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禁忌的姓氏
坐在前台的是一個留着八字鬍的金髮大叔。他翹著二郎腿，表情嚴肅地看着手中的報紙。
「呃……那個…不好意思…我是來加入冒險者協會的…請問是在這裏登記嗎？」亞伯罕有些畏縮地小聲發問。
「嗯？」男人打量着眼前畏首畏尾的少年——他的個頭不高，感覺略顯青澀。於是他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小鬼，你年齡到十六了嗎？我們這可不收毛頭小子。」
十六歲，在帝國「伊特諾」中，是長大成人的分界線。
「呃……」亞伯罕很清楚，今年自己也才十五，但現在就按照瑪麗安小姐說的，先偽造信息糊弄過去吧。「……我年齡已經到了哦。」
「哼，就你那身板。」大叔沒好氣地看着他，「多吃幾年的飯再來吧。」說罷，就沒再理亞伯罕。
面對男人的敷衍，亞伯罕失望地站在前台，回頭髮現瑪麗安還在盯着自己，一時也不知所措。
「要我說啊，約翰，你未免有些太嚴苛了。」櫃枱后的門內傳來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怎麼可以憑外在的這些東西來評判一個人呢？特別是，如今在人手緊缺的情況下。」
「說什麼屁話！」男人惱怒地放下報紙，「這種毛小子能幹些什麼？依我看，就算是人手再怎麼不夠，會長也未必有耐心白養這類貨色！」
「啊啦，算不上什麼大事吧？」女人靠着門框，目不轉睛地盯着亞伯罕，「會長那邊，就不勞煩您擔心了。可別忘了，我才是前台的總管。」
女人穿着暴露，她那矯揉造作的表情甚至是聲音，都讓亞伯罕感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哼，隨你吧！」男人氣憤地埋下頭。
「呵，早這樣不就好了。」她如同取得了勝利一般，從柜子裏拿出一張登記表。「小子，自己填吧。」說完，她便看向站在大廳一角的那個女人，朝着她使了個眼色。
沒錯，這傢伙一直觀察著角落的瑪麗安，儘管不知道這個女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她似乎很願意幫這個忙。
「唔……謝謝……」亞伯罕識相地應和著，看著錶格的內容——姓名，年齡，住址……都是些基本的資料填寫啊。
「寫完了。」亞伯罕將表格遞了過去，但卻留了個心眼兒，所有的信息都是隨便填的。
「很好，之後就是帶你去樓上測試等級……」她臉上掛着讓人不舒服的笑，但下一秒，那張笑臉凝固了。
「亞伯罕·卡爾…斯特？」她陰陽怪氣地低聲念到亞伯罕的名字，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該存在於世的污穢之物一般，「卡蓮大人……你開什麼玩笑？！」
怎麼……回事？亞伯罕還是一臉茫然，那個沙雅似乎十分氣惱。
「怎麼了…嗎？」亞伯罕低聲喊道。
「哈哈哈！」她原本陰沉的臉色瞬間變成戲謔的嘲諷。「卡爾斯特？？卡蓮大人是怎麼想的？這種畜生？！來人啊——」
女人高聲的喧嘩，幾乎所有在大廳的人都聽見了。一時間，眾人都看向了這邊。
「卡爾斯特……」「是那個卡爾斯特嗎……」「開什麼玩笑，那種人還有臉來這兒……」「還沒絕種嗎……」……
議論聲不絕於耳。
「這種該死的東西，是怎麼混到協會裏來的！」人群中的一些聲音格外憤怒，「還嫌害得「韋克尼斯」不夠慘嗎？！」
還沒等亞伯罕反應過來，就被一個衝出人群的傢伙一拳頭干倒在地。
「唔……」幾乎是瞬間，一群人圍了上來，對倒在地上的他拳腳相向。
「瑪麗安……小姐……」亞伯罕想求救，但當他看向之前的占星術師，那份笑容——彷彿是在看一出精心策劃的好戲。
「你應得的……」瑪麗安的聲音在耳畔回蕩著。
為什麼？亞伯罕蜷縮著身體，他完全不明白現在的狀況，什麼叫應得的？自己究竟為什麼要被這些人……但眼下，自己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了……
「啊啦，這不是我們的[魅夜星師]嗎？許久不見啊？」
「啊，怎麼，前台總管的位置還待的舒服吧？」瑪麗安看着迎來的女人。
「托您的福。不過，那小子是怎麼回事？我可是看着你的面子才出來的。您自己找上的麻煩，不要隨便甩給我們啊。」
「嘛，你這不處理得很好嗎？」她瞟了一眼被人群包圍的亞伯罕，將手上的水晶球丟給了沙雅，轉身就走。「這個扔了吧，拿手上都嫌臟。」
「嘖，臭婊子……」看着遠去的背影，女人惱怒地將手中的水晶球丟到了一旁的垃圾簍里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協會邊一個巷子的垃圾堆旁，亞伯罕吃力地張開了雙眼。
「呃……」他吃力地站了起來，全身的皮肉乃至骨頭，都在顫抖，左眼腫的幾乎無法張開。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躺了多久，但肉體上的疼痛讓他無法思考。他滿腦子都只回蕩著怒吼與譏諷，以及那句「你應得的」。
看着已經無法照入陽光的巷子，「不…好……幾點…了？」他踉踉蹌蹌地走出巷子，夕陽的餘暉穿過佇立在小鎮中央鐘塔的縫隙，照在他的身上。
「得快點…了……」亞伯罕想起跑到與父親約定，但踉蹌的步伐，讓他始終快不起來。
——
黃昏籠罩的街道上，遍體鱗傷的少年吃力地穿過稀稀拉拉的人群，急着趕往某個地方。
路上的行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但他顧不上這麼多。哪怕是摔倒，也得立馬爬起來繼續向前。
他彷彿都忘了自己要去哪裏，疼痛讓眼淚不停打轉，但始終沒有留下來。越來越快的腳步，只會加重肉體上的疼痛，但他只有不斷向前，似乎只有這樣，只有肉體上的疼痛，才能暫時緩和心中的屈辱與痛苦。
「誒？你是……亞伯罕？」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呃…」亞伯罕在停了下的瞬間，重重摔在了地上。
身後，是之前和艾莉爾一起的女生。
「誒？沒事吧！」蕾娜看着遍體鱗傷的少年，絕對沒錯，這是之前剛見過面的和艾莉爾來自同一地方的少年亞伯罕·卡爾斯特，「怎麼搞成這樣？和別人打架了？」
「……」亞伯罕一直低着頭，一聲不吭地爬了起來。
「傷得這麼重，要去醫院嗎？」蕾娜繼續問到。
「不……不用了。」他繼續拖着踉蹌的步伐向前走去，似乎下一秒就會跌倒。
「那讓我送你回去吧。你這樣要是出了什麼事，艾莉也會擔心的。」她一把抓住了亞伯罕的衣袖。
「不需要……」亞伯罕沒有要停的意思，倔強地掙脫了她的手。
少年的自尊心不容許他如此狼狽，但腫脹的眼角還是忍不住流出一行淚水。
最終，似乎在心裏憋了很久，少年緩緩補充道：「……對了……這件事，不要告訴艾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