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你都知道了。」他的神色並不意外。

其實她這麼聰明,他早就知道瞞不了太久。

白梔的漆黑的黑眼睛看着他，此刻毫不優雅地翻了一個白眼——她實在是忍不住。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只是對你的身份存疑,譬如那手稿你是從哪裏得來的，又比如你的身份。」

好在今天,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速度快得叫人有些意外。

於是封堯點了點頭，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整片巨大的無垠的天空,就在他們上方,坍塌。

白梔禁不住閉上眼睛,雙目一片刺痛。她不能想其他地方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公司，白家……一切都會消失,看來起碼沈潔這一點沒有騙她。

其他人呢？他們在想什麼,或許除了這天台上的三人以外，沒人知道這異象的真相。

「你的任務是。」她聽到他的聲音問。

另一道聲音，那是駱白的聲音回答說：「你已經猜到了吧。」漫不經心地。

接着是足足有十幾秒鐘的沉默。放在平時這或許算不了什麼，可如今每過一秒，世界的不知哪一個角落，正在坍塌、消失。

駱白看着眼前的年輕男子，他的面孔俊朗,在一片狂風中，穩穩站在白梔的前面。

他似乎是思考了一瞬,然後沖着駱白微微頷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彷彿懂得對方的意思。

「我知道了。」他說。

白梔的眼睛閉着，她一個字都沒聽見,忍不住有些焦急。

他們說什麼了，他知道什麼了？

兩個人明顯是做了什麼交易，可她一點都摸不著頭緒，心臟好像一面繃緊的鼓，咚咚響個不停，敲得她耳膜都在震。

她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來不及抓住，強頂着風睜開眼睛，沙塵撲了滿臉。

這時候她心裏還在想，若是知道今天就是末日，出門之前就該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好了。這麼短短兩秒的時候，無數念頭在她腦海里閃過，想到沒來得及告別的家人朋友們，眼眶一熱，淚到底沒流出來，頭髮倒是被風吹得糊了滿臉，像個女瘋子。

這可不像個拯救世界的英雄，阿Q附體的白梔看了看不遠處模糊的那團黑影，她知道那是誰，在心裏默默說了一句話。

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她覺得她不說，他也能知道。

「我聽你們的——」

不管是退圈，還是消失，還是死亡，只要能讓這風暴趕緊停住。

她用盡全力喊出這句話，聲音沒傳出去幾步，就被風吹散了。

耳邊只剩下狂風的嗚咽。

不過駱白到底是聽見了，他轉過頭來笑，面孔在風中模糊不清。

他的聲音輕輕地，「已經晚了吶。」

「你說什麼——」白梔聽不見他說話，一張嘴被灌了滿嘴的沙和風，涼涼地灌了一肚子。

駱白的話說完，風忽然停下了。

整個天際，天台的四周——這裏是市中心一棟寫字樓，地處繁華的商業中心，以往站在這個位置往四周遠眺，准能看見一望無際、高低起伏的高樓大廈，一直連綿到遠處的山邊。

可是現在，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無垠的刺目的白色。

宛如虛幻的空間，連時間的流速都變得無比緩慢，或者時間也根本不復存在。

她的意識開始消散，很快的功夫，前一秒她還想叫封堯的名字，下一秒眼前的世界徹底黑暗下來。

一雙蒼白的，指節分明的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她沉睡的臉龐。

……

「你想好了？你完全可以丟下這個世界，頂多受些責罰，犯得着把自己也搭上。」

「恩。」

「沒想到你也有這麼蠢的時候。」

男人冷冷看了駱白一眼：「別忘了我們的交易。」

駱白忽然指着他的手臂大笑，像是見到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快看，你的手臂！」

男人的手臂的確在消失，彷彿是從指間萌生的一場奇異變化，緊接着是他的身體，修長雙腿……完全隱匿在空氣中，像是披了一件隱形衣。

可兩人都知道，這絕非那麼簡單。

管理員所管理的世界出了問題，受罰是難免，按照駱白的意思來說，比起『消失』，或者說是『死亡』，可不『頂多』是個受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是連人都沒了，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駱白愉悅地笑了：「放心吧，我會好好接替你的職位的。管理員，再見了。」他頓了頓，精緻到有些陰鷙的眉目之中，流露出一絲故意使壞的懊惱，他補充說道：「說錯了，是『前』管理員。」

在他看來，這絕對是封堯做過的最愚蠢的決定。

除了糾正世界線之外，還有一個人可以拯救這即將坍塌的世界——本世界管理員。

可這麼些年來，也從未聽說過有哪個管理員手下的世界出了問題，管理員就以身獻祭，拯救蒼生，只有電視劇里才會這樣演，現實中能坐上這個位置的，腦子都聰明的要命。

駱白一臉欣賞之色。

那身軀已經殘破的男人，空氣中只剩下半幅身體，漆靜的雙目宛如平靜無波的湖面，在生命中的最後幾秒，他只靜靜地看着天台的角落。那裏有一個人在安靜地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無邊無際的白漸漸消失，似乎是被風給吹開了一角，露出了底下原本蔚藍的天空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