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晚宴的氣氛仍然熱鬧非凡,似乎這些被邀請的王公大臣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大部分竟是喝的有些上頭。

趙魏韓智四家宗主在吃飽喝足差不多的時候,便悄悄離開了宴會場,一起離開的還有智瑤和趙無恤兩人。這讓智臻很是疑惑,這宴會難道就只是打着智瑤成人禮的幌子,背地裏四家還有什麼密謀嗎?

「喂,你在想什麼呢?」清甜伶俐的聲音在智臻耳邊響起。

智臻搖搖腦袋緩過神來,「沒什麼。」

趙素柳眉微皺,幽怨地看了一眼智臻,眼前這個傢伙就和哥哥一樣什麼都不和自己說,看兩人剛才聊得那叫一個投機。

智臻彷彿想到了什麼,轉過頭看着趙素,「怎麼着?之前還一口一口個公子,現在就直接「喂」了?」

「咱們都這麼熟了,再說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我沒讓你報答我就不錯了。」

「那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智臻說完這句話就感覺到,自己怕是掉進這小妮子的陷阱里了,她正等著自己問出這句話呢。

趙素故作穩重,「我看這宴會也差不多了,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要不你帶我出去玩吧。」

「不帶。這麼晚了,趙氏大小姐要是遇到危險,趙鞅大夫豈不是把我生吞活剝了。」

「那不是有你嘛,就任命你在這三天中擔任本小姐的貼身護衛了。任務就是在保護我安全的同時,帶我在智氏這邊玩玩。」

不等智臻有所反應,趙素便拉着他往外跑。剛剛跑出智氏府邸,趙素便有些後悔。她不知道的是,絳城智氏管轄地中的宵禁極其嚴格,只有在除夕等重要時節才會開放,平日裏商人一到晚上便不得上街,周圍的街道是無比的漆黑。

趙素不禁打了個寒戰。

「怎麼了?我的大小姐?」智臻看着因為害怕,朝着左右探望猶豫的趙素,「要不咱回去吧,你看這麼黑你也害怕。」

「你……你瞧不起誰呢。」本來智臻是想給她一個台階下,卻不料使得一手激將法,「本小姐偏要去。」

趙素拉着智臻隨便選了一個方向走去,「智氏管轄得這麼嚴厲嗎?」

智臻頓時有些不解,「從何看出來?」

「在我們趙氏,商人在夜晚也是可以售賣的。有機會你真應該去見識一下晉陽城的夜市。」

智臻看着走在前面蹦蹦跳跳,東張西望的趙素,覺得不禁有些好笑,要是自己也有個妹妹該多好。

「什麼人?」正當智臻和趙素在黑暗中胡亂摸索前進時,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隔着有些距離,智臻看不清對方是誰,但毫無疑問便是智氏派來查宵禁的官員。

「你是那個練劍的。」趙素看着來人說道。隨着雙方的距離拉近,視野也變得明朗起來。

今晚查宵禁的正是豫讓,智瑤最喜歡的劍師,或許是因為今晚得罪了智瑤,便被打發來查宵禁了。

豫讓雖是不認得面前這是哪家的姑娘,但從對面的穿着打扮上來看,不難猜出是哪個家族的千金大小姐。

「小姐為何這麼晚還外出走動?」豫讓問道。

「豫讓,原來是你!」智臻說道。

「公子你也在?」豫讓顯然是見過智臻的。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趙氏小姐趙素,這位是智氏第一劍師豫讓。趙小姐想要領略一下智氏風采,我便帶她出來逛逛。」

了解了起因並且確保對方不是壞人,豫讓言辭稍微緩和,「白天商販們方才營業,這夜晚倒是顯得有些荒涼,還請小姐明日早起再來領略吧。由我將二位送回吧。」

趙素本來就有想要回去的念頭,只不過不想讓某個傢伙看扁了才一直忍着沒說。在回去的路上趙素自然就不害怕了,有這麼一位頂級劍師保駕護航,什麼妖魔鬼怪都能被嚇跑。

「你的傷不要緊吧?」智臻關心地問道,雖然他討厭智瑤,但是對於豫讓卻充滿了好感,他從過往的經歷中能夠感覺到這是一位內心仁厚的劍客。

「公子好眼力。」豫讓回過頭滿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紀就能看出自己先前被公子瑤的劍氣所傷,着實不一般,「暫無大礙。」

「先前便聽說豫讓先生曲城大劍集大成之道,未曾想過先生對於越女劍法也融會貫通。」

「公子過獎,只是與越女劍法學徒恰巧共事過一段時間,碰巧學了一點皮毛。」

智臻停下了腳步,看着豫讓的背影誠懇地說道:「先生,我想要學習越女劍法。」

豫讓聽到此話便轉過身震驚又極感興趣地看着智臻,而趙素便沒有太大的驚訝,先前宴會上智臻看着這種劍法是如此的痴迷,只差口水沒有流出來了。

「哦?為什麼?」豫讓也不反駁,反倒是充滿了興趣。

「我想要學習劍法,匡扶正義,保護百姓,讓柔弱的人不屈於強勢的人。」

沿路不時走過有宴會喝醉被下人攙扶的達官們,有的人聽到了智臻這句話不禁嬉笑出聲,更有甚者藉著酒勁大叫「天真」。

豫讓眼中多了一抹笑意,多麼天真的孩子啊。在他轉身準備繼續返回宴會時,他看到了智臻眼中的那抹堅定,他愣了愣,笑意一閃而逝,什麼也沒有說便朝前走去。

返回到宴會時,赴宴的人已經走了,雖然有的人爛醉如泥,但多數人還是清醒的,畢竟這智氏乃是豪門,這樣肆無忌憚大快朵頤的日子還有整整兩天,不差這點小酒小菜,真正的美酒美菜必然會在最後一天送上。

三人後半路再無閑話,連告別都沒有。豫讓只是最後看了一眼智臻和趙素去收拾自己的馬車準備離開僅此而已。

豫讓走進宴會大廳,下人們正在收拾著滿地的狼藉,不論是未吃過的美味佳肴還是只動過一點的「剩飯剩菜」都掉落在地面上,與一些嘔吐物和一些不知名的東西混在一起,場面着實令人倒胃口。

豫讓穿過大廳走向後堂,靠在一個門口等待着智瑤的回歸。

不多時四家宗主的秘密會談便結束了,此次會面只不過是彼此客套幾句,雖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討,但畢竟大家都吃的滿腹佳肴也沒有商討的意向,再說後面兩天時間管夠。

韓氏魏氏宗主互相攙扶,趙鞅和趙無恤父子兩攜手並進,最後出來的是智申和智瑤二人。智申在智瑤耳邊輕聲交代了些什麼便轉身回自己的書房去了。

「公子。」豫讓迎上智瑤恭謹地說道。

「哦,是你呀。」智瑤瞟了一眼豫讓,面無表情地說道,「巡夜可還舒服?」

「秉公子,城內無異常現象。」他並未將遇到智臻二人的情形說給智瑤。

「說說吧,為何今日劍法如此軟弱,絲毫展現不出我智氏大家族的豪邁闊氣。」智瑤邊走邊說。

「今天所舞的,有大半是越女劍法。」

「先生是在戲耍本公子嗎?」

「豫讓不敢,原本並未想表演,只是情之所至,竟有些身不由己。縱觀天下大勢,能剛柔並濟者比至剛至強者更為得利。反觀越女劍法,動中有靜,剛柔並濟,我見公子平日裏時常飛揚跋扈,絲毫不知收斂,故想以此劍法來勸導公子,並展現我智氏之包羅萬象。」

智瑤冷冷地道:「大丈夫便當雷厲風行,無所畏懼。」

「豫讓乃輕浮之人,時常感激智氏和公子的收容之情,有些話雖然講得直白,但卻不得不說,公子海涵。」

「今後在我面前,不得再行越女劍法!」

恰巧一位僕人在收拾的時候沒有看到智瑤不小心將污物沾染了一點到智瑤的鞋上。智瑤本就被豫讓弄的心情不好,再來這麼一出頓時臉上顯現出不愉快的神色,冷冷瞥了一眼那下人,追上去狠狠一腳將其踹翻。

僕人的頭重重地砸在牆壁上,頓時流出了不少血液。

「狗東西,不長眼嗎?」智瑤用腳甩了甩自己的鞋,試圖將污物弄走,「如今真是什麼人都乾和我對着幹了。」

豫讓知道所謂的「什麼人」中自然包括今晚舞劍的自己,頓時低下頭跟着智瑤走開,只是內心中那一絲對於僕人的同情使他想起了今晚那位想要匡扶正義的少年。

智瑤在回自己房間之前看到了在角落裏藉著一抹光線在偷偷看什麼的智宵,眯了眯眼,決定走過去看看兄長這是在搞什麼鬼。

「兄長這是在幹嘛呀?」

智宵急忙將手中的東西藏到身後,「沒什麼沒什麼。」

智瑤魯莽地抓住智宵藏在後面的雙手,硬是將那東西搶過來,看了看大聲念叨:「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兄長這是在讀所謂的黃老之學啊。」智瑤假心假意地說,隨後將書摔在庭院的泥土之中,用腳狠狠踩了兩下,「笑話,一派胡言,荒唐至極。」

「有何荒唐?」智宵的臉漲得通紅,這是他第一次對弟弟反駁,雖然他內心中充滿了惶恐,但智瑤的行為觸犯了他最感興趣的東西,下意識便喊道。

「哦?」智瑤也沒有想到身邊這平日裏唯唯諾諾的兄長竟然會敢於反抗,「那敢問兄長,天地有何不仁,聖人有何不仁,這不仁的聖人在何方,又姓甚名誰?」

智宵的言語逐漸激烈起來:「當今世道,蒼天已死,奸臣當道,哪裏還有什麼聖人。要說荒唐,當今這世道才是真的荒唐,人與人分強弱、上下,強者欺凌弱者,上位者制裁下位者,人生來不分高低貴賤,萬物平等和諧自然。」

「亂世不亂,亂的只是人心罷了!」

智瑤頓時感覺有點好笑,仰天大笑道:「我方才才明白,原來這聖人竟在我身邊,就是兄長你啊。」

智瑤大聲譏諷道:「好一個悲天憫人的兄長啊。」他用力踩了踩腳底的書,使它和泥土結合得更緊密一些,隨後又指著智宵說:「我才說如今怎麼這麼多人敢和我叫囂了,原來是這智氏大公子在教唆下人們,你給我小心點。」

智宵看着大步急行離去的智瑤,忽然開口道:「弟弟,你這樣下去,會受害的。」

智瑤沒有看他,冷笑一聲便回房去了。

而這一幕從開始兄弟倆的遇見到離去,一絲不差地落在不遠處準備離開的智臻和趙素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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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終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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