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逛了一天娛樂場所，鍾樾和邱煜幾乎一無所獲。

不僅如此，他們手上-銀錢也所剩無幾。

翌日清晨，鍾樾總算花出那一錠金子，給自己盤下一個店鋪。

在這個時期，要想買下店鋪並不複雜，只要手裏有錢，叫黃包車跑兩趟，就能順利將店轉入自己名下。

一切打點妥當，鍾樾推開店門，環視店內陳設。

店面不算小，有普通人家卧室那般大，現在裏頭幾乎什麼都沒有，僅有一張桌一把木椅，角落堆著一些雜物。

「你什麼時候去把戒指要回來？」鍾樾拿來笤帚，清理角落-灰塵。

沒有人答應他。

鍾樾一回頭，便看見那個毛絨絨-老虎屁股。

得，人家還在自閉呢。

「邱煜。」鍾樾略微提高了音量，「你可得抓緊，萬一人家把你戒指當了，可不是鬧着玩兒-。」

現在光是要找朱鷺劍，他們就已經夠捉襟見肘-了，哪兒還分得出神去找戒指？

小白老虎依舊沒說話，緩慢地轉了個身，叼著自己-尾巴，躍上桌子，委屈巴巴地團成個老虎球。

鍾樾在心底嘆了口氣。

沒過一會兒，這老虎球就沒心沒肺地打起了呼嚕。

鍾樾搖搖頭，從雜物中翻出一塊木匾與筆墨，將它們置於桌上空餘-位置。

他要給自己-店寫個新招牌。

「喲，這裏開新店了呀？」一個路人邁了條腿進來，好奇打量：「老闆這兒做什麼生意啊？」

路人-嗓門很大，引得桌上-老虎球伸了個懶腰，發出一聲奶氣-虎嘯。

「哎喲！」路人給嚇了一跳。

「是店裏養-貓，捉老鼠。」鍾樾狠狠揉搓了一下老虎球，心想幸好老百姓們見識不廣，不認得小老虎。

不然就這麼擺着邱煜在店裏，還怎麼做生意。

鍾樾低頭，毛筆尖沾了墨，停頓片刻，便揮筆落字——

「鍾氏維修」。

鍾樾一手字兒寫得極好，工整而遒勁有力，讓普通-木匾顯得氣派非常。

「維修？」那路人念著木匾上-字兒，懷疑道：「你維修啊？」

「嗯。」鍾樾應了聲，將木匾安置在店外顯眼位置。

在這個過程中，店外已經圍聚了不少路人，都是看開了新店，看熱鬧來-。

「除了李氏維修，這就是城裏第二處維修鋪了。」

「開新店好哇，我家鐘錶昨天才送李氏去，修好要等猴年馬月呢…」

「就是不知這兒技藝怎麼樣，找誰先去試試，碰上貴重電器可不敢拿過來。」

「他就是老闆嗎，生得好像電影里-男一號那般好看！」

「哎哎哎，他看過來了…他-眼睛還是青灰色-，是洋人嗎？」

「看他那長相打扮，也不像做維修-，反倒是像個教書-先生。」

眾人一番七嘴八舌-議論，但議論完也就散了，沒人真把東西送到鍾樾這兒修。

有-只是女子們，從幾歲小孩兒到中年婦女，全都三三兩兩地來，來了也不進店，只隔着落地玻璃窗，悄悄地看店內-鍾樾。

看完了，也就捂嘴笑着跑走了。

顯而易見，沒有人相信鍾樾維修-技藝。

或者說，大家都在等第一個嘗試-人。

但這無疑需要巨大-勇氣，在這個時代，電器傢具不是人人都有，需要送進店裏維修-，也都是老百姓家裏-珍貴品。

大多數人寧願花一兩個星期，等靠譜-李氏修理，也不願貿貿然把東西送進「書生」開-新店。

畢竟要是修壞了，可是再難買到新-。

鍾樾在店內待了大半天，也沒有遇上半個客人，反倒是店外-姑娘們沒斷過。

他把玩著雜物堆里翻出-一根銀針，忽然有了主意。

「邱煜。」鍾樾拍醒蜷成一團-老虎球，給他一個鐵兜。

小白老虎睡得有點兒懵，抬起後腿撓了撓下巴，疑惑道：「讓我去要飯？」

「你到沙灘邊去，撿點兒石頭貝殼回來。」鍾樾說，「我就寬限你一天，明天再去要回戒指。」

「哼。」小白老虎抖了抖毛，叼過鐵兜，彷彿怕路上撞見白玫瑰，也不敢變回人形，就這麼慫唧唧地跑出去了。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他就叼著滿滿一鐵兜東西回來。

鍾樾揉了揉他，坐在桌前，用鐵器打磨石子，將它們磨成各種各種-形狀，還使它們表面光滑，晶瑩剔透。

邱煜沒再睡了，蹲在旁邊給他打下手。

鍾樾取過銀針，將力道注入針尖，竟是輕而易舉就給石子貝殼們穿了孔。

邱煜再叼來紅繩，鍾樾把石子貝殼穿進去，這樣便做成一條手鏈。

鍾樾拿着三條手鏈，出得店外，外頭正好有三個年輕姑娘。

這會兒她們近距離看見鍾樾，都頗有些兒不好意思，紅了臉，勉強露出點兒笑容。

「你們好。」鍾樾禮貌地朝她們一躬身，說道：「本店今日新開張，這是一些小小-贈品，若不介意可以收下。」

姑娘們看見嶄新-手鏈，臉瞬間全紅了，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小小-石子被打磨得普通寶石一般，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有-是圓形，有-呈方形，甚至還有小貓-圖案。

「真-…真-可以收下嗎？」其中一個女生紅著臉，小心翼翼地問，「確定…是送給我們嗎？」

鍾樾愣了愣，不明白她們為什麼這麼激動，但還是點了個頭。

「如果家中有什麼需要修理-，不妨拿到店裏來。」鍾樾說出最關鍵-話。

「一定！」姑娘們紅著臉鞠躬。

最後，她們嬉笑着牽着手跑遠了。

鍾樾目送她們離開，輕輕笑了笑，轉身回到店內，繼續做新-手鏈。

「這招從哪兒學-？」大白老虎舔了舔自己-爪子，「她們看上去未免也太高興了。」

「我昨天在歌舞廳，看見很多年輕姑娘，手上都有這樣-紅繩手鏈。」鍾樾說，「應該是這個時代流行-東西。」

「是嗎。」大白老虎望着玻璃窗外，「哎，又有人來了…」

-

不出半天，鍾樾-店裏擠滿了年輕姑娘，都是成群結隊來領手鏈-。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姑娘、以及姑娘-家人們，帶來了家中亟待維修-物品。

鍾樾讓他們一一登記，明日同一時間即可領回，確認物品完好后，再付修理費。

大夥兒一聽明日可領回，紛紛誇讚鍾氏效率高，歡歡喜喜地走了。

直到夜色降臨，鍾樾-紅繩手鏈派得差不多了，客人們才散。

鍾樾起身，一件件打量過送來-物品。

這時，一個穿青色旗袍-女子踏入店門，輕輕敲了敲玻璃。

鍾樾抬頭，桌上-小白老虎停下了舔舐-動作。

女子畫着淡妝，容貌艷麗，手腕上戴着一隻玉鐲。

鍾樾正想遞上手鏈，不料女子搶先開口了。

「我聽說，這兒新開了一家維修鋪，特地過來看看。」女子踏進來，看着鍾樾，「你這兒能修什麼？」

「只要是看得見摸得着-實物，都能修。」鍾樾說。

「是嗎。」女子笑了笑，便從懷中掏出一物，置於店內桌上。

那是一面很小-銅鏡。

「古人有雲，破鏡不能重圓。」女子說，「這破碎了-鏡子，你能修嗎？」

如女子所說，銅鏡上有一道深深-裂痕，將鏡面割分成兩半。

要想修復鏡子，對鍾樾來說並不難。

但這對凡人而言，一定是件難以接受-事情，就彷彿海底撈月一般。

於是，鍾樾沒有直截了當地答應下來。

「我勉力一試，不能保證。」鍾樾說。

女子笑起來，目光停留在僅剩-幾條紅繩手鏈上。

「鍾師傅似乎有不少心上人，真是博愛。」女子輕聲說。

鍾樾：「？」

看出他沒明白，女子掩嘴笑道：「這親手製作-石子紅繩，是我城有名-定情信物。」

鍾樾定在了原地，白虎抬起頭看他，露出看戲-表情。

讓你做這麼多，現在全城女子都收到你-「定情信物」了。

「那鏡子就拜託你了，鍾師傅。」女子爽快地揮揮手，大踏步走了。

將客人送走，鍾樾坐回木椅上，人還是懵-。

「怎樣？要幫她修好嗎？」邱煜鑽到他腿上，與他一齊看向那一小面銅鏡。

這小銅鏡看上去是件古物，鏡面模糊，鍾樾只能隱約看見自己-身影。

邱煜在鏡子裏，亦只是一團模糊-白色。

「先試試吧。」鍾樾說着，拇指觸過裂痕-起點。

瑩潤-微光很快便填充了縫隙，鍾樾-神情變得專註，只見光線沿着裂痕往下，鏡面一點點復原。

這麼簡單？

鍾樾朝鏡中望去，發現模糊-鏡面忽然變得異常清晰，甚至能看清青灰色眼眸中-倒影…

緊接着，鍾樾-意識有了一瞬-模糊。

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置身於別處。

原本店內-一切消失了，鍾樾急忙站起，很快反應過來，這面銅鏡也許是一件法寶。

「鍾樾！」邱煜大喊，瞬間化形為巨大白虎，擋在鍾樾身前。

虎嘯聲震徹山谷。

鍾樾此刻正站在晚風呼嘯-山谷岔道口，周圍傳來真實-衝鋒聲以及馬蹄嘶吼聲。

兩方士兵交匯，卻仿若視鍾樾與偌大白虎於無物，直接穿過了他們。

鍾樾和邱煜所能感受到-，只是一陣風。

他們即刻就反應過來了。

這裏並不是現實，而是銅鏡反映給他們-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