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6 不甘心的高藏
有一說一,榮留王高建武並不是一個殘暴之君,終其一生都在努力和大唐修好關係,打造邊關長城也是為了自保而已。
這次大唐出兵高句麗的理由,也是為了幫他報仇,剿滅逆賊淵蓋蘇文。
如果抹黑他,就相當於是否定了自己發動戰爭的動機。
且他畢竟當了這麼多年的國君,百姓對他的感情還是很複雜的。
別看平時很多人罵他窮兵黷武壓榨百姓,真要是抹黑他,會有很多人對大唐心生芥蒂。
所以把他寫的正面一點,有助於收買民心。
高建武是正面角色,那必然要有個反派才行,淵蓋蘇文集團無疑就是最適合的人選。
所以在這個故事裡,淵蓋蘇文成了陰險、殘暴的代名詞,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總之這部傳奇故事集考慮到了方方面面。
只是作為穿越者,陳景恪還是覺得故事有缺點,就是不夠戲劇化,且過於文雅。
「讀書人能從微言大義中,感受到故事想要表達的意思。」
「百姓基本都沒有讀過書,他們恐怕很難體會到這些。」
「所以我認為故事應該寫的更詳細一些,少一些說教,多一些有趣的情節。」
「把我們想要表達的東西,融合在故事裡,讓百姓不知不覺的受到感染。」
「最好是用白話來寫,這樣百姓才能更好的理解故事本身。」
前幾點意見李世民都接受了,唯獨最後一點保持了質疑:「若如此,以白話寫書,恐讀書人和權貴官僚鄙夷之。」
陳景恪說道:「那就寫兩個版本,一個是給讀書人看的,一個是給百姓看的。」
「咱們不是要切割高句麗人嗎,這也是一種切割的方式。」
橫向切割是必然的發展趨勢,因為階級一直存在,且橫向切割也更有利於底層階級覺醒、團結。
縱向切割嗎,只能說能想出這個切割方式的都是大聰明。
看看『人類燈塔』美帝就知道了,成什麼鬼樣子了。
李世民再無意見,道:「不錯,我著人重新修改。」
正事說完,他又轉而問道:「小兕子的身體恢復如何了?」
陳景恪知道他想要了解的是哪方面,搖搖頭道:
「她中麝香之毒太深,沒有三五年時日很難恢復。」
「現在才治療大半年,並無明顯改變。
「但經過遼東之行,她的身體得到了鍛煉,已經進入了一個良性循環。
「聖人也無需太過擔心,耐心等待即可。」
李世民表情好轉了不少,但依然嘆道:「作為父親我如何能不擔心……」
「也希望你莫要忘了當初的諾言,不論最後結果如何,都要好好待她。」
陳景恪鄭重的道:「我的為人如何陛下是親眼見過的,我是真的很喜歡小兕子,願意一輩子對她好。」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是她對感情的嚮往,也是我最大的夙願。」
李世民很是欣慰,道:「就是因為相信你,才與你說這些,待過幾日回長安就給你們賜婚。」
陳景恪興奮的道:「謝陛下。」
其實大家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情,公開賜婚幾乎是必然的。
在長安的時候兩人就經常出雙入對,在遼東更是如此,從來都不遮掩自己的意思。
只要有眼睛的,都知道李明達和陳景恪的關係。
他們的情況就相當於是,不結婚沒辦法收場。
李世民又說道:「你的封賞……嗯,依你的功勞封公也足夠了。」
「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太過年輕封公恐招人嫉恨。」
「所以先給你封侯,待過幾年再封公,你以為如何?」
陳景恪表情很是平靜,道:「謝陛下愛護,封侯已經足夠看了,公爵實在不敢奢望。」
他是真不在乎封不封候,正如孫思邈什麼官職都沒有,誰敢輕慢與他?
李世民也看出了他的心態,非常的無奈。
這些有本事的人,個個傲視公侯,視名利如糞土,是真氣人。
不過還好,有小兕子拴著陳景恪,否則他真要頭疼該怎麼辦了。
只希望小兕子的麝香後遺症趕緊好,待兩人有了孩子,關係會更加牢固。
這倒不是他過於功利,而是從古至今孩子都是維繫夫妻感情最重要的因素,甚至還要在感情之上。
……
又過了幾日,李世民正式拿出了成熟版的《遼東記事》。
該書分為兩個版本,一個是面向普通人的半文半白版,一個是面向讀書人權貴官僚階層的文言版。
為了推廣這本書,他還修建了一座印書坊,專門印刷這本書籍。
同時還派出了很多人深入民間,向不識字的百姓傳播講述這些故事。
當《遼東記事》傳揚開來,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民間百姓恍然大悟,原來我們是這麼來的,原來我們也是華夏一脈,原來我們和大唐本就是一家人。
之前李世民施行的免稅、分糧等仁政,在這一刻終於開始發揮它的作用。
百姓願意相信《遼東記事》是真實的,民心正在快速扭轉。
讀書人的感情就比較複雜了,他們很清楚,雖然這本書里說的都是真的。
可從箕子時代就分家了,不論是當年的朝鮮還是現在的高句麗,都確確實實是一個獨立的國家。
現在他們說代表的國家被滅亡了,這是不爭的事實,《遼東記事》完全可以看做是勝者對弱者的憐憫和施捨。
這種感覺讓他們很不舒服。
可他們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高句麗亡國已經成為定局,再死守故國毫無意義。
且大唐皇帝也拿出了足夠的誠意來吸納他們,《遼東記事》也可以視作是送給他們的梯子。
用來保全他們的忠義,保全他們的顏面。
如果他們不順著梯子下來,後果是可以想見的。
是順著梯子下?還是為高句麗殉國?
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前者,一部分人選擇了沉默,頑固不化者只是少數。
……
權貴階和官僚階層則猶如被踩了尾巴一般。
他們中間有利益受損想要搏一搏的,有對高句麗留戀不捨得,也有想借用民意問大唐討要更好待遇的……
不論是哪種人,操縱民意都是他們最大的資本。
大唐接二連三的政策,就是越過他們直接收買民心,可以說是釜底抽薪之計。
可是面對這些政策,他們又沒有辦法公開反對。
因為反對就相當於是直接站在百姓的對立面,到時候恐怕他們會被拋棄的更快。
想要從中作梗?
李世民君臣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每一座城池周圍都駐紮的有軍隊,目的就是嚴密監視他們。
且高句麗並不缺心向大唐之人,畢竟天朝上國對周邊國家的影響是無比巨大的。
而大唐又是名副其實的天朝上國,對四夷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尤其是之前的戰爭中被李世民釋放的那些俘虜,直接成了大唐最堅定的支持者。
要知道這些人可都是青壯,是一個地區的中堅力量。
大唐直接抓住了這一部分人的心,然後讓他們去影響更多的基層百姓。
中高層也不缺此類人,以高延壽為首的歸附集團,為了表示忠心可是比誰都上心。
尤其是高延壽,被李世民正面擊敗,后又被他寬闊的胸襟氣魄折服,成為他的瘋狂擁躉。
先是協助李道宗擾亂高句麗大後方,等打下平壤之後,又積極奔走團結了一大批人安頓地方。
也正是有了他們的幫助,大唐的各項政策才能順利施行。
高句麗權貴對高延壽的痛恨,甚至還要在李世民之上。
針對他的刺殺始終沒有停止過,最危險的一次箭失離心臟只差了半寸。
陳景恪親自為他做手術取出箭失。
在手術的過程中,李世民就守在旁邊,直到他蘇醒還親自給他喂飯。
高延壽感動的落淚,發誓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半個月後身體稍稍康復,就要拖著病體去工作。
李世民百般阻攔勸說,最後問到了陳景恪這裡。
陳景恪檢查一遍之後說道:「高將軍中箭的部位很危險,但並未傷到內臟,所以傷勢並不重,如果小心一些是可以工作的。」
這倒不是謊話,高延壽的傷只是看起來嚇人,但因為沒有傷到內臟,只能算是皮肉傷。
半個月的恢復已經沒有大礙,只要不劇烈運動,是不影響正常生活工作的。
見此李世民也只得同意他繼續工作,但同時也叮囑他要主注意休息。
「我知道你忠於國事,但只有養好了身體,才能更好的為國效力。」
「且你的父母妻兒也需要你的照顧,莫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高延壽感動的道:「謝聖人關懷,臣一定會保存有用之身,為陛下盡忠,為大唐效力。」
還是不放心的李世民,又抽調了一隊禁軍保護他的安全。
不是監視,而是害怕他的親衛里有人被收買加害於他,這只是單純的保護。
高延壽受到的禮遇,也大大的激勵了其他降臣降將,如此君主才值得大家效力啊
之後工作起來更加的拚命,已然完全把自己視作了大唐子民。
有時候陳景恪都不得不感慨,領導人的個人魅力,有時候真的能決定很多東西。
李治的能力或許不差,但人格魅力差的實在太遠了。
但凡有他爹半分的人格魅力,都不至於那麼多年都沒能徹底平定遼東,最後給新羅做了嫁衣。
不過高延壽遇刺的事情並不會就此結束,而是才剛剛開始。
這天長孫無忌急匆匆的找過來,道:「聖人,抓到證據了,就是他。」
看著手中的情報,李世民冷笑道:「不成想一個傀儡竟也有如此野心,我還真是小瞧了這位朝鮮王。」
長孫無忌比劃了一個手勢,陰狠的道:「陛下,要不要……」
李世民搖搖頭,道:「不可,至少現在還不行。若殺了他,會給別有用心之人借口,也會讓不明真相的人仇視大唐。」
「這樣,明日我要設宴宴請百官,你如此這般去安排。」
長孫無忌聞言眼睛一亮,道:「好辦法,臣這就去安排。」
等他離開,李世民重新拿起情報,眼睛里露出掩飾不住的殺意。
第二天中午,宴席順利舉辦。
大唐的一眾將領,高句麗的降臣降將、部分權貴和頭面人物皆在邀請之列。
朝鮮王也就是淵蓋蘇文扶立的傀儡高藏,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而且李世民的安排很有意思,高延壽坐在他的右手,朝鮮王高藏坐在他的左手,兩人相對而坐。
高延壽並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見李世民如此抬舉他,非常的高興。
面對高藏也很熱情頻頻舉杯,只不過他還不能飲酒,都是以茶代酒。
只是這位朝鮮王對他表現的並不是很熱情,但又礙於場面不得不應付。
不過總體來說,氛圍還是不錯的,至少表面上如此。
席間大家載歌載舞好不快活。
中途長孫無忌突然闖入,道:「聖人,行刺高將軍的兇手招了,通過供詞我們抓到了幾個幕後策劃之人。」
歌舞聲停歇,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有些反應快的已然意識到,這怕是一場鴻門宴,就是不知道針對的是誰了。
高藏面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又迅即隱去,目光下意識的朝席間幾個權貴看去。
幾人眼神交流一番,最終還是選擇坐觀其變——這也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李世民臉色一肅,放下手中的酒樽,道:「哦?把人帶上來,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行刺高將軍。」
嗯,他的酒樽里裝的也是茶水。
「喏。」長孫無忌應了一聲,著人帶上來四個遍體鱗傷之人。
只是看到這四個人,席上許多人都免除驚駭,目光下意識的朝高藏看去。
而再看高藏,已然滿臉冷汗。
李世民假裝沒有看到這些,喝問道:「爾等好膽,竟敢行刺高將軍。」
「老實交代是何身份受何人指使,如果能讓我滿意,可饒過爾等家人性命。」
其實這些人早就被嚴刑拷打過,已經全部招供,現在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
高藏終於坐不住,不等這四個人說話,就搶先一步起身請罪道:
「陛下,臣有罪。」
「當先之人為臣之家奴,不知為何人收買,竟敢謀划行刺高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