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等等
走在圖爾加城滿是馬糞的街道上，饒是早有準備，馬克龍還是被這裏的環境給震驚了。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大型的馬圈牛欄！
到處都是糞便，騎馬的還好，步行的人則要踩着糞便前行。不用看，光是聽和聞，馬克龍都想要吐了。
道路邊的馬糞被堆在路邊像個小山一般，還有不少孩子在上面相互扔馬糞玩耍。被傷及無辜的行人往往只是一陣喝罵，便若無其事的繼續趕路了。
「不行了不行了，趕快去銀行兌錢，然後找個乾淨的店住下，我真的快受不了了。」馬克龍扯了一塊布做成口罩樣式捂住口鼻，頓時又引來眾人的大笑。
博格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抹着眼淚道：「哈哈，馬克龍，你……哈哈……這真是我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在卡拉迪亞的任何一座城市，當然除了了薩蘭德那幫異教徒，所有大城市都是這樣。我小時候還被糞給……哈哈，不說了不說了，應該同情一下你這個失憶者。」
馬克龍自然不領情，他瞪了博格納一眼，沒再理他。除了糞便，街道兩旁則是鱗次櫛比的房屋，商品琳琅滿目的商店以及各行各業的店面讓人目不暇接。
馬克龍不理博格納，博格納卻目光複雜的看着馬克龍。看他模樣不撕作偽，一個愛乾淨的人絕不可能是什麼鄉下泥腿子，這說明馬克龍以前的生活環境非常好。
收起心中疑慮，博格納仍舊繼續為馬克龍講解關於圖爾加的事情。庫吉特人雖然劫掠成性，但庫吉特汗國對工匠、學着和商人極為歡迎，並且在政策上有所體現，這裏沒有宗教歧視，沒有人種歧視，故此吸引了來自各個國家的商人在這裏開店做生意，學者、僧侶、藝人、工匠為着各自的目的紛紛來此，因此也造就了這裏的繁華。在這裏，你可要隨處看到來自各個國家，民族的人。
庫吉特帝國銀行很快就到了，大理石結構的二層小樓放眼整個城池都是極為獨特顯眼的，不過遺憾的是，銀行大門緊閉，根本沒有開張。多方打聽之下，他們才知道，銀行已經關閉多日，有傳言說這錢恐怕已經兌不出來了！
一時間，包括馬克龍在內的所有人都傻了眼。辛辛苦苦大半年運來的貨物，就換了這麼一張毫無用處的小紙片，任誰也無法接受，這可是四萬六千二百第納爾啊！
「哦，年輕人，不要太過擔心，雖然這種票據幾乎等同於無法支取現金的欠條，但也不是毫無用處的。」
說話的是馬克龍在街上請來的一名路人，看着裝打扮和氣質，應當是一名有些家產的庫吉特老人。
「還請您為我指點。」馬克龍恭敬的行了個禮。
「自從有了這個票據，可汗還下令，今後可以用這種票據來抵稅，免徭役。自從真的有人成功的拿票據來抵稅免徭役后，許多商人和需要服兵役的人都會收購這種票據，不過是壓價收取的。」
老人對馬克龍的謙遜有禮很是滿意，便又笑着繼續說道：「年輕人，拿着票據去找商行吧……」
博格納和馬克龍對望一眼，覺得按照老人的指點去試一試。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空中的烏雲翻滾，一場春雨似乎已經來臨。
從城南的一處窄巷子裏出來后，馬克龍和博格納的臉一樣陰沉了起來。商行確實收這種票據，但是壓價極為厲害，只能兌換九成，而且大半還得以貨物的形式兌換！
這簡直又是形同打劫！
「一下又被薅了四千六百二十第納爾，真是比打劫還狠啊！」
博格納回頭看了一眼出來送他們的商行管事，咬牙切齒的小聲說道。
「那能怎麼辦？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頂多再跑幾個商行，看看有沒有更實惠點的吧。」
馬克龍拍了拍博格納的肩膀，只是他也有些不抱希望。
眼看到了晌午，眾人便回到安置了傷員的客棧休息，吃了午飯。
這客棧是斯瓦迪亞人開的，提供的飯食也主要以斯瓦迪亞人的口味來做。吃飯的時候，博格納很是熱情的邀來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原來這人就是客棧的主人，博格納口中經常提到的好友托馬斯。
「嘿，諸位，請允許我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這家店的主人，托馬斯·坎貝爾！」
博格納說到名字時說的很大聲，只是大家嘴裏都塞著食物，抬頭茫然的看過來時，就連馬克龍都覺得有些尷尬。好在博格納立馬記起來還有句話沒說。
「咳咳，鑒於我倆之間的友好關係，托馬斯宣佈這頓飯免單，大家吃飽喝足！」
話音剛落，在座所有人都為之歡呼雀躍起來，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端起酒杯。
「敬托馬斯先生……」
托馬斯熱情不減的和眾人打了一番招呼，回過頭便拉走了博格納，臉色很是難看。「你這傢伙真會買我的人情，你這十六七人呢，我不得賠死，交情歸交情，飯錢一個字兒都不能少……最多打九折，記你賬上！」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還是老樣子。」博格納毫不在意，依舊摟着托馬斯的肩膀嘻嘻哈哈的說道：「最近過得怎麼樣，老朋友？」
「好什麼好？這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庫吉特人跟維基亞打了一年多，現在窮瘋了，變着法兒的搜刮民財，客人進來喝杯酒都得繳稅，我們這些開店的就更不用說了。你們商隊進來的時候不都經歷過了么？現在搞什麼票據付賬，可這銀行的錢已經被兌光了，再這樣下去，哪還有商隊肯過來！」
對此，博格納深有同感，便將上午去商行兌錢的遭遇說了一通。托馬斯聞言只是勸博格納好自為之，趕緊將票據兌成現金為妙。
談及最近的狀況，托馬斯有些痛心疾首，「哎！最近城裏的治安也差的離奇，守城的兵士都被抽去了前線，你是不知道，最近城裏三天兩頭就有人失蹤。治安署的那幫酒囊飯袋什麼都查不出來，有傳聞說是外面的劫匪進來了……」
「哦？」博格納摸了摸鋼針般的胡茬，眼睛轉動。「難道外面的匪寇與城裏有勾結？」
托馬斯環顧了一下左右，頗有些神秘的說道：「何止是勾結？我懷疑他們直接能潛入城裏！上個月，有個伯爵夫人的舅舅家的小姐大白天在城裏竟被人給……」
「給殺了？」博格納有些好奇的追問。托馬斯卻頗為同情的說道：「是給那個了……好幾個人輪著呢？被發現的時候，還有幾個乞丐。治安暑的巡邏當場就把那幾個乞丐給砍了。」
托馬斯最後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自己說得越起勁，博格納這個傢伙的眼睛就越是放光。他不禁長嘆一口氣，誰讓這傢伙是個雇傭兵出身呢，和自己希望的世道太平不同，這世道越亂，博格納就越是容易出頭，雇傭兵的生意就越紅火。
馬克龍一手拿着雞腿，一手端著一杯麥芽酒走到博格納身邊，朝轉身離開的托馬斯努努嘴。「你的老朋友似乎情緒有些低落呀。」
「沒事兒，他說要免單，我硬要說我買單，傷到他自尊了吧，嘿嘿……」
馬克龍看了他好一會兒，心道這傢伙臉皮真厚。
酒足飯飽，馬克龍不忘重傷在床的弟兄，雖然用燒紅的碳火處理過傷口，但是大部分傷員都在發着高燒。古德因為大腿挨了一刀，傷口比較深，現在也同樣發着高燒。
對於傷口感染，馬克龍這個現代人也束手無策，他不是學醫的，就算是他也變不出來消炎藥和抗生素什麼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傷員冷敷，讓他們在用身體硬抗的時候不至於燒壞了腦子。
在卡拉迪亞也一直流傳著這樣的一句話，「手術刀治療不了的，火可以治療。而火治療不了的，那就一定沒治了。」
如今的卡拉迪亞醫學水平由此可見一斑。馬克龍甚至直接打消了博格納叫醫生來的念頭。
馬克龍簡直不敢想像，醫生這個職業居然是理髮師的兼職工作！他們給傷患治病，仍然停留在截肢、放血這些方法上。
給傷員餵了些肉羹之後，馬克龍又跟着博格納一起去其他商行碰運氣，但是他們的好運氣似乎在大戰的時候用光了，現在的運氣簡直不能用糟糕來形容。有的商行甚至開出了七折的低價，最終他們還是不得不選擇回到最開始那家。然而讓人氣憤的是，上午是九折，到了下午就變成八五折了。
雨滴終於落下，街上行人開始奔走避雨。
面對商隊護衛們的怒視，商行主事一臉的身不由己。
「真是抱歉，我們也是沒辦法，您看看這些排隊的，哪個手裏不是拿着幾萬第納爾的票據？我們商行又不是銀行，哪有那麼多現金兌換呀……這些商隊的主事們也都體諒我們的難處，主動提出按照更低的折價脫手這些票據，您說說這……」
眾人轉身商議，博格納直接就啐了一口，「什麼狗屁的為難，這些人黑起心來簡直比匪寇更狠，大夥兒怎麼看？本來折價九成我還能接受，現在反正我是不想再被這幫混蛋坑了！」
可眾人七嘴八舌的也統一不了意見，這個說打死就是不同意，那個說不如趁早出手及時止損。但主張現在趁早出手的人佔大多數，博格納見馬克龍始終一言不發，便止住了大傢伙的爭論。
「都靜下來，聽聽馬克龍怎麼說！」
「對對對，聽聽馬克龍怎麼看！」
馬克龍如今在商隊里的地位相當於二把手，大傢伙也都很相信他。眾人議論的時候他正在想事情，見大家都把目光投了過來，他便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商行收購票據絕不是發了善心，這裏面肯定是有利可圖的。光是用來抵稅免勞役兵役肯定是不需要那麼多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有渠道能把錢足額兌換出來！或者說他們認為這些票據在將來還能在銀行足額兌換。」
「啊？這怎麼可能？」
「庫吉特人最是野蠻，他們吃進去的東西怎麼會願意吐出來呢？」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轉不過彎來了。馬克龍卻不急不忙的說道：「難道你們就沒想過，區區一個商行，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的錢？這背後難道就沒有人在支持？或者說他們難道不是在為某些人做事？」
此言一處，大傢伙都有些沉默了，他們不是傻子，被馬克龍一提醒，很快也醒悟過來。這些商行的背後極有可能是某位庫吉特的大領主。
馬克龍又繼續說道：「庫吉特與維基亞交戰日久，對軍資需求不小，可庫吉特贏得戰爭可以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庫吉特的軍隊正在維基亞的國土上大肆劫掠。得來的財富也是驚人的，那麼我覺得這票據並非是我們看到的那樣在不斷的貶值，這是商行為了獲利而在敲詐我們，他們故意營造出票據在貶值，銀行兌不出錢的假象，想藉此來引起持票據之人的恐慌！然後心甘情願的接受他們的盤剝！」
博格納立馬興奮的拍起了巴掌，「我就說這裏面透著不對勁兒呢，還是馬克龍你想的明白。把票據就這麼給了這幫混蛋，那得損失好幾千第納爾呢，這可有咋們每一個人的份呢！你們忍心？」
「只是這票據不給商行，那給誰呀？」有人這時也說道。
「這些票據其實是等同於國債的，為了國家信譽，庫吉特汗國必須得認下這筆債，否則今後這個國家就毫無信譽可言，沒有商隊會再來這個國家。這一點，塞加可汗肯定清楚，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食言失信。所以我們不一定要急着找這些商行兌換票據，我們只需要等，等到銀行運來了錢，或者庫吉特與維基亞休戰，到時候肯定還會有絕賠款……如果有更多的錢，我想我會和這些商行一樣大肆低價收購這些票據的！」
馬克龍說完還笑了笑，「相信很快就有人會回過味兒來的。塞加可汗之所以不說，那是想給這些不信任他的商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眾人雖然仍有疑惑，但是這話既然是馬克龍說出來的，大家都只能選擇相信。無他，刀口上舔血的人向來以實力為尊。馬克龍在戰鬥中向他們展示了超越常人的戰鬥技巧、勇氣和指揮能力，成為了繼博格納之後的第二個領導者。他和博格納的看法那就是他們的看法！
這，就是是卡拉迪亞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