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飛快，原本定在奶茶之約第二天的野餐沒能立即成行。

乙骨那邊傳來消息說還要一個月才能回來，大家聚在一起一討論，乾脆就把時間推后定在了12月31日。

地點問題上，一二年級統一選擇了在演練場邊上的那一大塊空地。

約定日期當天，學生們紛紛起了個大早，到市區去購置一會兒野餐準備享用的美食。

他們大包小包地把東西拎回來，擱置在一旁陰涼的樹蔭下，又把早先就準備好的大塊藍白方格野餐布鋪在平整的草地上后，一切就算是準備就緒。

「誒，五條老師和晴子姐呢？」虎杖悠仁盤腿坐在野餐布上，四處張望一陣，發現只有這兩個人沒有到場。

「剛剛發信息過來了，是說已經到門口了。」真希站着靠在樹邊，將看完信息的手機重新塞回口袋。

「我聽說大家原本是定在一個月以前的，沒想到居然為了等我回來特意推遲了。」

乙骨不好意思地一笑，隨即他的話語一頓，抬眸朝演練場唯一的入口方向看過去，「他們兩個過來了。」

今天所有人俱是一身私服，五條悟和晴子也不例外，都是相當普通的深色羽絨服，只是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們手上左右各提了一個大編織籃子，有一層淺藍色布料覆蓋在其上。

「久等了，各位——」五條悟先行一步在野餐布上坐下，他抬手揭開蓋在籃子上的布，總共四個籃子裏，三個籃子裏的食物都用精緻的金盤盛着。

層次分明、淋著番茄醬和碎蔥的玉子燒，瞧著蓬鬆柔軟。

一旁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三明治也不遑多讓，從蔬菜到火腿都泛著鮮艷欲滴的顏色，壓得嚴嚴實實讓人食指大動。

最經典永不能缺席的大概就是壽司！小塊小塊地躺在一大片生菜葉上，生魚片、蝦仁、海苔，數量均勻、食材同樣泛著新鮮的色澤，旁邊也輔以西紅柿和切成幾份的鹹蛋黃作為點綴。

「雖然提前打電話預約過了，但是把這些來自不同店鋪的食物帶過來還是花了一些時間。」

五條悟解釋完原因，就往後挪了挪，學生們獲得他的示意，靠得近的幾個直接湊了過來，幫忙把碟子一一擺到野餐布中間。

「嗯，還有飲料店這邊，考慮到大家口味不同的緣故，不同的甜度我們也都有買，也盡量買了一些別的種類。」

晴子打開五條悟剛剛拎着的更重的飲料籃子，這裏面從果茶到奶茶也是應有盡有。

即使今天是難得的大晴天，但十二月底的溫度可從來都喜歡與陽光爭個高下。

全員穿着瞧上去有些厚重的外套，繞成一圈，把擺得滿滿當當的食物飲料圍在中間，晴子和五條悟是最後來的，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而以他們兩個為界限，左邊是一年級，右邊是二年級。

按照飲料杯身旁貼著的標籤，大家各自取走了適合自己的口味。

野餐準備的一般都會是些冷食，但一些飲料在購買時選擇的是熱飲，外加室外的溫度他們雖然沒一個怕冷，但實在有些「感人」，只要稍稍張嘴，就能看到呼出的白氣消散在空中。

「啊，好吃！有五條老師在的地方食物的檔次都上升了。」釘崎野薔薇手裏握著三明治，滿足地咽下第一口，如此評價完。

坐在她身邊的虎杖悠仁頗有同感地點點頭，和吉野順平則是低頭交流起了不同壽司的口感。

「這畢竟是兩個年級頭一回一起聚餐嘛。身為老師我當然要好好招待大家。」五條悟撐著頭，瞧著學生們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他忽地想起什麼，以手撐著往後挪了一下，與其他人拉開距離。

距離五條悟最近的晴子先察覺到他的舉動，疑惑地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來，大家坐近一點，我的手機屏幕要裝不下了。」五條悟比了個手勢示意，一二年級的學生們也都覺得今天這次的聚會算得上是難得，動作上相當配合。

每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些許之後，五條悟只再退遠些許，就能把全員都納入到手機屏幕當中，他拇指摁在拍照鍵上一直沒有按下去，偏過頭來對神情各異的學生們抗議：「大家來擺一個POSE，臉上的表情也不要那麼死氣沉沉的嘛。」

「3、2、1——」隨着他倒計時的結束，虎杖悠仁邊搭在吉野順平的肩膀上，對方也正適時地露出一個微笑時，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對上了視線，他們把視線投在了依然是一臉嚴肅的伏黑惠身上。

虎杖悠仁向吉野順平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順着自己這邊，在五條悟刻意拉長了的倒計時聲中，整個人倏地朝着伏黑惠靠去。

這時釘崎野薔薇也早就繞到伏黑惠另一側，為靠近過來的虎杖悠仁空出空間，釘崎野薔薇伸手壓住伏黑惠的肩膀。

「喂，伏黑，看這邊！」虎杖悠仁終於隔着兩個人繞到了伏黑惠正前方，他沖着伏黑惠比了個鬼臉的同時，喊他看向自己，見他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之後，又以常人難以做到的速度重新擺出正對鏡頭的姿勢。

同時他也不忘把身邊的吉野順平拉過來，一年級所佔的空間一下子就變得極小。

旁邊的二年級倒是沒有這種小插曲。但除了後進學校的乙骨，一個個都在五條悟手底下混過大半年的時間，升入二年級之後雖然對方轉而教起了一年級，但平日裏的交集仍然是不少。

他們面上的笑容雖然都是再真實不過的，但嘴裏同時發出整齊劃一的「耶」聲，最難得的是語氣還都是乾巴巴的。

就連不方便說話的狗卷都像模像樣地唇瓣微動，就當做是比了個幾乎沒動的口型。

晴子混在二年級當中，同樣也是乾巴巴組合中的一員，她努力朝裏面靠了靠，只打算不讓五條悟的手機屏幕有太多寬度上的負擔。

至於好看的拍照姿勢什麼的……恕她無能為力。

「好了……」五條悟看起來對學生們的反應相當滿意，笑眯眯地將手機收回，重新坐回到餐布之上。

其他人也都慢吞吞地挪回原位。

晴子湊過頭來瞧了一眼五條悟遞過來的照片。

不得不說，今天的陽光雖然說不上是多暖和，但是依然在拍照這方面起到了不錯的效果。

透過樹冠投射下來的陽光在學生們身上投出斑駁的光影。無論是剛剛搞怪的一年級還是故作噓聲的二年級，每個人都在影像中留下了生動真實的一面。

那種由內而外流露出的活力與朝氣，除了個別如虎杖悠仁這般少見的人以外，晴子平時是很少在高專的大家身上看見的。

可是她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間，第一時間的想法、的確是對這種幾乎透過照片要滿溢而出的少年感而感慨。

「拍得很好，悟記得等等給我發一份。」晴子肯定地點點頭，一旁的其他人可坐不住了，紛紛站起身繞到坐着的五條悟背後察看，在發現效果意外的不錯之後，也都跟着晴子一起向五條悟要了照片。

她停頓一下，欲言又止。

五條悟卻很快能夠明白她的意思：「這張照片是可以放進我私人收藏里的級別，時不時就可以翻出來看看。但是我本人的話就不用在裏面了。」

年輕人身上的那種青春活力感，在高專的學生之中的確少見。所以說這是一張值得珍藏的照片倒也沒有任何錯。

「悟，我這種22歲的「非年輕人」可是也都混在裏面了。」

晴子在22歲和非年輕人上加重了語氣，拽著五條悟的袖子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五條悟偏頭看着她笑：「在我心裏晴子當然也還是在年輕人的行列之中。」

他沒有花一分力氣抵抗，甚至還順着晴子拽着她衣角的力度自己挪動一下。

「不如和每個年段分開合影吧，不然沒有人拿着手機或者是別的工具。」

真希提議道，二年級的學生默契地推搡著上前，顯然是有搶佔先機的意味。

一年級的學生們拿着手機有的咔啦咔啦拍完好幾張，還有人依然揣着手機沒有任何動靜。

「一年級的，是時候比拼一下你們和同學之間的拍照技術差距了！」

胖達一本正經地開始亂套話，最要命的是，虎杖悠仁還相當捧場地「哦！」了兩聲。

他拉過身邊的兩個男生，自己先毫不客氣一陣狂拍。

直到其他人也都交完了自己的「攝影作品」，二年級也都幫一年級的人挑選起了和五條悟的合照。

彷彿被當作是個什麼知名景點的五條悟，看到連晴子都湊過去時終於忍不住發了聲：「如果再不吃的話，等等東西就要被我吃乾淨了哦。」

他好笑地看着其中有幾個明顯是有心頭好的食物和不挑嘴、但是很喜歡美食的學生們倏地一驚，火速敲定最後選擇出來的照片，就老老實實地坐回了原地。

野餐開始時是在下午，一直到晚飯點過去才結束，大家幫忙着收拾殘局時，五條悟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低頭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念道：「大家，要去跨年嗎？」

「去增上寺那邊逛逛，順便在那裏可以看見完整的東京鐵塔，到時候會有燈光倒計時跨年，不出所料的話還會有煙花看。」

那其實如果告別了今天的野餐，高專的學生們也是沒有什麼事情要做的，冬天本來就是咒靈少發期。除非真的有緊急事態，不然也不會有人刻意在這時候找麻煩。

不需要花費上太久時間，全部人都同意了這一點，晴子早就聽五條悟念叨著野餐之後要去哪，這時見他有所安排了也並不驚訝。

其他人回宿捨去做準備之後，現在已經不居住在宿舍內的五條悟、晴子還有乙骨就格外凸顯出來，在場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辛苦了……」五條悟忽地出聲，他看向乙骨的方向，「原本是打算將憂太作為後手，才安排你去國外那邊。」沒想到晴子讓這些憂慮全部都不復存在。

「不，能夠幫上忙我是很榮幸的啦。」乙骨憂太搖了搖手掌，對他來說幫助五條悟是應該做的事情。

10月31日的澀谷事件之後，咒術會只留下一部分精力用以維繫日常調度以外，其他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如何安撫普通人以及如何處理好其他後續上。

等到他們焦頭爛額地忙完之後，幾乎是和晴子「出院」差不多一個時間。

這段時間內，在晴子的狀態大好之後，五條悟就將北原蒼彥寄送過來的資料，那是他所親自寫下的關於咒術會高層下一代的資料以及看法行事等等信息。

他們的孩子大部分是同樣有接觸到這個世界的，只是真正帶着天賦出生、背負着術式的人只佔了一半不到。

像北原蒼彥一樣能夠看見，但是沒有能力去祓除的人在裏面佔據了大多數。

按照習慣來說，咒術會高層年紀大到無以為繼、或者是因為意外死去之後，留在檔案中記錄的繼承人只要至少擁有看見咒靈的天賦，就有繼承這個位置的資格。

只是這裏面的權利傾軋太過嚴重，空能看見卻沒有咒術在身自保、又或者是持有的理念完全不同暴露出來，想要下手起來都是再輕而易舉不過。

也因此，新生的力量太過弱小，往往展露出一絲好的苗頭就容易被掐死在搖籃之中，最後留下的，是能夠被同化的人。

這些給上來的名單之中，被評價為依然是那套陳舊腐爛理念之下培養出來的繼承人模板可是不少，大約林林總總佔據了總數的一半。

精挑細選一陣之後，晴子還是決定等到時候去見見被北原蒼彥評價為和他同樣看這套行事作風不滿很久的人，好進一步篩選。

如果是能力不足、或者是因為別的原因才看不爽咒術會行事作風的話，那麼這個人選就一定是要從提拔的人選之中除名。

倒也不是需要死死扒著咒術會高層不放，只是現有的體系之下，這是咒術師們最為習慣的一種，如果能夠「抄作業」的話，那麼就能省下許多精力。

不過現在的排查篩選工作仍然在進行之中，目前通過初選和被篩掉的人都有，還需要進一步觀察剩下的目標。

同時，晴子還是親自去了橫濱一趟，在處理完焦頭爛額的澀谷事件之後，咒術會像是想起現在的地圖上還有這個地方似的，終於捨得往這裏加派「窗」的人員以及專用的輔助監督。

只是那邊正式負責處理這些的是美美子和菜菜子，晴子當時有揪著夏油傑討論一陣。對於她們來說，已經回不去普通的生活了。

最後晴子決定把兩個人的身份在咒術會這邊變成身份清白的人員，正式以咒術師的身份開始參與到橫濱咒靈的祓除工作當中。

即使異能力者隨着時間推移會逐漸擁有自主祓除咒靈的能力，這座城市也就並不需要人那麼擔心，工作量也是會隨着時間慢慢遞減。

可是對於咒術會來說，在這樣一個繁華的地方安插眼線還是相當有必要的。

那邊據點總算是有了人氣，晴子瞧著之後的事情出不了什麼大差錯之後，叮囑姐妹倆執行任務的大致流程之後，就再度返回東京。

將這段時間的事情精簡地挑選出部分告訴乙骨憂太之後，他對現在的形勢如何也就大致了解：「挺好的，作為那樣開局的我來說，有朝一日能夠看見現在的情狀真的已經非常不錯了。」

他這才徹徹底底地放鬆下來，連眉目都舒展不少。

?

跨年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被賦予了許多意義的活動，每年臨到了這個時候時，東京一般都會有盛大的慶祝活動舉行。

等五條悟領着一二年級趕到增上寺時，這裏已經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他領着人七彎八繞，就在前方見到了熟悉的身影，這才停下腳步。

夜蛾正道、家入硝子、日下部篤也。

「晚上好……」五條悟先是打了聲招呼，而後毫不客氣地向身後的學生們解釋道，「這個是收到野餐邀請但是推辭掉的三個傢伙哦。」

他們幾乎是卡在23:40分過來的，目標直接明確，就在於跨年。

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可以買一些寺院兩旁的小吃攤鋪打發時間、也順便填飽肚子。

為了防止過大的人流把他們給衝散，在找到一個確認是視野極佳的好地方以後，所有人就再也沒有挪動過，而是靜靜等待着00:00的到來。

原本鼎沸的人群在23:59時不約而同般地安靜下來，在最後十秒時，又隨着東京鐵塔上帶有金色流光的倒計時數字跟着一起興奮地大叫。

「5、4、3——」

「2——」

「1——」

沉重而古樸的鐘聲響起，那聲音悠遠綿長，是增上寺一直以來的跨年傳統。

通過在新年的第一時間敲響的108道鐘聲，把平安與祝福傳播到每一個聽到這鐘聲的聽眾身上。

「新年快樂！」一模一樣的話語在身後響起，語速不同、聲音不同，即使在重新歸於喧鬧的人群當中，也讓人能夠輕易分辨出來這裏面都有誰的參與。

晴子轉過頭去，看着倒計時結束，臉上尚存興奮餘韻的同學們，就被五條悟輕輕捏了捏手掌，他偏過頭來，是再溫柔不過的語氣：「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晴子忽地拿出手機，只是這回不是拍照功能，而是錄像。

她對着同學們一一照了過去，這裏面有的人沒注意到，有的人注意到了還朝着鏡頭比了個V字手。

晴子剛想說些什麼，手機就被天然有身高優勢的五條悟抽走，她仰起頭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卻見五條悟在晴子的肩膀處推了推，揚聲道：「大家輪流來當這個錄像攝影師吧，怎麼樣？」

這是一個挺好的提議，既能保證有攝影的人，又能保證每個人都會有空閑出現在鏡頭之中。

最後足足斷斷續續拍上了半個小時。

十二點到來以後，煙花慶典就開始了，各色煙花爭相在天空中綻放，流彩的華光照亮一方夜空的同時，也映襯著每個觀賞者的眼眸。

整段錄像里有煙花、也有看煙花的人，也有不怎麼感興趣、原本只是為了跨年而來，興緻缺缺地站在一邊吃着剛剛買來小吃的人。

當然，這其中還有不少普通人入鏡，他們大部分也是身邊有相熟的同伴，臉上一樣洋溢着迎接新年的喜悅。

這應該是一個不那麼普通、但卻又沒有那麼特殊的場景。但那種奇妙的安定感又再度攀上心頭，晴子看着兜兜轉轉一圈，再度回到自己手中的手機，以堪稱是小心仔細的動作仔細保存好錄像，就和同伴們一起觀賞起煙花大賞的尾聲來。

2019年1月1日，他們翻過陳舊的篇章，度過了不那麼輕鬆愉快的2018，終於打開了新的一頁。

而這一頁，在那麼多付出與鋪墊下，一切也必然向好的方向不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