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印符

無印符

王善家養了一隻藍貓,每次揉搓完它的頭之後,都要面對着它,倒退著回房間。因為在之前的幾次「交互」中,每次摸它都會變飛機耳,趁人轉身後竄上來猛攻人小腿。倒著走,實屬上上之策,又能得手,又不會挨打,屢試不爽。

揚州已經連續一周40攝氏度上下了,酷熱難耐到發佈了停止室外作業的公告。終於,在這一天的下午,迎來了一場小小的降雨。王善家住在郊區,門市房,是白天通過玻璃見行人來往,晚上降下捲簾門那種。吹着空調,抱着冰過的西瓜,大快朵頤。余光中好像看到有個人拉開了玻璃門。

宋延恕雙眼微眯,也沒開口說話,扯了個笑臉看着王善。後者匆忙放下懷裏的西瓜,起身略微急了,還不小心把腿撞在了茶几上,一邊哎喲吼吼地揉着膝蓋,一邊又意外,又費解地皺眉說:「你還真找過來?!宋道長~」神色沒有什麼明顯變化,不過在被稱作「道長」時,宋延恕的心頭一陣緊縮。隨即自嘲一笑。「你早就在網上把地址暴露的七七八八了,能找到你,不奇怪。王大善人。」

「擦,你別這麼叫,別這麼叫我!」王善仰頭用手蒙住臉,彷彿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戳穿了一樣。「你說說你供養了幾位道長?」「擦。」

宋延恕和王善是在一個玄學群里認識的,算到現在快兩年了。從認識開始,王善覺得小宋道長不拘小節,性格直爽,也不擺架子,很合得來,通過日積月累的交談,兩人也逐漸熟絡。而在得悟玄元之力后,宋延恕逐漸斬斷和教派內部人員的來往,但不包括面前這個沒心眼兒的傻子大學生。

如果一定要給王善在玄學「圈子」內安個名號,那他頂多算是個道系青年。還是人傻錢多那種。

圈子裏的道油子,不管是真道士還是假道士,就喜歡王善這種一門心思往這方面發展的。於是這孩子今天結緣一對金剛圈,明天結緣一塊雷擊木。裝備比宋延恕這個正經道士還要全。這些人口中的結緣,當然要錢。

論誠心歸附,王善比宋延恕更像是一個小道士。宋延恕像平日裏養在山上的溜達雞。閑適,肥美。好像除了刻苦用功的時候動動腦袋,其餘時候就是在發獃。

「我要去山裏呆一陣子了。走之前來你這看看。」

「酷啊,去修行嗎?」

「嗯…算是吧。」

在王善眼中,宋延恕雖然性格好,不過從某一時期起,他的話越來越少了,可能是可以和自己說的越來越少了吧。

街道上的柳葉隨着小雨滴落在其上,一陣陣的顫動着,空氣中多了一絲絲的涼意。在枝葉的掩映下,月亮的身形逐漸開始顯現。也不知什麼時候,太陽早已經落山了。只聽見樹木周身稀稀疏疏的聲音此起彼伏。

王善正看着宋延恕畫符,普普通通的護身符。這可是他求了很久很久的!

別的道長在各個網絡平台聲名顯赫時,這個傢伙在埋頭苦讀,別的道長在和同行們激烈對線時,這個傢伙在埋頭苦讀。道士們彷彿忘了為何修道,離道越來越遠。宋延恕在日復一日的守靜自省中,思想境界一步步地飛躍。

他好像一棵並不枝繁葉茂的樹。但他的根,早已在地下綿延千里。如果沒有一定要開花結果的信條,對他來說,還是努力紮根更重要。別人想看到什麼,看不看得到他,真的無所謂的。

求了快兩年的符,這傢伙居然上門寫給他。王善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因為自己平時性格內向,宋延恕是他為數不多可以吐露心聲的朋友之一。因為他話少,喜靜,怕事多麻煩,也從不會把自己的小秘密說出去。雖然也沒什麼說出去的必要。

但這一次他主動上門給他留符。王善覺得堵得慌,這傢伙,好像不會再回來了一樣。他真的和其他道士很不一樣。

「我平時看網上那些道長,一張符上面要蓋好幾個印呢。」「你這咋啥都沒有啊,不會逗我玩兒呢吧!!」王善半開玩笑的站在桌子旁,看着宋延恕一筆一畫的勾勒完。「不知道不能打擾嗎。」「宋道長功力深厚,我說幾句沒什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別人用印自有有別人的道理,你也可以理解為我不需要那樣做。」

「卧槽,這麼猛?」「下次是不是連符都不用畫了!你直接說我沒病,我就永遠沒病是不是!」

「少貧了。」

「嘿嘿嘿嘿嘿,我可得把宋大法師給的寶貝符藏好,不給他們秀了就。」「嗯。不能給他們看。」

其實王善說的沒錯,宋延恕的一筆一畫細心勾勒實則是在掩飾自己根本無需這樣做。符,是修士借天地之力成事的一種媒介。各門各派的祖師都親近玄元,他們所創符法也是為了讓後世能被天地庇佑。說的直白一些,畫符蓋印,焚香掐訣念咒一步都不能出差錯。但宋延恕不需要這樣,能直接溝通玄元。贈符給這個傻孩子,只是注入心念即可。

看着王善連續蹦跳匆忙去藏符的身影,宋延恕不禁感慨,如果說以後各門各派再出不了一個玄元人,他們的術法早晚會失靈的。在當今物慾橫流的時代,又有幾人還記得自己來時的路呢。

法不靈,這對於那些自詡與眾不同的道士,會是毀滅性的打擊吧。是與不是,也與他宋延恕無關了。

「要不你再給我寫幅字吧,我看你字也挺好的…」

「爬,速爬。」

可世間學道之士或許並非全是利欲熏心的,會有乾淨的種子存在吧,一定會的。

宋延恕是那種人,周圍的形勢越嚴峻,他越是拎得清自己該做什麼,如何做。時刻激勵自己奮發向上。不聲不響的慢慢積累。所以在看到王善家的小冤種貓時,他是始終保持着和其對峙的姿態。

「可愛貓貓,讓我康康!」宋延恕這手先發制人卓有成效。貓貓似乎覺得被眼前這個人欺負欺負也不是不行。他撓下巴的手法好舒服哇~

「哇,提莫都不咬你的嗎!」看着王善鬼鬼祟祟地靠近,提莫又開始飛機耳了。「就離譜!我的貓!我不能貼貼!還粘着你!!」

一邊摸著提莫的小圓腦袋,宋延恕凝重地開口:「以後下雨的時候,盡量不要開窗,不要出門。」「啊咧?」「這雨里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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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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