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思比三尺還高

「到我張家為仆一年。」

余夢簾輕抿了口潘金蓮重新端來的茶水，伸出一根手指，語氣頗為平靜。

不過那雙玲瓏剔透的眼眸卻從未離開過武植的身上。

就目前的形勢來說，採用激進的處理方式確實對張家不利。

若是換了張滔來，恐怕少不了瘋狂報復武植，甚至還要揪出幾個典型進行懲處。

可余夢簾卻不會這麼做，她必須要精準利用任何一件事達到為張家謀利的地步。

包括張小勾惹眾怒被毆打，雖說讓張家下不來檯面，但同樣也是一個機會。

眼看武植皺眉不語，她當即補充道：「放心，這一年裡絕不會虧待了你，工錢與管家相等，你也不必去伺候那小王八蛋，只需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即可。」

「武大，你可要想妥當了，如果你答應了我的條件，那你們就不必搬離清河縣，之前給的搬家銀兩也不必歸還。」

「一年期滿之後就還你自由之身，屆時你無論去哪去做什麼，都與我張家無關，如何？」

潘金蓮這會兒正乖巧的站在武植身後，聽到張夫人的條件，她既是欣喜又是憂愁。

喜的自然是不用搬家，這樣也不用擔心路上會不會出現意外，而且還有許多銀兩可拿。

張府管家的年俸可不算低的。

憂愁的自然也是身處別人的屋檐下，誰知以後會不會出現更加難堪的事情。

不得已她只能將目光寄托在武植身上，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決定她也做不得。

況且人張夫人根本就看不上自己，更不會在意自己的想法。

潘金蓮內心幽幽一嘆，這個讓她死心的三寸丁，突兀間居然有了和張夫人談話的資本。

並且還間接能左右自己的命運，真是讓人始料不及。

武植面無表情，大腦則在飛速運轉，利用前世所積累的經驗，很快就想通的這一手究竟有多麼高明。

「哈哈，張夫人真是好手段！武大佩服！」

武植爽朗大笑，只是笑聲中卻帶著些許不屑。

余夢簾臉色不變，極其淡然的望著武植，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度。

她自然聽出了這刺耳的不屑，不過卻並未表態。

「夫人今日收了武大為仆，明日這則消息就能傳遍整座清河縣，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挑頭暴揍了令公子之後，你們張家還能給我開出這麼優渥的待遇，簡直就是以德報怨的象徵，無疑給張府樹立起極其正面的形象。」

「一直以來，清河百姓痛恨的只是張小勾那個牙都沒長齊，卻仗勢欺人為非作歹的痞貨。雖說無形中給張府惹了一身騷，諸多事情爆發甚至還有顛覆張府的風險，但在您這個足智多謀的夫人的運籌帷幄之下，大多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今天這件事其實就是天雷勾動地火，只要把我這引事兒的天雷給按住，那些個地火自然也無話可說，只需你張夫人揮揮手撒下些銀錢，再用些手段好生安撫也就平息了事罷了。」

「若是再不濟，那就乾脆安排令公子暫離清河一段時間，過個一年半載再回來，那些個不雅的往事也就隨著時間慢慢被掩埋，只需夫人您接下來付出更多的心思嚴加管教這不爭氣的兒子，說不得還能再給令公子落個浪子回頭的美名？」

「整個套路看下來，除了付出一些你們張家最不缺的銀子，別的什麼損失都沒有，反倒還得了名聲，也泯滅了清河百姓這忍無可忍的怒火。」

「當然還有最關鍵的一點，若是夫人您再有意無意的順帶潑個髒水，我武大可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屆時又被人當成了沒骨氣的軟蛋！我說的可有差錯呢夫人？」

武植說完便靜靜觀察余夢簾的反應。

果不其然，之前還淡然處之的張夫人總算是變了臉色，甚至還夾雜著許多震驚。

這三寸丁所說的竟然和自己想的絲毫不差！

簡直是怪哉！

昔日武大郎木訥老實，見人最會的便是樂呵呵傻笑，難不成全部都是裝的？

武植也是心中感嘆，原來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這些商人的手段都特么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還好自己以前也算是混過的，對這些還不算陌生，不然真就傻呵呵感恩戴德的將自己賣進張府了。

至於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話的潘金蓮，此刻已經是張著櫻桃小口震驚到無以復加了！

她根本就沒聯想到這麼多。

在聽了武植一番話后，瞬間猶如醍醐灌頂，想清楚了這背後暗藏的套路。

他真的是自己那個十里八鄉都有名的三寸丁丈夫？

潘金蓮感覺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樣，美目中更是泛著異彩，不知在想些什麼。

「呵呵……昔日只見那武家二郎是百里不出的英雄豪傑，生的更是高大威猛、氣宇軒昂。今日一見，奴家倒是有些不以為然了，你武大這清河三寸丁的心思怕是得有三尺之高。」

余夢簾輕嘆了口氣，就連自稱都下意識的變成了奴家。

同時她也愈發對自己的兒子失望起來，居然連一個三寸丁都還不如。

日日只知道鶯鶯燕燕、花紅酒綠，好的一點沒學，倒是事情惹了不少。

甚至連帶著都埋怨起了丈夫，那張滔沒遇到自己之前雖說也是商人。

但那時不過是做點小生意，身家雖也不俗，可哪裡有現在這般寬廣。

以前壯年時張滔倒還勤奮一些，現在歲數大了，整天就想著納妾，想著享受生活，連兒子都寵溺成了敢和當爹的搶女人。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張滔，畢竟張滔已經年近六十，比張夫人大了足足二十來歲。

中年以後才得子的張大戶能不溺愛才有鬼了。

余夢簾回過神來，恍然不覺間竟是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眼眶也微微濕潤起來。

她為了這個家實在是付出了太多。

可不成器的兒子和那個昏聵享樂的丈夫卻一直在加重她的負擔。

正在她回神之時，一隻繡花手帕忽的遞到面前來。

余夢簾接過手帕擦了擦眼角，猛然反應過來，紅著臉發懵的看著那隻黑手。

「咳……夫人儘管用便是，這是金蓮新買的，她一直揣在懷裡還未曾用過……乾淨著呢。」武植嘿嘿笑道，同時不住的給潘金蓮使眼色。

潘金蓮連忙道：「啊……正是正是，這是昨日新婚前我去給自己買的……還未曾用過……」

余夢簾手中拿著繡花手帕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只得喟然一嘆道：「你們兩口子這一唱一和，倒是讓我羨慕煞了。」

說罷，她便將繡花手帕揣在懷裡，旋即重新將目光放到武植身上。

意思很清楚，事關張家威望顏面，這件事必須要以武植付出代價來解決。

武植眼眸微動，心中已然有了打算，輕聲道：「夫人的條件武大並非不能答應，只是我也有幾點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