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第八十回

話分兩頭,單說此刻王復雲,漫無目的已不知行了多遠,便是身體毫不知疲憊,內心也已經達到了煎熬的頂峰。

何處才是個頭,如何才能離開這裏,自己又該去哪裏,連番地捫心自問,王復雲依舊給不出答案。

正當王復雲心亂如麻的時候,不知是鬼使神差還是一時恍惚,王復雲駐足停了下來。只因在自己的餘光里似乎瞧見了什麼東西隱隱約約地出現在了身後。

王復雲的身後赫然出現的竟是那座七層祭壇,彷彿是一直緊跟在他身後似的,若不是剛才突然的餘光一瞥,恐怕王復雲還不曾發現。

「又是這裏?」王復雲心中遲疑,他扭頭看向那座祭壇,與原先時候一模一樣,只是尺寸小了一些,每一層都還沒有擴大開來。

王復雲狐疑着打量這座七層祭壇,眼下自己也沒有其他地方能夠去了,而這祭壇也就成了最後的希望。

抱着將信將疑的態度,王復雲義無反顧地朝着祭壇走去。怦怦怦,那熟悉的聲音此時又再度傳來,與往時不同,這一次的聲音似乎是從所有方向一起響起的,前後左右,八面貫透。

當王復雲健步邁上祭壇的台階,這一次他總算是看清了祭壇的頂層,第七層的樣子。

劍帝宮內,白宇川面對着從門內出來的人,臉色鐵青。「帝君,時候還未到。你這般莫不是違背了約定?」

「七劍都尋得了各自的主人,時候已經到了,怎能算本帝違背誓約?」

白宇川面露淺笑,他抬手一揮,赫然一道光壁出現在劍帝宮中,光壁之上的景象正是那座王復雲所在的祭壇。

此時的祭壇,恰是王復雲還並未走上第七層的時候。光壁之上顯露出的祭壇頂層此時顯露出六道虛影,各自懸浮在對應的位置,以祭壇中央為圓心,輻射出七條大道,對應着的每一條道上都有相應的名稱。

白宇川收回目光,淡淡提醒道。「帝君,如今只有六個人,距離最後一人……」

「喂,白宇川,那個已經小子不就是第七個人嗎?」青發男子傳音提示著白宇川,他口中的那小子恰好就是此時登上祭壇的王復雲。

白宇川倒是不緊不慢,他拱手說道。「想必帝君也清楚。」

「這小子毫無生息,莫說是個死人也不為過。」

「帝君既然看出來了,那他便不是第七個人。」白宇川心中早有準備,從他遇見王復雲的時候他便已經清楚,王復雲根本毫無生息,妥妥的就是個肉身已死,僅存靈魄的魂靈而已。而自己與他一道遊覽劍帝城的時候也暗中確認再三,他並非第七個人。其實即便王復雲當真是註定成為一劍之主,那白宇川也不至於如此如臨大敵,因為王復雲身上還缺少了某些東西。

就在白宇川的一番苦口婆心下,帝君似乎也有些搖擺不定。

「你說得倒也不無道理。」帝君妥協了,於他而言此事已是註定,無過乎早一日晚一日罷了。「本帝自當信守承諾。」話音未落,一陣風平地而起,颳得白宇川和青發男子艱難地才能站穩腳跟。

待到風聲消散,那扇門也恢復了緊閉的模樣,門后悠悠傳來一聲不咸不淡的話語。「白帝劍啊,本帝不介意多等一日,一月,還是一年。」

白宇川吞咽了幾口唾沫,賠著笑臉拱手沖着門一作揖。「多謝帝君。」

然而白宇川的畢恭畢敬卻沒有得到門后的任何答覆,彷彿一切都歸繼於平靜,無事發生。

有沒有答覆對白宇川來說無關緊要,眼下這個結果才是最好的,這也讓白宇川得以長舒了一口氣,放下了懸著的心。

青發男子見那門重歸緊閉,這才壯著膽子湊上前去。

「你做什麼!」白宇川警告道。

「不,不,什麼也不做!」青發男子原地蹦了起來,顯然是被嚇了一跳。他趕緊連退幾步,躲得那扇門遠遠的。「為什麼那位大人會關在這裏?」青發男子迫切地詢問著白宇川。他很清楚那位門后的帝君是什麼來歷,如果說自己已經達到了驚為天人的境界,那麼那位大人和自己比起來,自己簡直就連卑微的塵埃都不如了。可偏偏就是這樣一般存在的大人居然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是被關在了一扇門后,更甚自己被關在這裏的時候,那位大人恐怕一早就在了。

白宇川沒有理睬青發男子的追問,因為有些事情他也不便明說,眼下他看着面前光壁之上,祭壇中王復雲赫然出現在了那裏。

「這小子?本座倒是沒看出來,他居然……」青發男子順着白宇川的目光也一併看向光壁。

七層祭壇之上,王復雲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圍,這裏和他上一次來的時候大不一樣,多出了六道虛影,而且那一直縈繞在王復雲耳邊的怦怦怦的聲響似乎也是從眼前這幾道虛影之中傳出來的。

王復雲率先來到了一道虛影的前方,眼前的虛影朦朦朧朧看不清楚模樣,通過虛影的輪廓大致上能夠看得出是個人的形狀,個頭要比王復雲高出了不少,看樣子也是個成年人。

這道虛影的腳下,是兩道鐫刻在祭壇地面上的直線溝痕,兩線平行,中間的距離差不多是一個人兩腳併攏時的尺寸。而在兩條線的中間還鐫刻着兩個像是文字的圖案,呈輻射狀延伸向祭壇的中心,除了面前的這一處外,整座祭壇上還有其他的七處,也對應着六道虛影。

王復雲埋頭看着腳下這兩個像是文字的圖案,試圖辨識一二,在他看來這或許是某種線索,又或是某種提示。

「青呤……」青發男子透過光壁辨認出了祭壇之上的文字。

第二道虛影的身材就要苗條纖細了許多,似乎是位女子。

「瀾滄……」

第三道虛影的顏色要透明許多,個頭似乎也和王復雲相差不多,都是個半大孩童的感覺。

「歸吾……」

第四道虛影的顏色最深,幾乎接近於黑色,輪廓也是一種虛影之中最為壯碩的一個,但同時這道虛影也是最不穩定的一道,忽閃忽閃似乎稍稍一陣風就會吹散了一般。

當光壁上的景象落在這第四道虛影之上時,青發男子很快便道出了那虛影腳下所鐫刻的文字。「東濤……」

而白宇川擰著眉頭,緊緊盯着眼前光壁上的景象,他的心中不知為何突然一陣悸動。

就在這時,突然第四道虛影啪地一下炸裂了開來,這一幕可是把王復雲和身在劍帝宮的青發男子給嚇了一跳。

白宇川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閉上了眼。「真不知是福是禍了……又少了一個人……」

青發男子驚愕地扭頭看向白宇川,他很快就意識到白宇川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東濤劍無主了。

此時祭壇上,王復雲被嚇得一個屁股蹲栽倒了下來,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虛影會突然炸裂開來,自己什麼也沒做啊?!

另一邊劍帝宮中,白宇川和青發男子的目光已經落在了第五道虛影的身上,那是一道暗紅色的虛影,光是看着朦朧的輪廓,似乎就能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血腥煞氣。

王復雲此時也將目光落在了這道虛影的身上,幾乎只是一眼工夫,他便本能地向後連退了幾步,試圖躲開這道暗紅色的虛影,刺鼻的血銹味,油然而生的畏懼感,都讓王復雲不得不轉移自己的視線。

「離勾……」青發男子顫巍巍地念出那祭壇地面上鐫刻的文字,明明只是一道虛影,而且中間還間隔了一道光壁,但那種讓人厭惡的感覺依舊浮上心中。「這個傢伙很危險……」

「是啊。」白宇川面無表情地認同著青發男子的話,他的眼中透露著複雜的神色。

祭壇之上此刻還剩下一道虛影,以及一個空無一物的位置。

「那小子該不會是臨墟的劍主吧?」青發男子試探地問道。

「他是還是不是都不重要。」白宇川冷淡地回應道,而他的目光隨着他的話音未落依然轉向了光壁上另外兩處,代表着東濤和離勾的位置。「你的下一個目標……恐怕……」白宇川喃喃自語道,又看向了另一個方向——青呤。

「喂,白宇川,那小子過去了!」青發男子急忙提醒道。

祭壇之上,王復雲將所有的虛影都仔細打量了個遍,除了那道暗紅色的虛影,還有那道突然炸裂的虛影。算下來七個位置六道虛影,那就還整剩下一個位置空無一物,莫非最後這個位置就是留給自己的?

王復雲定睛看向空曠的位置,將信將疑地走了過去。

「看來是臨墟了。」青發男子莫名期待地湊近了光壁,聚精會神地看着,不知道為什麼,青發男子心中充滿了好奇,他和王復雲一樣,都想要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有白宇川心事重重無暇他顧,當他在青發男子的提醒下,將目光聚焦在王復雲的身上時,祭壇之上的王復雲此時已經站在了臨墟的位置上。

半晌,無事發生。

「啊?」

王復雲莫名其妙地站了好久卻久久不見有任何的變化,同樣隔着光壁盯了好半天的青發男子也是一臉的茫然。

「他這是什麼情況?難道不是站上去就可以了嗎?」青發男子一臉天真地看向白宇川。

其實這件事情青發男子並不關心,只是因為自己實在是太閑了,剛剛才經歷了那位大人的大駕光臨,心裏有着說不出的疑惑。至於王復雲,此刻着實是因為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了,當然白宇川是不在其列。

白宇川倒是顯得冷靜,他看着光壁中那祭壇上,七個位置,五道虛影。別看白宇川面上神色自若毫無波瀾,內心其實也在犯嘀咕,從他第一眼見到王復雲時,就察覺了王復雲的身上毫無生息,全然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可是一番交流下來,白宇川反而不敢貿然斷定了。

「他既然不是臨墟劍主,那會是誰呢?」白宇川心中暗道。

與此同時,祭壇上王復雲眼看自己傻愣愣地站了半天,心裏也起了嘀咕。「難道不是我想的那樣?」

王復雲一邊自說自話,一邊朝着先前虛影消散的位置走了過去。

眼看王復雲有所動作,青發男子頓時又來了興緻。「他往東濤的方向去了。」

「東濤劍主?」白宇川心中剛剛提起這個念頭,立刻就被他給否定了。「沒可能的,東濤劍主剛剛才身殞劍冢之中,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另尋新主了。」白宇川緊緊盯着光壁,眼巴巴看着王復雲一步一步走向東濤劍的方位。萬幸,東濤劍似乎沒有任何的回應。

祭壇之上的王復雲哪裏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正在被白宇川和青發男子所關注,更不會知道剛才自己站立住的那一刻,白宇川的心裏大起大落宛如波濤之中破浪的帆船。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到底我要怎麼出去啊?!」王復雲心裏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現在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裏,只有離開這裏自己才能夠回去,哪怕是回村砍柴種地,也好過現如今這一團糟的日子。

「那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青發男子撓著頭不解地問道。「他既不是臨墟也不是東濤,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的?」

白宇川心裏此時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努力回想着上一次發生類似事件的時候,可是兩者之間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一旁青發男子還在孜孜不倦地追問著,嘰里呱啦好一通問得白宇川甚至都不耐煩了起來。「你不是也一樣闖進來了嗎?」

「那不一樣,我來……誒!?白宇川!你人呢!?」青發男子正拍著胸脯,他剛準備了滿腹的辭藻準備說道說道,畢竟此地只有他和白宇川兩個人,哦,不對,還有一個人。當青發男子回過神來時,白宇川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倒不着急去尋找,反倒將目光一移,落在了那扇門上。

突然消失不見的白宇川自然是為了王復雲而來的,如此火急火燎是因為白宇川回憶起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先前青發男子打哈哈時脫口而出的,在他之後闖入劍冢的第二個人。

當王復雲還在困惑自己要怎麼才能離開這裏的時候,突然一陣風捲起,吹得王復雲腳步不穩,搖搖晃晃的同時,王復雲用手擋住自己的視線,勉強挨到了風停下來。

「前輩?!」王復雲驚愕地看着突然出現在祭壇之上的白宇川,既激動又畏怯,一時有些恍惚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前輩怎麼會突然來這裏?對了,這裏也是前輩創造出來的地方。難道是自己會錯意了,誤解了前輩的意思?剛才是不是冒失了,會不會……」王復雲心亂如麻,他趕緊低下頭,悄悄地看向白宇川。

白宇川傲立在祭壇之上,微風吹拂着他的衣擺。此時的白宇川也在認真打量著低頭不語的王復雲,他眼神一凝,四周的空氣彷彿也瞬間凝固了起來,無形之間一道道劍圍已經將祭壇籠罩了起來。

「你……」白宇川欲言又止。「把你的手抬起來。」

王復雲聞言按照白宇川的要求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幾乎是同一時間,白宇川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王復雲的手腕,這個舉動可把王復雲嚇了一跳,但見白宇川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王復雲只好強壓下自己的疑惑,靜靜地等著白宇川的回應。

白宇川臉色一沉,他緊盯着王復雲,面色凝重地問道。「你,你能再說一遍,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我?」王復雲看着白宇川臉色凝重,片刻不敢懈怠,趕緊將自己的事情如實又說了一遍。

白宇川看着王復雲認真地講著自己的事情,他關注的並不是王復雲那些凡人的身世,而是一直在看着王復雲說話時的狀態,從王復雲言之鑿鑿的語氣上來看,似乎一切都和自己所猜想的大相徑庭。

「好了,你不用說了。」白宇川打斷了王復雲的話,他倒是沒想到起初和自己在一塊時畏手畏腳的王復雲,此刻反倒滔滔不絕起來。當然白宇川哪會想到王復雲會這般也只是一場誤會罷了。

聞言王復雲趕緊閉緊了嘴巴,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白宇川,似乎從他的眼神中又浮現出了原先的期待。

白宇川仰頭眺望遠方,隱約之間一片白茫茫的天際那頭浮現出了劍冢的虛影,劍冢之巔一道流光嗖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一切自然也都落入了白宇川的眼中,他彷彿心領神會似的扭頭望向祭壇,幾乎是同一時間,祭壇之上東濤的位置上模糊地冒出了一道人形的虛影。

這一幕同樣也被身處祭壇的王復雲看了個正著,不過王復雲的心緒卻沒有因為突然冒出的虛影產生什麼起伏,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的驚嚇太多了,又或許是因為白宇川還在身前。

「你且跟我離開這裏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白宇川心中瞭然,眼下已經確定了王復雲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人,而且在劍帝宮的光壁前也證實了王復雲並非劍主。不管王復雲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闖入的劍帝宮,那也是后話了,眼下是時候帶他離開這裏了。

只是白宇川忽略了一件事,甚至直到此刻他都未曾意識到,當劍冢發生波動的時候,自己明明是將王復雲送出的這方世界,便是自己大意了,也斷然不會將王復雲送到祭壇來的。畢竟萬一王復雲當真是劍主之一,那扇門后的那位帝君大人便會出來,這種事白宇川怎能置之不顧。

就在白宇川準備帶着王復雲離開祭壇的時候,一個不經意,王復雲不小心觸碰到了一道虛影。

霎時間祭壇之上天搖地動,無論是王復雲還是白宇川都是始料不及,同樣是在意料之外的還有祭壇之上那道被王復雲意外觸碰到的虛影,劇烈的顫動下,虛影竟然消散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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