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士答疑

此刻的蓉城一環路內暢通無阻，不到一刻鐘，牧馬人已經衝到了青羊宮的山門前。

山門巍峨，雕樑畫棟的帽檐下「青羊宮」三個大字哪怕是在黑夜中也是金光燦燦。黑漆漆的大門讓人望而生畏，門口的石獅也是雄偉無比。

「你確定這裏面有高人能夠幫助我們？」梁小穎看着緊閉的山門問道。

「目前來看，老師留下的線索估計只有他或許能夠看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教授，即使你這朋友有兩把刷子，關鍵是你看看現在幾點，人家在呼呼大睡，你好意思打擾人家嗎？而且這緊鎖的大門我們也沒有辦法進去呀！」

周星偉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錶，得意地說道：「以我和他交情他不會拒絕我，而現在兩點多，意味着我們不用進去就可以找到他。」

兩人沒有直接進入青羊宮，而是溜進了旁邊的文化公園。公園裏面的石路此時無需照明卻走得非常順利。

不遠處的人工湖泛著隱隱波光，白色船還停在小碼頭旁邊。湖邊一塊平石上面，梁小穎眯着眼睛，藉著本身就不亮的路燈光，拉着周星偉說道：「有人！」

「我知道，找的就是他！」周星偉低聲說道。

梁小穎心想這人神經病吧，這個時候不睡覺在外喝凌晨的西北風！

兩人快要靠近石頭時，周星偉輕輕地咳嗽了一下。

那人也不回頭，說道：「能在這個時候找到我的想必是周兄弟吧！」。

「姚道長好，打擾你了」

「哈哈，歡迎你的打擾！」說完，姚道長飛下石頭，輕輕落在地面上。如今將近七十的他身輕如燕，依然輕健。

姚道長過來給兩人行禮后，道長看見這位陌生的女士，內心充滿疑惑，便問道：「這位是？」

「她是粱警官，我的朋友。」

「周教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請，裏面廂房喝茶！」說完便引著兩人來到了一座紅色的山門前，兩座石獅守門，沒有剛剛的那個山門氣派，石獅也小了點。匾額上也寫着青羊宮，看來這是青羊宮的側門。

姚道長拿出鑰匙，打開這個側門，進入觀內，林間陰冷無光，但跟着道長走也還輕鬆。

進了道長的廂房后，梁小穎覺得很不可思議，這也太簡單了把，一張床，兩張椅子，床尾的書架上倒是放滿了書，旁邊的格子裏有一個幾個白色的瓷罐。窗邊的短案上幾支筆，一兩隻毛筆，一個硯台，一疊紙。

招呼兩人坐下后，道長說出門去接水給兩人沏茶。

看着屋內的陳設，梁小穎的好奇心上來了，「大教授，你這一個年輕人怎麼認識這老道？」

「他姓姚，認識他是幾年前的一次偶遇。」

周星偉還記得那是夏初周末的一場陣雨後，在家呆了一上午的柳可和周星偉決定出門透透氣，當天柳可專門從老家過來陪他，周星偉都放棄了那天的一個學術會議。

山門上的青羊宮三個字在雨後更加金光閃耀，山門頂上的琉璃瓦，主體黑色的山門更加油光亮澤，光澤。但這座周朝便建立的宮殿已然身處現代鋼筋混凝土的深林之中，門口的地面上便是繁忙擁堵的一環路，地下是5號地鐵。這座川西第一道觀似乎與周圍格格不入，因為原先它周圍和它差不多的建築已經淹沒在了這社會發展的機器轟鳴聲中。

兩人走進山門后，似乎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嬌翠欲滴的林中鳥兒撲翅而過，偶有香客捐了功德箱后道士敲響的鐘聲。

那天因為下雨前來燒香的人不多，所以就少了平常那一陣香火繚繞的沉悶之氣。

平常時刻，各大殿前長長的銅製香爐被香灰填滿，這些香灰可以來至於一人高，小碗粗的高香上，也可來至於筷子大小的小香，燒香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嘴巴裏面都念念有詞，最後還不忘鞠上一躬，似乎三清祖師爺已經答應了他們似的。

這樣的環境中，柳可說道：「我得多吸幾口，這幾天城內的空氣太差了。」

「那我帶你去個專門吸氣的地方。」

穿過門口有青羊的三清殿，兩人來到了採氣場。

周星偉對柳可說道：「來吧，多吸幾口，這裏是採氣場，這是氣場最好的地方。」

柳可心想，哪裏的氣不是一樣，周星偉這個傢伙真的是不懂風情。隨後她看見了旁邊石壁上銘刻的道德經，不禁讀了起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

柳可差點背過氣來，「哎呀，好難讀，一個標點也沒有。」

周星偉笑着說：「別看道德經只有短短五千餘字，真正讀完的人少之又少，本來文字晦澀難懂，加之古人的文章沒有標點，讀起來是難上加難。真的很佩服那些研究學者！」

「看來讀不下去也不怪我了。」柳可一臉壞笑。

「當然不怪你，其實我們普通人也就知道那幾句話，就是開頭那幾句，還有就是什麼天地不仁、上善若水之類的。更有半壺水的人斷章取義，歪曲理解了老子的意思。」

「那麼我親愛的教授，你給我說說看第一句話什麼意思？」

「說實話，開頭六個字都足以讓人研究一輩子！」

「這麼誇張。」柳可甚是感嘆。

「你看，你剛剛讀的是道可道，非常道。這是我們常見的斷句。但是有人是這樣子讀的，道，可道，非常道；還有人是這樣子讀的，道可，道非，常道。每種斷句的意思都不一樣，可惜我沒有真正地來看過《道德經》，不然我今天就給你解惑答疑了。」

「也許，老子並不想讓我們揣摩他的意思呢？」

突如其來這一句話雖聲音不大，語速不快，但是中氣十足，字字鑽耳入腦。那天遊客稀少，突然這麼一下，周星偉不自覺的有了防備，把柳可一下挽入自己臂彎，順着聲音看去是一位道長，才輕鬆下來。

青黑的道袍和黑色的布鞋夾着小腿白色的裹腳，標準的道士裝扮，可能天氣的原因，沒有帶帽，他的頭髮居然也不長，也沒有像其他道士那樣子把頭髮盤起來用發簪別住。

「道長好。」周星偉輕輕地完了一下腰。

道士也輕輕作揖：「看來您對《道德經》頗有研究。」

「沒有沒有，只是道聽途說而已。」周星偉擺了一下手。

「哈哈，也許老子的本意就是讓我們自己去不斷解讀道德經，每個人都根據自己的生活境遇領悟不同的意思。」道長的說話倒是瀟灑得很。

兩人一言一語的聊起來后居然留了聯繫方式。道長請周星偉品茗聽經，周星偉也為道長解決一些健康問題。一來二去，兩人成了忘年交。

聽完后，梁小穎還是有一事不解，「你怎麼確定凌晨這個點姚道長就在那裏？」

「因為我知道他每天凌晨都在這裏練氣！」

梁小穎「哦」了一聲，她不想繼續了解，反倒是關於周星偉口中的柳可來了興趣，「我想再聽聽柳可的故事！」說完一臉壞笑。

但是姚道長用保溫瓶已經提來開水，他將瓷罐裏面的茶葉拿出給泡了三杯茶。

梁小穎本就沒有外套，加之觀內空氣冷清，喝了熱茶后這一會兒的倦冷一掃而光。

周星偉無心喝茶，只是端起來抿了一下，還是蒙頂山的清茶。

「兩位凌晨造訪，所為何事呀？」

「今晚是有緊急的事情需要你的幫助，幫我們解卦。」

「哦，解什麼卦？」姚道長很納悶。

周星偉拿過桌上的紙筆寫下了?。

道長一看便知，「這就是個坤卦嘛！」

「道長，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問題。你聽我說，就在幾個小時前，我的老師在實驗室被人殺害了！」

聽到這個，姚道長眉頭一緊，立刻問道：「陳教授？死了？」

周星偉點了一下頭。

姚道長的臉立刻充滿了驚愕和傷痛，顫抖著說道：「兇手呢？」

「警察還在調查！而老師在現場留下了這幅坤卦，而且上面沾滿了老師的鮮血，梁警官和我就是來找你幫我們解答老師留下的這個坤卦究竟是什麼意思！目前我們推斷可能老師留下的關於兇手的線索！」當然周星偉自然沒有說出自己是警方嫌疑人的事情，以免節外生枝。

姚道長更加驚愕地說道：「陳教授留下了一幅血卦？」

周星偉看着他的表情，「血卦什麼意思？」

「你說陳教授留下的卦上面沾滿了鮮血，看來陳教授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呀，可能關乎性命。」

聽到道長這樣子說，周星偉很不是滋味。「所以，姚道長，現在你得幫我解答老師這幅血卦想表達的意思。只有你能夠幫助我！」

「你是我的好朋友，陳教授是我敬佩的人，我當然要竭盡全力。」說完后姚道長開始琢磨起卦象來。「眾所周知，文王拘而演周易，八卦中的陰爻、陽爻兩個的變化組合來闡釋世間萬物的發展趨勢。所以八卦具備了一定的預測能力！」

說到這裏，梁小穎卻煞有陣式地湊過來：「道長，據說這個還能算命！能不能給我來一卦！看看我的感情婚姻！」她似乎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女人都這麼「八卦」？

周星偉苦笑不得，看着姚道長，「你給她說說！」姚道長呵呵一笑道：「陰爻和陽爻的組合而成的八卦只是古人是為了闡釋宏觀事物的變化趨勢和規律。世間萬物的變化均有規律，正是因為八卦闡釋了其中的規律性，有的人便認為八卦可以預測運勢！但是有耕耘才有收穫！這也是規律！你不能天天睡大覺等好運來，只怕好運來了你也接不住！」

聽完這一席話，梁小穎失落地說道：「哦，好，你們繼續！」

「陳教授是醫學教授，他怎麼會想到用古老的太極八卦來傳遞信息！」姚道長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句話倒是周星偉迅速反應過來，「道長，有一種醫生會用太極八卦！」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一口同聲說道：「中醫！」

「但是我記得陳教授是拿手術刀的外科醫生，他怎麼會懂中醫？」姚道長問道。

「道長，我老師算得上是學貫中西，精通內外！他自己對中醫很有研究，他還是益州省中醫協會會長換屆選舉的見證人！算得上益州省中醫和西醫交流的代言人！所以他會使用八卦也就不足為奇，在情理之中！還好你提醒了我!」

「那陳教授的死會不會就和你剛剛所說的這個中醫協會有關？畢竟陳教授留下的記號都提示到中醫了！」姚道長緊跟着問了一句！

「不可能，老師和協會的關係非同一般，不然他也不會成為中醫協會換屆選舉的見證人！而且這個記號只能說明會老師運用了自己的知識來傳達消息，並不絕對說明記號背後的中醫，不然他怎麼會選擇一個卦象！這樣推論太過膚淺武斷了。」周星偉說完后沉思著，同時搖著頭，思路感覺又被堵住了。他有點焦急。

梁小穎也對現場的局面感到擔憂，因為目前來看似乎有點毫無頭緒，但她也只有默默喝茶的份。

「周教授，我們這樣想，拋開陳教授的特殊身份和這個坤卦的使用場景，我們不妨從坤卦的本來含義來重新推論一下！」

「也可以，這也是一條思路！不過，這方面只有靠你了！」周星偉對這個思路表示贊同。

姚道長慢慢說道：「正所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只是一個符號，在不同的情況下代表着不同的東西。八卦的符號雖然不變，但是卦象的含義在不同的情況下產生不同的含義！這樣八卦才能夠同用於對於世間萬物的規律闡述！」

「具體都有什麼些含義？」

「比如方位、時間、顏色、數字、氣候、五音等等。簡單來說，乾卦代表天，坤卦代表地，八卦本就是變化多端，還可以衍生出複雜的六十四卦。八卦告訴我們世間萬物均在變化之中，只是遵循某些規律！」

聽這一說，梁小穎又來了興趣，「那坤卦代表的是什麼時間、」

「坤卦對應的時間是申時和未時，顏色上表示著黃色！」

周星偉若有所思說道：「那麼坤卦的方位是指哪邊？」

「乾南坤北，當然是正北方。」

聽完姚道長的回答后，周星偉覺得有點思路，立刻掃視了房間內，而後問道：「你有蓉城市的地圖嗎？」

「當然有！」說完姚道長立刻從抽屜裏面拿了出來鋪在了桌面上。

梁小穎也湊了過來，周星偉嘀咕著：「蓉城的正北邊有什麼呢？」

順着地圖正北的方向看去，多個地址沿線排開，周星偉輕輕撫摸着地圖，低聲讀著那一個個地址，由一環一直來到了三環外。蓉城中醫藥大學這個地址瞬間讓周星偉猶如觸電般一激靈，它是那麼地顯眼卻彷彿又在情理之中。

周星偉豁然開朗，看來老師指給了自己一個方向。他立刻對梁小穎說道：「我們得去一趟蓉城中醫藥大學。」

還不等姚道長發問，梁小穎已經再次湊了過來：「你怎麼確定是那裏？」

「老師留下的坤象指正北方，你看，蓉城市正北方這麼多地址，能夠和老師產生聯繫的只有蓉城中醫藥大學了！」

「陳教授怎麼回和那個學校有關係，他是益州醫科大學的！」梁小穎很不理解。

「正是因為老師對中醫有所研究，所以他和裏面的幾位中醫教授私交頗深，我記得老師曾經還給他們的學生上過課！這才在情理之中！」周星偉的表情現在輕鬆了不少。

雖然梁小穎對於周星偉的想法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至少也算是線索！

「但是去到那裏又怎麼辦，你們還是毫無頭緒！」姚道長立刻說道。

「既然老師給我指了方向，我就必須沿着方向去找。也許現在還來得及！」說完周星偉立刻起身。

梁小穎也站起來說道：「好吧，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姚道長說道：「周兄弟，你的想法也許是對的，如若不行，再回到此處我們從長計議！」

周星偉說了一句謝謝，便按著原路返回，牧馬人重新咆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