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猜猜我是誰(完)
屋內屋外的情況息息相關。
很快,待在安全屋裏的三個玩家就發現了異常,安全屋的門彈開又合上,接連數次,門口的紅燈與綠燈也交替閃爍。
施瑜站起來,她看着門口的位置,忽然笑了一下。
「是蘇柏用了技能。」
作為另一方的首領【大腦】,有着感知的技能,而自身又是如此敏銳,施瑜早就大致把趙銘傳和蘇柏的身份技能猜了個透。
蘇柏是雙腿,他每輪都可以加快跳過一個回合。而下一個房間又是趙銘傳的,施瑜忽然覺得仇一口氣把這兩個人投出去,對於他們這邊實際上不算什麼損失。只要蘇柏技能使用得夠快、和趙銘傳搭配得夠默契,他們幾乎可以毫髮無傷地度過危機。
現在只要再由趙銘傳來開啟下一個他的安全屋房間就好了。
而這一切,仇和覃白說不定還在後知后覺呢。
施瑜又恢復了她的自信,並且對仇和覃白完全地漠視,既然這一輪改成每次可以投兩個人,那麼接下來投誰顯而易見。
雖然藺懷生沒有死在她手上,但對方全軍覆沒之後,也許就達成了遊戲副本通關的另一種隱藏方式呢?
在施瑜的思索中,下一個安全屋的主人終於姍姍來遲,安全屋也隨之打開。
施瑜等來的不是她認為的「忠臣」。
「嗨。」
代表心臟的赤紅色房間里,藺懷生站在中央,對他們笑着招手打招呼。
施瑜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怎麼是你。」
「他們人呢?」
施瑜一連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她忽然想通了一般,目光像刀子一樣剮著覃白。
「你騙了我。」
覃白神色自若,對於施瑜勃然大怒的質問絲毫沒有改變神情。施瑜懷疑自己上了這三個人合夥設下的圈套。
藺懷生說:「她沒有騙你,那天晚上的確是惡魔夜。」
「只不過心臟的技能是能夠另外構建一處安全屋,並且在惡魔夜使用。」
施瑜矢口說道:「不可能。」
並不是說藺懷生騙人,而是施瑜不相信藺懷生能有這麼好運。這中間明明不止一晚……
「你怎麼敢賭你只會遇到一次惡魔夜?」
施瑜不能理解。
藺懷生聽后,笑了。
「但我恰好是一個喜歡賭的人。」
這其中當然還有很多因素,但有什麼必要和別人說呢?
藺懷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吝嗇,但吝嗇和祂有關,於是藺懷生也歪理正說,說愛情本來就是吝嗇。
因為吝嗇,藺懷生忽然覺得有些話都是廢話了,他對施瑜只說了一句類似宣告的話。
「到我了。」
暗示著,這個遊戲現在輪到他做主了。
與此同時,遊戲也對他發出了提示,讓他選出兩個今晚離開安全屋的人。
施瑜也放棄了再說。但這不是她的絕望,她反而孤注一擲。
即便藺懷生今晚一定會把她投出去,但誰能保證今晚就一定是惡魔夜呢?
比如現在,覃白內心的想法正源源不斷地被施瑜感知,增強了施瑜的這份瘋狂與自信。
多虧了藺懷生,施瑜原本不知道一件事,但現在她從覃白的大腦里知道了——
覃白自曝身份說了技能,但也對所有人留了一手。她說自己能夠預知每晚是不是惡魔夜,但卻沒說其實有一定的失敗率,第一輪預知成功的概率是50%,現在第二輪上升到了70%。
但只要不是百分百預知,就一定有不確定的尷尬境地,而今晚就是。
覃白今晚的預知技能失效,並不能確定惡魔夜到底會不會出現。
既然藺懷生說他敢賭,那施瑜有什麼不敢賭的。
真是惡魔夜,那就願賭服輸;可如果不是,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搞死這些人,先殺覃白,就能加快房間輪換,再等到她的安全屋……
施瑜的臉色越來越沉靜,但她眼睛裏間或閃爍的光又泄露她本人此刻的激烈瘋狂。
藺懷生沉吟了很久,仇和覃白以為他是在猶豫另外一個必須要投出去的人選,可直到藺懷生把他的想法公之於眾,他們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他公開地對遊戲發問。
「如果我現在走出安全屋,這個房間是不是就會徹底關閉,所有玩家都不能留下。」
覃白皺眉:「你想幹什麼。」
即便同屬一隊,覃白也依然覺得藺懷生有時候過於劍走偏鋒。
安全屋門口的提示燈閃爍了一下。
【玩家藺懷生,請不要違反遊戲規則。】
藺懷生卻說。
「可我就想所有人都離開安全屋。」
這句話是他對遊戲說的,口吻彷彿可以打商量一樣,更讓整個場面荒誕而詭異。
而下一句話是他對另外的玩家說的。
「你們都還沒有見過惡魔的樣子吧?」
剩下的人都覺得,藺懷生他瘋了!
出去做什麼,喂惡魔嗎?
仇甚至想到了那個露出惡魔尾巴的西裝管家,忍不住開始懷疑藺懷生是不是和這個npc私下裏達成了什麼勾當,把其他的玩家都拉去做惡魔的口糧。
機械的遊戲規則也為這個人類的瘋狂而震驚。
但片刻后,連遊戲也加入瘋狂。
【你想要見惡魔?】
【不用那麼麻煩,它們不是就在這裏嗎?】
遊戲系統本身甚至發出了桀桀的笑聲,隨後,整個「心臟」安全屋的內壁不斷地震動,牆的另一側似乎有東西不斷地碰撞,想要擠進屋子裏。
「它們來了。」
是仇說的,房間多處就被撕開或大或小的口子。
之前在第二間安全屋、也就是趙銘傳的安全屋時,人類劃破柔軟的牆壁,發現了隱藏在牆后的惡魔卵。那時候它們是死的,但現在它們活了。
這些未成熟又亟待成熟的惡魔,用它們不那麼強大、但更畸形的身軀,彎著腰、曲著腿,透過一個個牆壁的洞眼向裏頭垂涎地窺探。遇到被撕開的大洞,遇到小隻一些、沒那麼高大的惡魔,仇他們就能完整地看到模樣詭異的惡魔。
它們還沒有踏足這間岌岌可危的安全屋,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們不再受限,它們馬上就可以進來。
而藺懷生竟然還有心情問他們。
「你們看到這些惡魔的樣子了嗎?」
仇有點後悔了,罵一句:「瘋子!」
「我叫你看!」
藺懷生忽然冷下臉。他冷下臉時,有一種上位者的極度漠視與傲慢。
「你們看明白了么。」
是施瑜回答了她的敵人。
「這些惡魔都只有腿和皮膚。」
無論哪一隻,都是如此。
「他們吃了趙銘傳和蘇柏,這也是他們各自對應的身份牌。」
此刻的藺懷生冷淡、乃至冷酷至極。
「施瑜,你剛才心裏是不是想着賭一把,如果今晚不是惡魔夜,回到就要搞死我。」
被戳破了心思的施瑜不說話。
「只要參與這場賭局,就等於把主動權讓給了這個遊戲。我和你甚至其他人,我們在賭什麼,賭的是惡魔夜,但惡魔夜完全由遊戲操控。只要它想,每天都可以是惡魔夜。」
「你信不信,即便今晚我投你出去,這個遊戲也不會結束,因為今晚不會是惡魔夜。」
覃白問:「藺懷生,你要說什麼。」
但作為另一方首領的施瑜已經想明白了。她的臉色比一開始見到藺懷生時還要失態。
「陣營不是這個遊戲的關鍵。我們被遊戲騙了。」
藺懷生沒有先給確切的回復,而是問他們:「那麼遊戲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它想要的是什麼?」
仇忽然說了一句。
「我們。」
他的眼睛掃過每一隻藏不住貪婪眼光的惡魔,最後又落到自己這邊人的身上。
「它想要我們每個人都死在惡魔夜。」
所以遊戲是最不希望這個遊戲結束的人,陣營首領即使滿足獲勝條件,也不會真的迎來勝利,而是可笑地迎來一場平安夜。
於是每個人都恐懼地在自己的安全屋裏排除異己,而惡魔則在一個個隨心所欲的惡魔夜裏大快朵頤。
玩家最後死在自己人類的內耗中,而吃完了所有人類的惡魔最後會變成什麼樣?
它擁有了大腦、眼睛、嘴巴、皮膚、心臟、雙腿……
藺懷生一錘定音。
「每在惡魔夜吃掉玩家身份牌對應的部分,吃掉蘇柏的雙腿,撕掉趙銘傳的皮膚……等吃完了我們,惡魔攢齊了所有部分,說不定就活過來了。」
他提到了另外一點。
「記得我們一開始登入這個『惡魔夜』遊戲的登入機嗎。白色的,豎形的蛋,纏繞在底座的紅色珊瑚裝飾……像不像這些還沒生出來的惡魔卵。」
而更恐怖的一點。
他們進入形似惡魔卵的遊戲艙以後登入的遊戲,是等同於進入惡魔的身體,亦或等同於進入惡魔的靈魂,那麼那些旁觀的「觀眾」呢?他們真的是觀眾嗎?
這些只在白天出現的傢伙,冷嘲熱諷不懷好意的傢伙,在夜晚的時候卻偏偏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這些「觀眾」去了哪裏,是不是脫下偽裝人類的皮囊,準備在惡魔夜開始飽餐一頓?
他們從一進入《惡魔夜》這個遊戲,就直嚷它的噁心、惡劣。
但這才是它最邪惡的地方。
藺懷生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可我沒打算輸。」
終於,惡魔群忍不住了,第一隻惡魔費力地鑽進來,第二隻輕捷地探進來……安全屋蕩然無存。
藺懷生抽出一把匕首。
它款式精緻繁美,近乎藝術品,在白天那個富麗堂皇的城堡里也許是隨處可見的裝飾品。而現在它在藺懷生的手上,成了一把鋒銳的武器。而最鋒銳的,是藺懷生自己。
藺懷生說起神的教義。
「宗教認為,自殺是自我墮落的行為,是一種罪,是不被允許的。」
「可這個遊戲里,天使是惡魔,鏡子顛倒真假。」
種種暗示,種種假設,再加上藺懷生這個人天生的瘋狂和大膽。
「也許神明希望我以自刎來獲得新生。」
如果每一輪遊戲,都是惡魔湊足一副身體逃離這個遊戲副本的一次機會。那麼倘若有一次,惡魔無論如何也湊不齊完整的身體呢?
那惡魔就輸了。
藺懷生回頭,他身後是蜂擁而瘋狂的惡魔,而他重回了溫柔。
他對剩下的三個人類微笑,還有點俏皮。
「我先走了。你們自便。」
「拜拜,有機會別的遊戲世界見。」
他捅穿了自己的心臟。
他便永遠不屬於惡魔。
那屬於誰?
□□在黑暗中泯滅,是下墜,也是上浮,但最後他都被溫暖而有力的雙臂擁抱。
神對他唯一的人類說道。
「恭喜你,生生。」
「你又贏了我一次。」
藺懷生還沒有睜開眼,好像仍然在享受這種勝利的殘存喜悅,亦或者只是純粹沉浸於被擁抱的溫柔。
「謝謝。」
「這個遊戲我玩得很開心。」
「作為回禮,你的名字我想好了。」
祂的聲音不復從容,只剩緊張。
「現在就可以告訴我了么?」
「當然。」
藺懷生睜開眼。他看到的是這個世界的初始,也是這個世界的終結,而締造這份初始與終結的神祇,現在為他改了一雙鎏金色的眼睛。
連同藺懷生耳畔聽到的心跳聲,成為祂愛情最大的證明。
「繆斯。」
「音樂、繪畫、舞蹈,這世界上一切浪漫形式的主宰都歸於這位繆斯,如果有人能夠達到浪漫的終極,也許就是他見過這位神明,並得到過神的照拂。」
但浪漫的終極不是愛情嗎。
「其他的宇宙與世界裏,繆斯千千萬萬男男女女,但你是我的繆斯。」
我愛情的繆斯。
浪漫的終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