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補天師

白衣女子走得很急，額上滲出了汗水，落座之後，她順手拿起一把不知道誰遺忘在桌子上的塑料扇子，使勁給自己扇了幾下，扇面上的「赤樓醫院，專治不孕不育」在周小星面前晃來晃去格外刺眼。

「如果我沒認錯人，你就是周小星？」

周小星心裏一驚，看來對面是有備而來，功課沒少做啊。

他心裏吃驚，嘴上卻不承認：「美女，我想你可能找錯人了。

我沒有結婚，更沒有孩子，所以對報興趣班和補習班什麼的沒有需要。

我也沒有女朋友，不需要拍婚紗照什麼的。

我不買房，也不買保險，更不辦健身卡。

哦，對了，我手機好像已經沒電了，也沒法兒掃二維碼幫你投票什麼的。」

白衣女子顯然被他這一頓噼里啪啦逗樂了，噗呲一聲，眉梢眼角的笑意像初夏的風一樣帶着暖意蕩漾開來，看得周小星一呆。

「放心，我不是推銷員，更不是騙子。再說了，你全副身家88.88元的餘額也有點侮辱騙子了吧？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的對不對？

你，周小星，五年前畢業於蓉城大學，到現在已經干過十八份工作，最近的一份工作是在建築工地搬磚。

你左邊腰上有個拇指大小的胎記，右邊腳底有三顆黑痣，右腹部還有做過闌尾炎手術的疤痕。

你最萬眾矚目的高光時刻，是在你上幼兒園時，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上台領獎那一刻——你媽媽叮囑你領獎的時候，要記得感謝幼兒園領導，於是你當場給頒獎的園長磕了三個響頭。你看我說的可對？」

白衣女子說罷目注周小星，神情頗有幾分得意之色。

猝不及防地被對方揭了老底，周小星的感覺，就像當年高中時期在上課時間屎遁到廁所過煙癮，卻被正在隔壁蹲位出恭的教導主任當場活捉一樣。

他伸手抓了抓有點發癢發燒的後腦勺，明顯底氣不足地爭辯：「我在工地上可不是搬磚，是做施工員好嗎？對了，美女這麼了解我的情況，有何貴幹？」

白衣女子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丘海棠，丘處機的丘。我知道你最近正在到處找工作，我這裏有一份工作，想推薦給你。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周小星想起自己銀行卡和電子支付裏面的餘額，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道：「只要是刑法不禁止的工作，我都有興趣。」

丘海棠清了清嗓子神秘道：「我給你介紹的這個工作職位，叫做補天師。」

周小星奇道：「補天師？是做什麼的？聽起來好像很拉風的樣子。」

丘海棠極力解釋，但顯然嘴巴跟不上腦子：「補天師就是……嗯……一個職業；跟修復師、縫紉師差不多的，都是補洞，補天師是要去補歷史的漏洞。」

她把周小星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需要自己措辭的時候，就顯得力有未逮了。

周小星臉上滿是費解的表情：「好深奧啊，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丘海棠輕蔑道：「憑你的智慧，我很難跟你解釋。

舉個淺顯易懂的例子，《尋秦記》看過吧？其實裏面的劇情都是真實的。當年少年嬴政死在趙國，項少龍把趙盤掉包成嬴政，到秦國當上秦王，否則秦王就是成蟜，歷史就會改變。

項少龍其實就是一名補天師，他所做的事情，就是補天師的工作內容。

你現在聽懂了沒有？」

周小星點點頭：「明白了。」跟着又道：「你是神經病！你當我第一天出來混？」

周小星一邊在心裏嘲笑這騙局的幼稚，一邊用餘光偷偷打量丘海棠：她口罩之外臉上的膚色一如手掌顯示出的白皙，秀氣的兩邊耳朵上各有一枚玉白色的小珠耳飾，隨着目光自然下移，站在洶湧波濤上的貓咪正舉著剪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周小星正在看得出神間，耳邊傳來丘海棠的聲音：「你看什麼呢？」

周小星脫口而出：「胸！」

丘海棠眉頭一皺，語調向上：「嗯？......」

周小星連忙道：「哦，我說你衣服上這隻貓，看起來好凶！」

丘海棠見周小星不但不相信自己，還油嘴滑舌占自己便宜，一下急了：「你不相信是吧？好，剛剛我看了奧特曼，現在再看能不能有點別的看頭。」

她一伸纖纖玉手，拍落在周小星的肩頭。

周小星上半身的短袖t恤瞬間消失，顯現出不算雄偉的胸肌和輪廓輕淺的馬甲線。

「你……我要喊非禮了啊！」周小星雙臂環繞胸前，弱弱地道。

丘海棠一臉傲慢，居高臨下道「現在還覺得我是江湖騙子嗎？」

周小星在這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的操作下，暫時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凡事大家都可以商量嘛！來，把你手上的煙灰缸放下。麻煩說說看，成為補天師，有什麼好處？」

丘海棠有點激動，把手上的煙灰缸duang得一聲拍在桌上：「拯救歷史，保護世界，能參與這麼偉大的事業，難道你不期待和嚮往？何況，這也是在拯救你自己！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你都不懂？」

周小星語氣平淡：「我有想過啊。哪天自己搖身一變，成為蓋世英雄，駕着七彩祥雲，去迎娶……哦，去拯救世界。

可是，世上人有億萬，哪裏輪得到我這樣的人來當英雄充好漢？我還是老老實實做個普通人比較開心。

就算世界毀滅，自然有那些站在世界頂端的人去想辦法，何況被毀滅的也不是我一個人，我犯不着去操那份閑心。

像項少龍那種玩法，我有十條命都不夠用的。世界還沒完，我就先玩完了。」

周小星唧唧歪歪還準備繼續往下說，丘海棠已經聽不下去了，心想「這種低級庸俗的人就不該跟他談狗屁的情懷！」心中再生一計——只有自我犧牲一下了。

丘海棠收起臉上鐵青的怒色，勉強對周小星笑了笑：「你這麼惦記着好處，我就給你發放點福利。」

她散落馬尾，摘下口罩，食指彎曲對周小星淺淺一勾（可自行腦補某天使寶貝在跑男中的驚鴻一瞥）：「跟我這樣的大美女成為朝夕相處的同事，難道不算是天大的好處？」

周小星一見她的廬山真面目，腦中轟地一下，熱血上涌，心跳也瘋狂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