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向上的繩子
「小傻瓜，看看你那垂頭喪氣的樣子，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別難過了，今天是瘋狂星期四，打起精神來！」
大清早，趙小雅就已經在客廳里闖來闖去了。
一夜未眠的趙開明就躺在客廳的老沙發里，他怔怔的看着跑來跑去正在慶祝的趙小雅，眼神里說不出的疲憊，似乎想從女兒的來回跑動當中獲求心裏的平靜。
但天真可愛的趙小雅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正處於星期四獨有的快樂中，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爸爸和平常有哪裏的不一樣。
「爸爸！」
趙小雅一溜就摸到了趙開明的一旁，摟着趙開明的肩膀向他撒嬌。
趙開明根本不為所動，他將視線轉移到茶几上杯子裏的靜止白開水上，干愣神。
趙小雅見父親並無所動，抱着趙開明的大腿，然後乖乖的看着趙開明。
「爸爸？」
趙開明還是裝作看不見。
接着趙小雅便以一副可樂很冰，像你的心.jpg的可憐表情包模樣，開始搖趙開明的大腿，賣著可憐。
「我拿什麼和他比，他吃肯德基從來不看星期幾...」
太扯了。
聽到這話的趙開明，嘴巴不禁無奈地往上抽了抽。
看着安在腿上的小棉襖正在睜大着眼睛幽怨的看着自己，趙開明真是被可愛到心都化了。
但誰讓撒嬌的女孩最好命呢。
「好，吃！」
「耶！你就是最好的爸爸！」
(?????)
說完，小棉襖馬上變了一副模樣，直接就朝着趙開明的脖子撲了上來。
「今天你去接送小雅吧，我聽我姐夫的弟弟說你公司里好像發了不定期休假的通知，他昨天就去你們公司實習了呢。」
趙開明的妻子陳雅也醒來了，她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倚在客廳門上打着哈氣，顯然是被大早上客廳里的動靜給吵醒了。
「好的。」
趙開明抱着趙小雅，看着伸著懶腰往洗漱室里去的妻子，一直愧疚的眼神裏頭，頭一次有了不一樣的光。
......
......
......
「小雅，今天幼兒園放學后，爸爸來接你，在班級里坐着等爸爸來接哦，不要和陌生人講話，好不好」
「好喔~」
「趙小雅，和爸爸說再見好不好」幼兒園的老師順利接到了孩子，也準備開始她一天的工作。
「爸爸再見！」趙小雅向趙開明開心的揮了揮手，然後頭也不回的，像大馬虎一樣的嚮往班級里最後排的淘氣堡進發。
「麻煩你了，趙老師。」
「好的，再見小雅爸爸。」一個看起來相當和藹穿着運動服的老師也有禮貌的向著趙開明揮手告別。
趙開明把趙小雅送進班級后，然後迎着陸陸續續送孩子的家長人潮中走出了慢慢熱鬧起來的幼兒園。
他穿過熟悉的大街，然後回到了熟悉的城中村村口，最後鬼使神差的在往家的路上和回城中村的十字街口上來回的躊躇。
趙開明的腦海里怎麼也揮之不去的是昨晚昏黃路燈下那張詭異皮紙上的內容：
「
你好我的朋友
我叫趙開明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不用覺得奇怪
不用覺得奇怪
我是十年後你的
正在通過某種特殊的方法將未來的信息告訴你
還請以前的自己務必將下面的內容給牢牢記住
明天將是改變你命運的日子
但是那也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記住
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明天早上
去小區門前那個十字路口你從來不會光顧的彩票店
買下這樣的號碼：
xxxxxxxxxxxxxx
.......
.......
你將會獲得這輩子你想也想不到的大獎。
但這只是個開始
...
國貿大廈里...
...
周正...
...
...
...」
儘管克服了昨晚的恐懼，但趙開明仍然像個懦夫一樣，小心翼翼地做着取捨，在這條熟悉的路上來來回回的踱步，他根本沒有多少多餘可支配的金錢，他活的有點兒太失敗了。
這前前後後的動作惹的幾個在修車補胎小店前湊熱鬧下象棋的老頭都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趙開明已經走過了大半輩子的人生與他夢想中的差的太遠了，而那張詭異的皮革紙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無疑是一根系在懸崖邊的大繩，而他還在苦苦的攀爬著。
或許他付出他的下半生也永遠爬不到頂峰，又或許他中途出現了意外，草草的結束人生。山頂上的風景，對於普通人來說，就是個夢，而追夢是有代價的。
『但是』，『最後一次機會』，『牢記』，『一定要把握住』...，這些字眼就像魔鬼一樣在誘惑着他。
最終，他還是沒有辦法拒絕這個機會。
他繞回了頭，決定抱着試一試的態度走到了那從來沒有走進去過的福利彩票店門口，拉開了門。
「我想買一張福利彩票。」
說完，趙開明遞給了福利彩票店的老闆娘一張早已寫好的紙。
雙色球？300注？
是會有這樣將投注號碼寫在紙上來下注的人，但有這樣怪習慣的人也只是寥寥，趙開明看起來也不會像是經常買彩票的人，而且一次性在同一個號碼上下那麼多注，老闆娘忍着疑惑但還是按要求打印出彩票紙后將彩票紙遞給趙開明：
「祝您好運！」
「謝謝。」
沒有多做交流，趙開明領上彩票，放進公文包裏面后，接着走出了彩票店。
看着街口地標性質枝盛葉茂的大樹，他的期待也隨着一同抽枝發芽。
走運的事情希望能夠同紙上寫的那樣子，如期發生吧。
.......
「穿梭時間的畫面的鐘，從反方向開始移動，回到當初...」
趙開明聽着音樂去到了公司。
走進熟悉的辦公室，或許是因為今天要提前放假的緣故，趙開明發現房間里的所有同事都不在工位上工作，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
...
「你們說說嘛！這個商業保險它完全是騙錢，說好了可以報銷，等到審核的時候又給你百般刁難，我手術錢好幾萬一分沒報著，真是倒霉！」
...
「哎，聽說你終於要修成正果了，現在生活不容易呀，工作也難找，但我覺得你這麼一結婚，公司人事怕是對你的績效考核有點意見喔，你再考慮考慮吧。」
...
「哎，你說今天的休假會不會和昨天總經理下午開的董事會有關係，這會議都開一天一夜了呀！我聽說是還是總董事要求開的呢，我覺得是公司準備提高我們的待遇了。」
「提高待遇？不好說喔，我看懸。」
或許是壓抑了太久，周圍到處是同事們的八卦和苦水，整個部門一起摸魚的情況在趙開明自工作以來倒是少見。
...
「老趙，放假後晚上一起吃飯？早上聽後台那裏說你業績達標能留下來了，真不容易啊，這事我們也都幫不上忙的，每年都換那麼多人，哎，大家都不爽，但沒辦法。」
趙開明剛來到自己的位子上，同一組的老同事老余就湊了過來邀請趙開明一起吃飯糰建。
「哈哈，今天瘋狂星期四我答應了要陪我女兒去吃肯德基，恐怕不行的。」
趙開明一臉苦笑的無奈拒絕了老余的邀請。
「好吧，好吧。」
老余略帶惋惜的搖了搖頭，又溜回了八卦的人群裏面繼續聊天了。
趙開明順勢打開電腦，然後躺在椅子上，一起摸魚，就在他躺着沒多久后，三個不同的聲音小小地從趙開明的後腦勺後面傳過來。
...
「你好，前輩。」
趙開明愣了一下，回過了頭，發現是兩男一女，他們貓貓祟祟地向趙開明打着招呼。
「不好意思，打擾了，前輩，我叫王升，聽說您是整個部門工齡最長的前輩，因為這個行業的統籌範圍太大了，我們剛進部門還什麼都不懂，面試的內容可能與我們的工作內容毫無關係，我們很怕在工作上犯下錯誤，能向您請教一下嗎？」
最右側的男生拿着筆記本撓著頭，彎著腰，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著趙開明說道，另外兩位實習生也彎著腰很不好意思的尬笑起來。
雖然很想一個人獨處，但看着實習生誠實而又青澀的笑容，趙開明還是決定幫助他們。
「沒事沒事，本身這一個月你們也要在我們手底下打下手配合的，去年也是這樣的，那你們記一下，我給你們講講。」
「好的，謝謝您~」
「誒，對了，你們是從哪裏聽說我的工齡是最長的呢？」趙開明突然看似不在意地反問了一句。
三個新人不猶豫的將手指向了自己組裏面的討論圈。
趙開明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正在人群中有聲有笑高談闊論的老余，眉頭皺了一皺，便很快轉回了頭。
一股莫名其妙的戾氣情緒升上了趙開明的心頭，因為他分明清楚的記得，去年的情況也是這樣子的。
......
夜晚，9:17，城中村
本就熱鬧的十字街口，一間普通的福利彩票小店裏突然爆發出驚人的聲音。
而距離不遠的趙開明就在家裏摟着妻子，在沙發上給有些倦意的妻子揉着手指，懷裏的妻子此時好像是預知到了什麼似的，閉着的眼皮動了一動。
趙開明則坐在電視機前，整張臉都藏在陰影里，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得到電視機裏面傳出來的結果后，早有預料的趙開明並沒有任何的激動，而是繼續的給懷裏的妻子按摩着手指。
這是一個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巨額數字。
他低頭看了看胸口那張能與未來自己溝通的紙，他感覺彷彿擁有了一切。
但不知為何，他又覺得擁有一切的同時，有一個白白凈凈的青年就站在他的背後，微笑的看着他，像是等待獵物上門一樣，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
他沉默的有些可怕。
...
過了一陣子，他緩緩地扭過頭，魔怔的看着沙發后自己影子，整個動作詭異的就像一隻機械的木偶。
...
國貿大廈怎麼了？
周正又是誰？
十年後的自己還有什麼沒有告訴他？
紙上好像並沒有寫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