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猜猜我是誰(24)
這是一個神明所能給出的最特殊也最浪漫的情話了。
那些曾經的祂們以一種比記憶更長久、更鮮活的方式保存下來。
藺懷生忽然覺得,這才是神明超然的所在。
藺懷生說不出話來,他很少有這種時候,因為他總是喜歡並擅長握有話語權的那個。這是他爭強好勝的體現。但他現在也要為愛人這份非凡的情話能力嘆服了,並覺得有些相形見絀。
但他們之間美好的氛圍註定要被打攪。他們自己都忘了,就算這個隱形繭子再怎麼隔離出一個小天地,這裏總歸還有別人。
外頭,西裝管家那句「供養神明」的話在玩家之間引發了一系列的強連鎖反應。
仇忽然看向藺懷生這邊,那樣強烈的目光,讓藺懷生幾乎以為對方看到了他。
偏偏身後的祂也加重了抱人的力度,顯然對仇這個玩家仍沒打消危機感。
而這個祂抱重了,別的祂就不高興了,於是西裝管家也看過來。於是這又算是一連串的反應。
到最後,所有的人或明白、或不明白地看着一團空氣。
細緻如施瑜、趙銘傳很快就發現在對稱排列的禱告塑像中似乎少了一個。而他們聽到仇直接問。
「你供奉給你那個神的食物是什麼。」
誰能想到祂真的只在為填飽愛人的肚子而全心全意地努力呢?
仇在這個輪次已經用掉了提問的權利,管家就更不可能如實地回答。
西裝管家聳肩配上攤手的姿勢,甚至不介意讓玩家們看到自己臉上明晃晃的惡劣嘲弄。
「你們可以猜。」
藺懷生止不住地笑:「你心眼真壞,這麼說了他們估計會想得很誇張。」
這時候的藺懷生完全倒在祂的懷抱里,千千萬萬個祂,但實際上藺懷生的愛人只會是一個,所以外頭的愛人也聽到了藺懷生這樣開心的聲音。
祂就覺得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也得到了同等的快樂。
在這之前,祂從萬千來到遊戲里的人類腦海中提取、借鑒、學習,以此不斷完善這個世界。但祂的快樂和愛,全部只源自藺懷生。
藺懷生忽然仰頭說:「這裏頭的聲音會泄露出去嗎?」
「不會。」
「怎麼了?」
祂多問了一句。
而藺懷生好像就是在等祂多問的這句,他乾脆整個人翻了個身,面朝這個廣闊而炙熱的胸膛。
要抱都已經夠嬌了,但他還不是要抱。藺懷生親了親那個令他發問的根源。
「你心臟跳得好大聲啊。」
口頭上疑問,行為上卻給予鼓勵和肯定。
這是給祂最大的讚賞,讓他自豪這顆人類的心臟裝得有意義。
抱着藺懷生的這個祂只想好好地、深深地懷抱住懷裏的這個寶貝,那麼就由別的祂來告訴。
藺懷生也聽到了。
【是因為所有的我都在為你悸動。】
不是別的哪裏,就是他貼著的這顆心臟。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藺懷生他就是聽到了。
也許這顆心臟也是一個祂變化而來呢。這個祂放棄了英俊的外表,放棄了能夠和愛人真實接觸的機會,由祂來變成一個象徵,一個證明。
是祂想證明,祂可以不是一個神或一個世界,而可以是一個愛人。
他們裏頭甜蜜得每一句話都能是表白,可惜人之間的悲喜並不相通,他們這邊有多甜,另外那頭的玩家們心情就有多差。
正如藺懷生前頭說的,在管家說完那樣一句故意誘導的話以後,幾人的臉色猛然難看。
他們很難不去想,所謂的「食物」,是不是昨天晚上離開安全屋的藺懷生的屍體,就像他們先前在地窖里發現的那堆屍山一樣。
這其中不是所有人都為藺懷生的「死」而悲傷,但這種死法不免讓他們牙關發緊。
而祂正是故意的。祂任由玩家們這樣猜想,畢竟祂現在可是生生的幫凶。
祂甚至故意往玩家那邊走了一步,製造一種壓迫感。
「我的禱告還沒結束,幾位仍打算留在這裏嗎?」
玩家們便在管家隱含的威脅中從小教堂離開,他們不會放棄這裏的線索,但必然要與管家錯開。
五個人站在外頭,心情都不輕鬆。
但觀眾們卻猶不過癮,他們就像這個世界上那群最無聊也最恐怖的看客,為了滿足自己的低級趣味而不斷起鬨。
【這就走了?】
【這個小教堂十有八九是個大寶貝呢,就這麼放棄也太孬了吧。】
【沒事,我看他們幾個之後還會回來的。】
【人類最喜歡探究到底了……】
仇嘖了一聲,他現在看這些彈幕心情就火大。
「這些鬼東西就不能關掉嗎?」
一般的彈幕都是活躍氣氛的,像這次從頭到尾陰陽怪氣含沙射影的實在見了鬼,特別是剛才那一句,仇覺得這些人其實想說的是好奇心害死貓。
而他們就喜歡虐貓。
覃白忽然問道:「仇,你之前來過這。」
仇知道她要問什麼。
「對。」
「我第一天來的時候,那裏一共有六個禱告塑像。」
六這個數字很難不讓他們多想,因為玩家的人數也正好是六個。
蘇柏說:「所以藺懷生真的死了?」
他是最直接問到關鍵的人,只能說恨比愛長久。
只是幾人都沒發現,就在蘇柏提了藺懷生的名字后,那個他們原本厭惡無比的直播屏一下子被嚇地靜了好幾秒,不再有新的彈幕跳出。
又過了一會,直播間的那些觀眾又若無其事地發一些無關痛癢的東西。
但無人知曉的暗處,窸窸窣窣的聲音不間斷地傳來。
真可怕。
是啊是啊。
好疼啊……
昨晚的一條腿……
太可惜了。
但很快,連這種背地的竊聲都不見了,一隻無形的統治的手掐住了它們的喉嚨,剝奪了它們竊竊私語的權利。
祂會為藺懷生做好一切,也會為藺懷生杜絕一切。
本來這一次祂應該遵守先前的約定靜靜旁觀,不插手藺懷生的一切決定,但藺懷生卻主動向他伸手,兩個人的關係有了質的飛躍。
那麼神也一樣會得寸進尺。祂渴望為生生做一切,貪性起來,祂甚至希望生生還是只和祂產生交集、只對祂說話、只看祂。
祂怎麼還可能容許這個世界裏有對藺懷生不友好的東西存在。
玩家們離開后,危機暫時接觸。
藺懷生和祂從繭子裏出來,而繭子卻沒有再變回原先的禱告塑像,這個位置就這樣空了。
一開始藺懷生還以為這是祂的打算,怕玩家們去而復返后因為忽多忽少的塑像數目起疑心,但他很快自我否定。
「不對。」
「什麼不對?」
這是兩個祂的聲音。
在戀人面前,雄性動物本能地展現自身優勢,藺懷生喜歡抽絲剝繭的過程與帶來的成就感,但很難得表現出來,祂都覺得這樣的藺懷生眼睛裏簡直盛滿了星辰。
祂立刻又有了新的自我革新的打算。
祂要為那些原本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的寂寥無垠添上藺懷生眼中這麼美的星星。
兩個完全一樣的人并行走過來所帶給人的感官刺激是強烈的,甚至是恐怖的,但藺懷生的心跳卻愈發加快。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現在很興奮。
藺懷生目光灼灼地看着祂們。
「你說過,這個小教堂既存在着陷阱,也存在着線索。」
「不對。」
「不只是線索,而是求生的機會。」
「我直到剛才都認為你是為了幫我躲藏,所以把塑像變成一個可以隱藏人的繭子。」
「但你不會幫得這麼低級。」
也不知道是哪個祂率先笑了,臉上是完完全全的愉悅與寵溺。
「這時候都可以順帶誇一下我么?」
藺懷生覺得祂有時候也未免太容易跑題了,就乜一眼祂,那眼睛水澄澄、清亮亮的,也不是故意,但就能勾得整根脊柱的神經都麻了。藺懷生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我這會如果再伸手,碰下一個塑像,它同樣會把我包裹起來。」
簡而言之,這幾個塑像就是遊戲提供給玩家們的一次性庇護所,數目上當然也是六個。
這好像是這個遊戲難得的仁慈,讓人不禁想,不禁心動,它的隱形功能會不會不僅限於白天,甚至能夠讓玩家安全躲過惡魔夜。
就這一點提供的生機,就足夠讓驚慌之中的人類忘卻這個惡劣遊戲之前的種種不好,從而對它感恩戴德。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發現這個生機的。
且不說本身是否發現這個小教堂,發現的時機還必須趕在危險降臨之前,而就算來到了小教堂,通道之前先有空中天使的陷阱,之後的玩家則會更審慎不輕易觸碰副本中的東西,自然也不可能發現這些禱告者塑像隱藏的真相。
祂鼓掌。
一個攬住他的肩膀,一個來摟腰,明明就是一體,但一左一右在藺懷生耳邊低語時,還是讓人產生不切實際的想像。
「你自己也應該為自己鼓掌,生生。我只是幫了你一次,但你憑自己得到了之後五個回合的優勢。」
祂大體可以猜出藺懷生接下來的計劃,藺懷生之所以激怒蘇柏,就是為了躲開接下來被施瑜投出安全屋的可能。他需要所有人都當他已經死了,直到最後他再出現。
安全屋外惡魔夜並不是每晚都會出現,藺懷生出來的時候就在賭,賭直到下一輪的第三回合、他的回合,到底有幾次真的惡魔夜,而他自己能躲過幾次。
「而現在,你每晚都能舒舒服服睡個好覺了。」
藺懷生覺得某人的話意有所指。
他勾了其中一個祂的下巴,另一個則頗有心計地主動用臉頰和鼻尖輕輕地掃着眼前人的耳垂和耳廓,營造輕柔的曖昧。
「和你?」
被他勾下巴的西裝管家明面上寵辱不驚地微笑,還伸手扶了扶單邊眼鏡,但祂的喉嚨卻上下滾動,泄露最直接也最強烈的渴望。
「我原來只想過做你的好夢就好了,但親愛的,你的提議更讓我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