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梅竹馬

張文靜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當上老闆的一天，這讓她有些莫名的恐慌。

怕做不好，賠錢，怕這只是一場夢，夢醒之後，什麼也沒有了，又變回一個普通的紡織女工。

之前國庫卷那些都是祝孝地張羅的，張文靜最多就幫忙數數錢，記記賬，然後到銀行存存錢，真的沒想到，還有需要她自己出頭露面的一天。

祝好運早就規劃好了，等鐘關村一開始，就讓老媽張文靜開店當老闆，老爸祝孝地到外地送貨時，捎帶手進些貨捎回來，不但安全方便，就連車費都能省不少。

老爹負責進貨，老娘負責銷售，再加上自己前瞻性的眼光，這一家三口齊上陣，是無往不利啊！

88年5月份，張文靜聽從陸教授的安排，實際上是祝好運假傳師命，在第二棉織廠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正式成為下海大軍中的一員！

在鐘關村租了五間門面房，辦理了工商稅務等相關手續，張文靜是法人代表。

這是一家以售賣音像製品和書籍的自選店鋪，除了磁帶唱片書籍外，還有手錶、眼鏡和遊戲機。

五間房是打通的，中間按了兩扇一米二的玻璃推拉門，其餘四間都是玻璃落地窗，外面是卷砸門。

玻璃門窗在bj還是很少見的，比傳統門窗透光率好多了，看上去更美觀大方。

除了門口和櫥窗這一面，其餘三面是三組櫃枱，裏面都是一些價值高，體積小的物品，像磁帶、手錶、眼鏡、皮帶扣之類的小物品，不直接對顧客開放。

中間順着人流方向擺放了6組貨架，是顧客自選區，所有貨品都是明碼標價。

分為五個區域，依次是圖書售賣和出租區、錄音機隨身聽售賣區、錄像帶cd唱片售賣區、遊戲機售賣區以及小飾品售賣區。

雇了5個人，1個會計，是剛從鋼廠退休的，幫店裏走走賬，4個18、9歲的年輕人，兩男兩女，是售貨員。

售貨員每月工資190元，會計每月工資260元，營業時間，早8點到晚6點，中午管一頓飯！

本來依著祝好運，是想買一些門面房的，無奈找不到合適的賣家。

那隻能先把店開起來，反正不耽擱賺錢，騎驢找馬，慢慢找就是了！

剛開始，張文靜還提心弔膽的，只怕買賣做賠了，好傢夥，雇了5個人，一個月光工資就得發1000多，這讓她好幾個晚上都睡不好。

張文靜在私底下，和丈夫祝孝地抱怨了很多次，認為雇的人太多了，兩個人就行了，要那麼多人幹嘛啊？不用付工資嗎？

祝孝地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在明面上，都是陸教授給出建議，他哪裏敢提出質疑啊！

只能盡量的給妻子寬心，讓她把眼光放長遠一些，店鋪肯定會賺錢的。

想想之前的國庫卷，就因為聽了陸教授的，錢也沒少賺，證明聽陸教授的沒錯。

這些話都是安慰張文靜的，實際上，祝孝地自己心裏也沒個底！

祝孝地當然沒辭職，這傢伙由於駕駛和維修技術過硬，已經當上了車隊副隊長，隊長都59歲了，還有一年就要退休了，隊里所有的大小事物，基本上都是由祝孝地安排！

祝孝地不免會假公濟私，倒是也不至於損公肥私，軍人出身的他，還是有自己堅守的底線。

只是沿海那些發達地區，一般都是他領着人去送的，到了地方，辦完事，順便幫店裏進些緊俏貨物！

6月18號，在兩串一千響轟鳴的鞭炮聲后，好運電器城營業了！

為了店名，祝孝地和張文靜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用兒子的名字，好運二子，容易上口還好聽！

開始的幾天，門口放了兩個大喇叭，放一些港台流行歌曲，搞了個開業活動周。

凡第一周這好運電器城消費的顧客，根據消費金額有不同的贈品，拿購物票還能領數量不一的雪糕！

為此專門買了兩台冰櫃，還臨時找了幾個熟人幫忙！

第一天，人不是很多，大家普遍對於這種私營店鋪，都持有審慎的姿態。

這也很正常，畢竟幾十年都是在國營櫃體買東西，消費習慣哪能突然改變啊！

只有少數年青人，經不住對新鮮事物的嚮往，買了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但是過了中午，好運電器城的名聲慢慢傳播出去了，什麼貨品樣式新穎啊，什麼種類齊全，價格實惠啊，再加上有贈品，哪怕只是幾毛錢一塊的雪糕，那也是賣點好吧！

雖然傳播速度慢，傳播渠道更是狹窄，就是口口相傳而已，但是禁不住，這個時代人說的話，誠信度高啊！

經過一中午的發酵，下午人就慢慢多了起來，晚上關門一算賬，毛收入兩千多，算是個開門紅把！

隨後幾天，生意越來越好，張文靜再不提人多了。

實際上五間門面，她負責收錢，其他兩個人負責櫃枱，兩個人負責貨架，一人來回巡場，哪裏有半個閑人啊？

這時候又沒有監控攝像頭，全靠人盯着，也幸虧這時候的人普遍都老實。

丟貨的情況也時有發生，好在丟失貨物的金額不大，張文靜很生氣，但對此也是毫無辦法。

這種小偷小摸的行為，在任何時候都無法真正斷絕的！

張文靜只能給店員們鼓勁，讓大家盯得緊一些，盡量減少丟失。

這些都是小事，隨着生意步入正軌，有時候，都忙不過來，特別是星期天，人最多，好在祝孝地也休息，會到店裏幫忙！

時間過得很快，月底一算賬，毛收入21729元，減過租金工資各種開支后，凈收入12638元。

張文靜高興壞了，給每個員工發了二十塊的獎金。

1個月就成了萬元戶，張文靜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做到的，飲水思源，於是對陸教授更加的信服。

打發祝孝地給陸老爺子和陸老師，送些東西，感謝一下！

實際上，每次外出時，祝孝地都會買一些當地的特產，回來孝敬陸老爺子，當然也會分些給左鄰右舍。

祝孝地知道，他家作為一個外來人，一定要抱緊陸家的大腿，然後團結左鄰右舍和車隊同事。

只有做到這些，他們祝家才能真正的在bj站穩腳跟！

隨後生意越來越好，每月的平均收入都在兩萬元左右。

面對數量這麼多的金錢，張文靜沒有被迷惑住雙眼，她居然決定要回報社會，每周都會去周邊的福利院一趟，送些食物和生活用品！

此舉讓祝好運大為讚歎，他萬萬沒想到，僅僅小學文化程度的母親，在有了錢之後，會如此積極的，去參與社會福利事業！

這估計和被母親接到北京養老的姥姥，脫不了干係。

祝好運的姥姥，深受封建社會迫害，是一個纏過腳的小腳老太太。

姥姥一生吃素，就連雞蛋都不吃，也不吃蔥蒜韭菜，這些有氣味的菜統統不吃。

一輩子也沒殺過生，為人不知有多麼的善良！

小時候，祝好運還為此發愁了很久，這啥也不吃，身體能受得了嗎？

事實證明他杞人憂天了，姥姥現在都75歲了，還眼不花，耳不聾，一對小腳走路利索的很，還堅持自己動手做飯。

一天說什麼「自己講究太多了，別人做飯會煩的，人到老了，不能讓人討厭啊」。

真是一個自強自愛到極致，又讓人覺得有些心痛的小老太太。

姥姥育有一兒三女，張文靜是她最小的女兒，而祝好運也是她最小的孫輩！

張文靜的大姐張文平，比張文靜大21歲，大姐的女兒只比張文靜小1歲。

到了祝好運這一輩，差距更大，他有兩個比自己還大的外甥，也就是大姨張文平的兩個外孫子。

老大曹大軍，比祝好運大2歲，老二曹小軍，大1歲。

小時候，沒少和這兄弟倆打架，可能村裏吃得不好，兄弟倆個子和祝好運差不多。

兩兄弟7、8歲的時候，經常被5、6歲的小舅舅按在地上打，過後總是哭着找他們的母親，告他們小舅舅的狀！

後來搬到bj了，一年最多回去一次，很多人慢慢就見的次數少了，包括那對外甥兄弟！

這是為數不多，最為快樂的童年記憶！

祝孝地他們的戶口是86年中，遷入bj的，這年頭，司機數量太少，屬於各單位急需的人才。

沒怎麼費力，祝孝地工作就調到了鋼廠，10多萬人的大單位，崗位還是汽車隊司機，只是這車隊的車輛數量可比省機械廠多了4、5倍。

廠里給祝家分了兩間半房子，說是先住着，單位會蓋單元樓，之前已經蓋了20棟，還有20棟正在建設中！

實際上真蓋好了，也沒祝孝地什麼事，雖說他有10年工齡，但是在鋼廠，2、30年工齡的海了去了，僧多粥少。

想輪到祝孝地，就算不得等蓋100棟，起碼也得再蓋上3、40棟樓，才有可能分上房！

廠里分的房子，在一座四進四齣的大四合院裏面，他家在最裏面的四進院，外出必須經過一進院、二進院、三進院。

四合院裏一共住了16戶，大部分住戶都是鋼廠的。

最多的四室同堂，有九口人，九口人住三間房，居京大不易啊！住房緊張的情況可見一般！

四合院都是坐北朝南建的，祝家分的是西廂房，原本只有兩間，也不知道是之前哪任住戶，在房子南邊搭了半間。

隨着逐年的擴大修繕，現在和主屋大小也差不多了，就是低了一點，又沒有窗戶，只能當做庫房和廚房用！

走進那西廂房，房頂糊著的發黃舊報紙大多已經破了，吊在半空，隨風搖擺！

牆壁上颳得大白都變成黑黃了，很多地方都起皮了，有些地方都脫落下來了。

牆角到處都是蜘蛛網，玻璃窗破了幾塊，玻璃殘渣散落在窗枱和地上，上面已經有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離窗戶不遠盤了一片火炕，炕上光光的，啥也沒有，有些地方都掉塊裂口了，有一股難聞的氣味。

火炕對面，靠牆放着一個對開門立櫃，中間的鏡子打破了，兩扇門也搖搖欲墜，裏面的隔板，大多數都是壞的。

這個立櫃，是被前任住戶遺棄的，看樣子，也只能當劈柴燒火了！

這房子應該挺久沒住人了，都破敗的不成樣子了！

房子最怕的就是沒人住，因為沒人住，就沒人收拾，長期沒人住，就變成老鼠蟲子們的安樂窩了。

沒辦法，有房子住就不錯了，髒亂差怕啥，就是欠收拾唄！

這時候就顯出四合院的好處了，一聽說後面四進院新搬來一戶，正在收拾房子。

一進院、二進院、三進院和四進院，老頭老太太，大叔大媽，小夥子大姑娘都來幫忙！

不但人來了，手裏還拿着工具，笤帚簸萁抹布，還有鎚子手鉗斧頭。

兩三個小時后，不但頂棚重新糊了一遍，窗戶上的玻璃也安上了，就連那破衣櫃，都變成一堆劈好的劈材了！

又幫忙把傢具放好，就三張單人床，和兩張單人沙發，再一張吃飯桌子，5、6把椅子，最重的是兩箱書籍，和放書的柜子。

書和書櫃是從機械廠拉到bj的，是祝孝地託付之前的車隊同事捎過來的。

忙完這一切，鄰居們紛紛離場，祝孝地和張文靜過意不去，卻拿不出任何東西，畢竟剛搬來，啥也沒有，只能散了一圈煙，承諾回頭給大夥買些吃的！

不說忙着張羅收拾的祝爸祝媽，就說祝好運，6歲的他如同小大人一般，嘴可甜了，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喊了一圈，居然還混到了5顆糖果！

很快，用糖果開道的祝好運，認識了四個新朋友，三男一女，年齡都和祝好運相仿，一人一顆糖，祝好運沒吃，他說要留給媽媽吃。

因此又收穫了一波誇讚，把幾個新朋友羨慕壞了！

祝好運心想，「哥難道會告訴你們，哥是嫌棄糖果不好啊！」

沒過一會，祝好運就煩躁了，這幾個孩子啥也不懂，沒共同語言，就這還是大城市孩子呢！哥回了！

一進四進院，就看見隔壁鄰居家門開着，有一個4、5的小女孩，在門裏面往外一探一探的，顯然她想出來，又有些害怕！

惡作劇瞬間湧上心頭，祝好運躡手躡腳走過去，快接近時，突然大喊一聲，同時撲到她眼前！

小女孩嚇壞了，面色雪白的坐在地上，看見祝好運后，嘴角抽搐，這是準備哭啊！

就在她發出哭聲的前一秒，一顆剝了紙的糖塊，被祝好運塞進她嘴裏，小女孩叭嗒了幾下嘴，瞬間就忘記哭了！

祝好運至今都忘不了，小女孩叭嗒嘴的模樣，頭髮發黃，綁了兩個小辮，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嘴，膚色好白啊！

一個小女孩居然可以這麼漂亮，還有天理嗎？

可惜就是年齡太小了，怕以後會長歪了，不然一定是哥的菜！

算了，先撿到籃子裏，大不了，長歪了再扔也不遲啊！

6歲就開始撿菜，哥是膨脹了嗎？

沒辦法，誰讓6歲的身軀里藏着一顆大叔的心！

祝好運認真的說道：「小妹妹，我叫祝好運，你要叫我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女孩小聲說道：「好運哥哥，我叫付漣漣！」

看着巧笑嫣然的付漣漣，祝好運都有些疑惑，難道她也沒喝孟婆的湯，不然這說話，這表情，哪裏像是個小女孩啊！

等等，好運哥哥，好運哥，怎麼聽出快餐店的感覺了？

付漣漣兩歲時，父母離異，各自組成新的家庭，而她就是最多余的那一個。

還好，付漣漣的爺爺看不下去了，先和兒子斷絕了父子關係，然後和老伴一起撫養孫女。

她爺爺付長生是鋼廠的工程師，和祝孝地是一個廠的。

既是一個廠的，又是鄰居，兩家自然就走得很近了！

知道付漣漣情況后，祝好運心痛壞了，更加堅定了要把她撿入自家菜籃的想法！

哥知道你心裏苦，來，快到籃子裏來，撫摸下…，錯了，重來，是安慰一下受傷的心靈！

祝好運和付漣漣，這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好不好，當然好了，只是關鍵不在青梅竹馬上，關鍵在「兩小」上！

如果是青梅竹馬，三小無猜呢？

你猜還好不好啊？

祝好運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一點都不好，總覺得有一個人是多餘的，她倆經常互相比，進而爭吵。

祝好運進行勸解，勸解的結果是，他被唾棄了，人家倆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好吧！不得不承認，祝好運就是三小無猜裏面，那個最多余的！

什麼智商情商啊，什麼社會經驗、人生履歷啊，統統都是垃圾，在女孩面前全都白瞎！

搬到bj的第三天，陸教授一家請祝家三口吃晚飯。

吃飯地點不在飯店，也不在陸教授家，而是在三進院！

沒錯，就是祝家所在大雜院的三進院。

陸教授家的陸老爺子，就住在三進院。

老兩口是鋼廠雙職工，分了三間北房，現在已經退休多年了！

弟弟陸天昊，在z影上班，但他老婆馬麗丹是鋼廠文工團的，在三進院裏分了兩間東廂房。

房子緊靠着陸老爺子，也方便照顧，以前陸教授下放，全靠陸天昊兩口子，照顧兩個老人！

這不，陸教授調回bj了，一家人相約一起吃頓飯。

陸教授提議，又把祝家三口叫上，人多熱鬧點！

走南闖北的祝孝地，自然不會空手去人家裏。

拿了箱麻花和一壺汾酒過去了，這是5斤裝的原漿酒，度數很高，是祝孝地給汾酒廠送貨時，廠長給的20年陳釀！

祝孝地是司機，平時不怎麼喝酒，這酒在祝家都放了5、6年了，聽說陸老爺子喜歡喝兩口，就拿來讓老爺子嘗嘗。

陸老爺子一見，就有些愛不釋手了，他參加過抗太戰爭，後來轉業到bj鋼廠，是從鋼廠廠長位置上退下來的，是部級官員。

相比高層大員都喜歡茅台，陸老爺子更喜歡清香型的汾酒，這下正好搔到癢處，當場就要打開聞聞！

這酒一打開，滿屋飄香，比氣味，清香型是完全吊打醬香型，特別是對不喝酒的人來說！

剛開始祝孝地還有些拘謹，後來喝了幾杯，就慢慢放開了。

倒是張文靜從頭到尾都是謹小慎微，還是姚芬芳和馬麗丹，一左一右的招呼，飯桌上算是賓主盡歡了！

飯桌上，祝好運就見到了，只比自己小一歲的陸曉燕，留了個小子頭，挺漂亮的一小姑娘。

畢竟陸家基因好，馬麗丹又在文工團，京劇班裏唱大青衣，陸曉燕的長相想不好看都難！

祝好運萬萬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四合院，滿共就十來戶，6、70號人，居然就有兩個小美女！

天涯何處無芳草，古人誠不欺我啊！

管他誰是誰非，統統先撿進籃子裏再說別的！

一段關於三人相愛相殺的狗血故事，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