就是它因為依山而坐，而且算是一個中立自治的新城，輕易不會出現什麼亂子。
他記得自己當時也問過，為何是新城，這裏的原住民呢，不會反抗嗎？
「只有活人才會反抗不是嗎？」他還記得武院長當時說過的話，以及稍顯複雜的表情。
現在看來，這句話，只怕是還有另一層意思啊……
時初左手搭上右手手腕，輕撫上面細密的刻痕，一定會沒事的……
他還算比較熟悉這裏的地形，很快便帶着迦南從小門方向翻了出去，直奔著後山方向而去。
城偏門的方向火光衝天，伴隨着陣陣濃烈的煙霧，老街上則是完全亂了套，各商戶的居民四處逃竄，甚至互相之間踩死踩傷的都不少。幕都城……已經完全失守了！
「走吧，」事到如今，什麼都已經顧不上了，只能期盼武院長那邊的孩子能懂事一點，別給他橫添太多的麻煩就好，「別被人撞倒，我們先去後山躲一躲。」
「那武院長他們呢？」
迦南此時也看出來街上的混亂，她十分擔憂的看着福利院方向，希望大家都不要有事啊……
「他一定會帶着大家到後山去的，他和我說過，那裏有一處避難所，我們到那裏去與他會合。」
避難所距離這裏有很長一段距離，時初只能祈求後山方向沒有敵軍吧……
…………
武院長跟着小雪一路小跑過去，街邊已經傳來凄厲聲，讓他心下一驚，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很快便追到了小雪身邊。
「別跑了，趕緊和我走！」
他一把便抓住了小雪，趕緊把她往反方向拉去，不料卻收到她十分強烈的反抗，差點便從自己手中掙脫出去。
「馬上就要到了，就一會，我拿完就走！」
小雪還十分執拗的要往宿舍方向走，武院長嘆了口氣，他知道，那是她收到的第一個生日禮物，寶貝得不行，自己很理解她的心情。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卻完全沒有讓她任性的機會，自己的身後還有三十多個孩子，自己要為他們負責。
「別鬧了，人人都這樣的話一個都跑不了！」武院長很罕見的發了脾氣，意外的起了效果，小雪似乎是被他嚇到了，老老實實的待在他懷裏沒有再亂動。
「哎……」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期盼，其他孩子那邊一切安全吧……
「轟！」
爆炸聲在他們上方響起，周圍幾棟樓都被炸毀，碎石瓦礫直直的朝着他們掉下來。
「靠！」武院長瞳孔微縮，要閃避時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