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猜猜我是誰(25)
神的話很有暗示性。
而祂的目光明顯也興奮了,藺懷生看到熟悉的金色眼睛裏流過更為熟悉的黑色,那是祂的數據流。祂總是以鮮活的人類姿態出現,只有偶爾像這樣的時刻,藺懷生才能窺見祂作為遊戲世界神的原樣。
他能讓神變成人,又再變成神。
藺懷生原來也有幼稚虛榮,感謝神來驗證、來滿足。
藺懷生朝祂一揚唇,笑得可甜可迷惑人:「騙你的。」
什麼時候他也這樣明目張膽承認就是騙人呢?
神想起來了,就在祂是C、而他們在逃亡的飛機上時。那時候捅進祂心口的那一刀可真痛啊,但現在祂卻真的「長」了一顆心臟,而生生只給予祂無限甜蜜。
即便藺懷生直說了他在騙人,神也沒有因此生氣。兩個祂都來擁抱,都穿着黑西裝,又那麼高,像兩條黑色的大蟒,交纏地捕獲祂們中間的獵物。祂們那麼危險,但祂們最後又都消融,似乎要重新合併回一個人,遵從人類愛一個人的方式,而這過程中,但也有無數無形的祂的手也都來抱一抱愛人。
藺懷生伸手一抓,抓到的不是手臂,而是似乎無形但又有形的數據流。有一根赫然出現在白皙的掌心,黑白界限分明的美感,強烈又曖昧,於是更多的黑色現身,祂們都爭搶著渴望得到一點愛人的垂青,手掌、皮膚,而沒得到的那些祂們在空中克制又焦躁地揮動,就真像無數條恐怖的黑色巨蟒。
但祂們全部都被包容,被接納。
藺懷生張開手臂,儘可能地展露出更多的自己。就像祂自己說的,如果祂的本體就是這樣多,無限又無形,那麼藺懷生只希望能夠在有限的能力中給予對方儘可能多的愛。
神就這樣與他心靈相通、欣喜若狂。
所有的數據流觸鬚都一同向藺懷生而去,像巨大的浪潮,最後則變成一個小小的黑色的繭,把藺懷生包裹、擁有。
藺懷生被完全「吃」掉了。
他在無數的祂形成的懷抱里,聽到祂內腔的聲音。
「那我也高興。」
「生生只會騙我。」
……
夜晚再次來臨。
今晚的安全屋主是施瑜。
她從白天到現在一直在期盼一件事,那就是藺懷生到底還活沒活着。但她的期望註定落空了。藺懷生始終沒有出現,更沒有被他們找到。
難道他真的死了么。
施瑜不甘心,但眼下在安全屋,這件事不得不先暫放一邊。
施瑜看了一眼覃白,用眼神催促她。但覃白巋然不動,就那麼抱臂站着。
只是這些許沉默,就換來遊戲更為緊迫的催促,它不停地在玩家們的腦袋中閃爍警示。
【請安全屋主儘快做出選擇!】
【請安全屋主儘快做出選擇!】
似乎在惡魔勝了一局后,遊戲突然揭露出它自己的部分真面目。它迫不及待玩家們快點輸,哪怕為此犧牲掉一些娛樂的樂趣。
但這種極端的精神壓力,才讓人性上演得淋漓盡致。
蘇柏突然受不了了,他崩潰了,眼底通紅地盯着覃白。
「賤人!你到底想幹什麼!」
覃白坦然而冷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然後,她輕蔑又瞭然地瞥了一眼蘇柏,特別是他的腿:「不如先擔心一下你自己,會不會再次成為今晚的試驗品。」
蘇柏牙關打顫。
這正是他最害怕的,他不能再出去了,他這一次一定會死的!
覃白沒有過多理這個無能的弱者,她的目光均勻地掃過剩下三個人,對其中的安全屋主說道。
「信不信隨你。」
過了一會,系統提示。
【請玩家仇離開安全屋。】
仇要出去第二次。
而施瑜、趙銘傳、覃白到目前為止一次還沒有出去。
先前那個所謂公平的每人一次的排序已經被徹底拋棄,現在只憑陣營立場和私人恩怨投人。
這種時候,肯定率先把對手投出去,而今晚的安全屋主寧可留着殘了一隻腿的蘇柏,那麼仇必然不是他的隊友。
那麼安全屋主是怎麼知道的?
普通的忠臣可不知道自己的隊友是誰。
除了首領。
今晚的屋主是一個首領。
覃白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趙銘傳和施瑜,確認了他們中有一個是今晚的安全屋主。而通過投票的結果,她現在也基本明白了陣營劃分。
蘇柏最明顯地大鬆了一口氣,他已經自爆是上一個安全屋、也就是第五個的主人,他剛才只擔心自己在身體拖累的情況下被投出去,剩下的什麼都沒想,現在渾渾噩噩的腦袋才些許意識到:今晚的屋主很可能是他自己的這一邊的隊友。太好了。
仇對這個結果沒有任何錶示,他走得乾脆利落,而在他離開后,覃白才抱臂吐出她剛才沒說的話來。
「今晚不是惡魔夜。」
蘇柏大驚大喜之下已經完全喪失了正常表達情感的方式,他也不再表現憤怒,只是喃喃道:「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
真正做出決定的施瑜口頭上沒說什麼,但她的神情里還是細微地流露出了對覃白的不滿。施瑜其實是個骨子裏很強勢的人,怎麼會甘願被另一個人牽着鼻子走。
但她現在動不了覃白。
在藺懷生離開后,覃白直接亮了牌,說她是眼睛。
而她之所以不怕亮牌所帶來的危險的原因——
「我的技能是可以在安全屋裏預知當晚是否是惡魔夜。」
她說接下來她可以公開每一晚的預見結果,但她也有相應的要求。
「必須在屋主投出人選后,我才會說。」
這就保證了覃白她自己儘可能地留到最後,安全屋主是輪流的,可永遠只有覃白一個人知道當夜到底會不會有惡魔出現,在這個遊戲里,信息就是資本。
趙銘傳當時就質問:「我怎麼知道你說的就是真的?」
沒有人知道她是不是眼睛,而眼睛的技能是不是真的就是這個,她在預見了真實的情況后又會不會說謊。
其他玩家相比起來太被動了。
覃白說:「那就由當夜的安全屋主做判斷吧,他如果認為不需要,可以投我出去。當然,我也會把秘密帶走。」
於是形成了現在的情況。
……
藺懷生不會知道安全屋裏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遊戲的警告是針對所有玩家的,藺懷生通過那些不斷的催促,起碼知道裏頭情況已經發展到了白熱化階段。
藺懷生近似是主動挑起事端的那個人,也知道必然會引發一系列強連鎖反應。而他現在跳出了那個屋子,就好像跳出了一個籠子,而從外面的視角來看這場遊戲。
藺懷生還沒有躲進繭子裏,而他的眼前卻已經開始出現白天與夜晚的遊戲場景更迭的現象。
華美的建築再次變成斷壁殘垣,整個遊戲場又要荒蕪。
「生生倒是不着急。」
祂取笑藺懷生。
眼看着廢墟化逐漸到了小教堂這邊,如果這時候藺懷生再不用一個隱形繭子,那些禱告者塑像就要隨着夜晚的來臨而消失。
藺懷生卻說。
「我再看看。」
他是那麼得不急。
因為——
「你今晚不是要去值守?」
藺懷生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管家手裏提着的燈,他們第一夜相見的時候,祂就是這副打扮出現。
「惡魔夜惡魔橫行,那麼平安夜到底是什麼在保證平安,一個執法者,還是一個巡邏者?」
「你昨晚出現在我面前,那副樣子,好像確鑿無疑是個惡魔了。但這個城堡里的種種一切細節都始終讓我忍不住一直思索這個遊戲的含義,既然有一面鏡子能把天使照成惡魔、人類照成惡魔,那麼存不存在惡魔也會被照成善人的情況。你說呢?」
祂在提燈的照應里勾起好看的唇角。
「我的先生,如果我連這個也忍不住告訴了你,這個遊戲可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