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兵天降

第十九章 神兵天降

部署完畢,桓霽心中突然升起無限的感慨。

他自十六歲從軍,凡二十餘年,歷經惡戰不計其數,從未像今日這般沉重、悲壯。

朝廷雖已派援軍前來,然亦須數日後方可趕到,可謂遠水不解近渴。真不知明日戰後,帳下還能生還幾人。

很快,桓霽臉上又重新恢復了從容的神色,他「倉」的一聲拔出佩劍,朗聲道:

「軍人以護國保民為本,青山埋骨、馬革裹屍乃我輩無上之光榮!朝廷將薊州交於我等,當此危難之際,惟有死戰報國爾!」

帥帳內士氣激昂,皆高聲呼喊:「死戰!死戰!」

次日辰時,北燕聯軍開始攻城。

果然不出桓霽所料,慕容銑只在東西二門佈置少量部隊佯攻,主力步卒兩萬,煙塵滾滾一齊殺向北門。

慕容銑一上來就擺出了拚命的架勢,十數架投石機拋出的飛石雨點一般砸向城頭。

趙軍士兵雖有盾牌護體,奈何飛石有十幾斤重,又是高空飛來,盾牌如何能當?

僅一波攻擊,趙軍便已死傷近百,桓霽見狀,急令士兵矮身緊貼女牆暫避。

緊接着,北燕軍由四十名盾牌兵護衛的大型衝車,直往城門而來。

其餘部隊在弓箭手的掩護下,潮水一般涌到城下,架起雲梯,爭先恐後地向城頭攀爬。

趙軍以高臨下,一齊發射羽箭和事先準備好的滾木礌石奮力還擊,敵人完全暴露在趙軍的攻擊範圍之內,中箭者、被同伴砸中者,慘叫着自半空跌落,不計其數。

激戰至午時末,慕容銑組織的三次進攻,均被擊退,聯軍士兵死傷兩千餘人。

看着城牆下遍地的屍首,慕容銑暴跳如雷,此時的他,就像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

慕容銑跨馬在軍前往來狂奔數次,高舉旗幟喝道:「今日便是最後的決戰,趙軍已經堅持不住了。」

「傳本王令,登上城頭者,官升三級,賞金百兩。凡有怯戰後退者,一概格殺!勇士們,踏平薊州,活捉桓霽!沖!」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聯軍前仆後繼奔向薊州城,混戰中,數十名敵軍趁機登上城樓。

桓霽扔掉長槊,揮寶劍殺向敵軍,威風凜凜勢不可擋,頃刻間便已斬殺數人。

軍兵們受到鼓舞,一個個捨生忘死奮勇殺敵。

桓霽手持長槊,血浸征袍,面對着城外多如螻蟻的敵軍,神色一如平常。

陣陣鼓角吹過,伴隨着喊殺聲、兵器的撞擊聲,響徹雲霄。

這一戰,兩軍從清晨殺到日落,慕容銑接連攻城七次,盡皆受挫,士卒死傷三千餘人。

旌旗散落,刀弓堆積,狼煙遮擋住天空,鮮血染紅了大地。

城牆下數不盡的哀鴻,放眼望去滿目的悲涼。

慕容銑心有不甘,無奈天色已晚,又擔心趙軍分兵截其後路,只得收兵。

這一日,總算是熬過去了,桓霽在心裏盤算著。

回到帥府,桓霽來不及用飯,迅速召集眾將商議明日守城之事。

古副將是個直腸漢子,性如烈火,見眾人七嘴八舌,半天討論不出個明確意見,按捺不住:

「今日折三千,明日折兩千,最多兩日,剩下的這點兵馬就全報銷了!」

「依我看,明日我等一起殺出城去,與那慕容老兒決一死戰,即便戰死沙場,也落個痛快。」

桓霽連連擺手:「不可,我們的任務是守住城池,眼下敵眾我寡,決不可貿然出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攻又攻不得,守又守不住,難不成真要被困等死不成?」

桓霽聞聽此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厲聲喝道:「古星雲,休得浪言,膽敢惑亂軍心,本帥決不輕饒。」

古星雲自覺失口,不敢再多說,退在一旁。

「今日傷亡怎樣?」桓霽朝軍中主簿問道。

「陣亡一千八百,傷者約九百,我軍能戰者尚有五千;弓箭兵甲還算充足。」

「嗯,這和我估計的大體不差,東西二門情形如何?」

副將孫成忙上前搭話:「大都督料事如神,敵軍果然只是佯攻,將士們全力拒守,此二門安然無恙。」

正商議間,門外士兵來報:「援軍已到!」

這個消息不亞於一顆炸雷,真是太及時了,眾人喜出望外,帥府內頓時人聲鼎沸,個個臉上喜不自勝。

桓霽「騰」地站起,激動地問道:「援兵現在何處?」

聲音有些發顫,嘴角上的鬍鬚竟也不住地顫抖。

「啟稟大都督,援兵距城不足五里,已紮下營寨等候大都督令。」

桓霽仰天長嘆:「天不滅我薊州!前日薛大帥傳來消息,大軍三日後方可到達,想不到竟如此迅速。諸位,快隨我出城迎接!」

桓霽怔怔地看着陳鷹與沈策身後的僅數千騎兵,腦子突然有點發矇:說好的援兵,怎麼才這點兒人?

如同一個極度口渴之人,即使沒有足夠的清水,至少也要給幾個梨子蘋果。

然而望眼欲穿等到的卻只有一顆棗,叫桓霽情何以堪?

陳鷹是個急性子,見桓霽親自出城迎接,趕緊拉着沈策上前見禮:「見過大都督!我二人乃先鋒營高破虜將軍麾下副將,末將陳鷹,末將沈策。」

「二衛將軍辛苦!」

桓霽往他二人前後左右看了半天,疑惑地問道:「怎麼沒看到高將軍?」

「高將軍出城探查敵營去了,臨行前命我二人率軍先行入城。高將軍說,軍情緊急,未能及時前來拜見,特吩咐末將代為謝罪!」

桓霽豪爽一笑:「高將軍太客氣了,不顧鞍馬勞頓,孤身一人冒險深入敵營探查,本帥豈有責怪之理。二位快請,隨我帥府敘話。」

說着話,桓霽伸出手,一邊一個,挽著陳鷹沈策往城裏便走。

一進帥府落座,桓霽便命人把開戰以來的戰況向陳鷹沈策做了介紹。

他最關心的依然是明日將如何守城。

桓霽把身子微微前傾,左手扶著桌案,滿懷期盼的目光望着陳鷹和沈策:

「敵軍攻勢甚猛,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勢。幾番交戰下來,兵力已損失殆盡,如今援軍既到,本帥可以放心了。」

桓濟這話有些言不由衷,自古以來守城,哪有用騎兵的。即使加上高破虜帶來的區區五千騎兵,亦不過是多撐得一時罷了。

但對方畢竟是來增援,桓濟不願掃了眾人興緻,因此言語之間自是要客氣一些。

陳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手拍著胸脯大打包票:「大都督儘管放心,莫說三國聯軍,即便十國聯軍,咱老陳也絲毫不懼,待末將明日出戰,定取那慕容老賊的首級!」

此話一出,帥府內氣氛驟然尷尬起來,薊州眾將心中十分不滿。然他二人畢竟是朝廷所派,因此不便公然表露出來,只默默地都不作聲。

沈策眉頭緊皺,心道:「這個陳鷹,總是這麼魯莽,如此胡言亂語,豈不把桓大都督和滿營眾將全都給得罪了。」

他擔心陳鷹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趕忙搶過話頭:「大都督,事前薛元帥曾有交代,一切聽從您的吩咐。但有所差,我等遵命便是。」

桓霽卻毫不在意,繼續問道:「那麼依二位高見,明日我軍該當如何?」

「當然是進攻!」

沈策正要答話,一個聲音自帥府外傳來。

眾人正疑惑,自門外閃出一位身形欣長、風采超凡的俊美少年。

不問可知,此人正是高破虜。

高破虜信步走到桓霽面前,雙手抱拳朗聲道:「末將高破虜見過大都督,未能及時覲見,還望大都督恕罪!」

桓霽大喜,三步並作兩步繞過帥案:「說哪裏話,高將軍不惜以身犯險勘察軍情,本帥高興還來不及,豈有責怪之理!」

「不知高將軍有何妙計,本帥洗耳恭聽。」

「大都督請看」,高破虜用手一指地圖,「我軍目前總兵力不過萬人,即使全力防守,也不過是多撐一兩日而已,徒增傷亡。」

「況且以騎兵守城,未免得不償失。因此末將以為,我軍與其被動防守,不如主動出擊。對方萬萬料想不到,我軍此時竟敢主動出城迎戰。」

「再者,末將探查過了,北燕騎兵集結於此處狹小的山谷之中,前軍一亂,後方騎兵根本來不及響應。」

「所以,敵軍在猝不及防之下,定然難以抵擋我騎兵衝擊。如此,必可破敵!」

的確是以弱勝強的妙計。

然而,桓霽聽罷卻默默無言,不置可否。

高破虜的計策他不是沒想過,一擊成功倒還好說。萬一陷入鏖戰,自己又無後續兵力接應,這區區五千騎兵恐將遭到滅頂之災。

桓霽在心中反覆推演,一時拿不定主意。

高破虜道:「大都督,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我大軍主力未到,此計或可收到奇效。大都督若是有顧慮,末將願立軍令狀。」

「誒,高將軍且聽我把話說完。」桓霽見高破虜誤會,趕緊連連擺手:「此法雖然冒險,確是值得一試。」

「也罷!就依將軍,明日開城迎敵,給慕容老賊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有什麼後果本帥一肩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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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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