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第69章 第69章

程思意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聽鄭凝說完,還沒有蠢到絲毫不懷疑,鄭凝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地步。

其中不乏有添油加醋,誇大其詞,但如果說這件事全是杜撰的,她說的有鼻子有眼,肯定也不是空穴來風。

「……剛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周晨光和這個女人仍然藕斷絲連,我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有什麼魔力,不過後來兩個人撕破臉皮,這女人從周晨光手裡拿了一筆錢離開的,周晨光對她挺恨的,提起來都恨得牙痒痒,畢竟為了她拋妻棄子,最後沒修得正果嘛……」

說完抬起來眼眸,嘴角噙著笑,笑吟吟的打量程思意,以為程思意會再打探幾句,比如那個女人長得漂不漂亮?比如是做什麼工作的?再比如是不是很優秀?身材很好?所以周晨光拋妻棄子……

意外的是,程思意靜靜地看著她,仍然是一言不發。

鄭凝的定力這會兒反而沒有程思意好,不由得挑起來眉梢,「你怎麼什麼也不說?」

程思意其實到現在還沒徹底消化這件事,她驚訝不已,只能用震撼兩個字來形容,這會腦子幾乎是空的……

鄭凝腦海里設想過程思意知道真相之後的反應,歇斯底里的大哭?當即打電話質問周晨光?亦或者壓根不信,指責鄭凝胡言亂語?

她就是設想過好幾個版本,沒有一個版本猜中,所以有些吃不準。

程思意從始至終安安靜靜面無表情,彷彿在聽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故事。

鄭凝猜不透,也只能低下頭繼續說:「我知道的就這些,別的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你不信的話可以去找周晨光求證,」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什麼,思索了一下,「那個女人,好像叫……叫孫嫚迪?是個不入流的畫家,在魯陽市應該很好查,你可以去查一查……」

她說完不再停留,扭身拿起身後的手提包,站起來就走,走兩步又轉過頭看程思意,「這樣一個又蠢又渣的男人,你還準備手下留情?把你害成這個樣子,你還要以德報怨?說實話,如果你真要手下留情的話,那我不得不佩服你,佩服你的聖母心!」

說完鄭凝回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隨後咖啡廳的門一開一合,外面街道吵鬧的聲音傳入室內,不過很快又恢復安靜。

程思意雖然難以接受,不過條理還算清楚,她並沒有直接離開。

一個名叫孫嫚迪的女畫家,魯陽市能有幾個,就算名不見經傳,但知道名字身份又特殊,花幾個錢,想把她找出來,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只是程思意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去會這個女人,她這個人這麼清高,怎麼可能屈尊降貴去見一個第三者,而且還是離婚兩年之後,事情已然過去,再讓她去見一個前夫曾經的女人……

她的自尊心和她的驕傲都不允許,不允許她做這樣自降身份的事,不過突然知道真相,她覺得特別憤怒,周晨光竟然把她當傻子一樣騙,而且到現在還騙她!

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所以拿起來手機就給周晨光打電話,周晨光接到程思意電話的時候很意外,第一個反應就是前兩天喝醉酒,在他面前情真意切的說了那些話,現在起作用了,所以打電話過來是想緩和關係?

他就說嘛,程思意重情重義,不會對他這麼絕情的……

手機聽筒放到耳邊,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程思意那邊語氣飄飄的問他:「……周晨光?」

「啊?」

「……你每次對我撒謊的時候,看我被你三言兩語玩弄於鼓掌,是不是都特別驕傲?」

周晨光被質問的愣了愣,「我什麼時候對你撒謊了?」

程思意閉上眼睛,盡量保持語氣平緩,「我們要不要聊一聊孫嫚迪?」

「孫嫚迪」三個字傳入周晨光耳中,男人瞬間嗡的一聲,大腦空白,他這輩子可能忘得了鄭凝,但是永遠忘不了孫嫚迪……那個恨女人……

「誰告訴你的?」反應過來,立馬又否認,「我不認識她,你胡說什麼,我聽不懂。」

「不認識她是吧?那我就去查,最好光明磊落,讓我查不到任何東西,否則我就把你的醜事曝光在網路上,讓你臭名昭著!」

周晨光立馬語氣軟了,「你想幹什麼呀?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非咬著我不放了?我那個時候一時昏頭……」

程思意就知道,只要這樣威脅,周晨光就肯定會招了,事情得到證實,程思意心裡的那塊石頭也落了地。

以前對周晨光還只是怨,想想這兩年自己經歷了這些,怨在這一瞬間就成了恨!

一時間哭笑不得,神情瞬間變得萎靡不振,有些事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也有些較真的問他:「當初你在外面偷/情,又把所有的髒水都潑給我,我在脆弱的階段,還要經受你和你媽媽的精神打擊,導致我一直被病折磨,你都從來沒有半點愧疚了?你真是個畜牲,你怎麼不去死啊?你為什麼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對得起天地良心嗎?也對,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也干不出來這種事……有朝一日你怎麼面對小豆芽?他會怎麼看待自己的父親?要不然你就去死吧,該死的人是你!衣冠禽獸!!」

程思意胸口劇烈起伏,上氣不接下氣,全然忘記自己身處咖啡廳,咖啡廳里只有三兩個顧客,而且這種地方向來寂靜,她罵到有些歇斯底里,從小教養好,程思意不要說沒有這樣罵過人,就連私下裡大聲斥責都很少,更不要說在這樣的公眾場合讓人去死。

周晨光總能刺激到她,讓幾十年的修養化為烏有……

程思意罵完之後仍舊不解恨,手握著咖啡杯,幾乎差點把咖啡杯捏碎。

如果現在周晨光在她面前,如此滔天的恨意,程思意覺得自己一定拿一把刀子殺了他。

一定要多捅幾刀才解恨!

周晨光那邊自然各種狡辯,要為自己挽回一點顏面,他現在說什麼程思意都覺得是好笑,冷冷的笑了笑,不願意再聽一個畜牲說話,所以直接把電話掛了。

咖啡廳的人都在看她,她強迫自己恢復冷靜……

單手搭在膝蓋上,久久久久之後,髮絲在臉旁邊被微風吹得蕩漾著,輕輕地撫著她的嘴唇,她回過神來,感覺嗓子乾燥,抬手去端咖啡。

咖啡剛端起來,杯碟碰撞的聲音拉回來思緒,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發抖,她趕緊把咖啡放下,另一隻手緊緊握住發抖的這隻手的手腕,不過此刻哪裡是手臂發抖,她整個身子幾乎都在顫抖。

程思意覺得周遭壓抑的喘不過氣,不能在咖啡廳里繼續喝咖啡,她這會兒狀態差極了,最好出去兜兜風,所以抖著手,舉止保持著斯文優雅,不緊不慢拿了墨鏡戴到臉上,雙目遮擋墨鏡的那一刻,程思懿的眼眶這才紅了。

她拿上包起身就要走,誰知才走到半道就被服務員攔下,提醒她還沒有買單。

兩人說好了,是鄭凝請她喝咖啡,所以鄭凝負責買單,沒想到鄭凝竟然逃單離開。

程思意神情恍惚地跟著服務員,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收銀台,她只覺得腦子裡嗡嗡響,收銀員說了兩遍價格,她才把錢付過去。

從咖啡廳推門出來,陽光普照,瞬間灑在程思意臉上,刺眼的陽光讓她微微閉了閉眼,本來以為自己把所有的火氣發出來就沒事了。

可是過去的事一幕一幕,一幀一幀不受控制的浮現出來,還記得那個時候,周晨光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總是說一些刺激她貶低她的話語……看她的眼神多了冷漠和挑剔……

兩個人但凡吵架,他都會抱著枕頭去外面沙發上睡,他的手機很少拿回卧室,有段時間一直在廚房裡充電……

動不動就去採風,有一次頭天晚上還好好的,第二天一早,程思意還沒有起床,他就開始收拾行李箱要出走,程思意那個時候產後抑鬱,提出跟他一起去,他找各種借口不同意,臨走之前還親了她的額頭,讓她好好在家休息。

每次出去採風,程思意總也打不通電話,他總是借口自己需要安靜,需要靈感,借口壓力大,讓自己不要總是打擾他。

程思意儘管委屈,更需要關懷,卻也只能包容他……

還有很多很多的細節,如今想來都值得推敲……那個時候,程思意記性很差,每天就像個傻子一樣,自顧不暇……

她收回來思緒,晃晃悠悠,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失魂落魄的來到車上,卻發現自己雙手還在發抖,壓根沒辦法開車。

強撐的淡定,在這一刻徹底崩塌,她恐懼的看著自己不斷發抖的雙手,越恐懼,就覺得自己抖動越厲害。

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像又成了廢人。

無助的時候第一個想的人就是秦邵,趕緊拿起來手機給秦邵打電話,「……秦邵……」

紅唇只喊出這一個名字,隨後不再說話,所有的情緒噴薄而出,晶瑩的淚水順著墨鏡下方的白皙臉龐滑出來,「你在哪……」

她帶著哭腔問秦邵,那邊立馬意識到程思意的異樣,眉宇瞬間皺起來,不答反問:「你在哪?」

程思意目光獃滯地透過車窗望了望四周的建築,說出來咖啡廳的名字,秦邵沒有來過這邊的咖啡廳,當然不知道具體在哪,「那你把車開出來,找一個明顯的地方,我去找你?」

纖細的手腕搭到方向盤上,程思意光潔的額頭抵著方向盤,她閉上眼睛無助的搖搖頭,「……我做不到……對不起,我做不到……」

秦邵知道程思意的抑鬱病症搞不好又有了發作跡象,說實話,以前的時候秦邵對這個東西知之甚少,自從上一次程思意狀態不好,秦邵就做了很多研究工作,查閱了很多相關資料,比如區分抑鬱症和抑鬱情緒的病人的癥狀,再比如如何與抑鬱症複發的人相處,怎麼安慰?怎麼幫他們緩解?什麼樣的話語才能讓他們舒服?

他最近一段時間只要有閑暇,不是學做飯就是學這些東西。

也是看過這些之後才徹底了解什麼叫抑鬱症,心靈感冒,說好治也非常好治,說難治也比較難治,有些人一次就能治好,有些人終生都要受其困擾。

秦邵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只能安撫她,除此之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嫌棄,不然程思意會很愧疚,可能就再也不敢麻煩他了,所以立馬安撫程思意,語氣溫柔的對她說:「你不要害怕,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做不到就不做,沒有人要求你必須做到……你在原地等我,好不好?你現在能不能給我發個具體位置?我馬上過去?」

程思意吸了吸鼻子,有氣無力「嗯」了一聲。

掛掉電話兩分鐘,程思意的情緒才逐漸地收住,不過情緒爆發的階段過了之後,她的眼神隨即就木訥的許多,只覺得無欲無求,更不想做什麼。

費了很大勁才提起興趣,抬手把駕駛座的座椅落下,有氣無力躺下,雙手擋在胸前,靜靜地蜷縮在座椅上。

秦邵等了又等,都沒有等來程思意給他發的位置,男人焦躁不安,只能不斷地打電話,程思意雙眼失焦的看著手機,任由手機不斷的響玲,卻沒有接電話的慾望。

好幾次提起精力想勉強自己去接,想了想,又覺得接電話很麻煩,不想被打擾。

介紹不知道程思意到底怎麼回事,明明這段時間情況一天比一天好轉,怎麼突然又惡化成這個樣子,一個人出去到底遇到了什麼?到底受了什麼刺激?他當時就應該跟出去的,不管程思意喜歡不喜歡,都應該厚著臉皮跟出去,而不是任由一個狀態不好的人獨自開車離開他的視線。

聯繫不上程思意,秦邵只能自己想辦法,他穿上外套火急火燎的從公司里跑出來,走到馬路旁招手打車,周末高峰時間,車子還特別不好打,一向沉穩內斂,很少焦躁的秦少也破防,就差直接站到馬路上攔車。

好不容易才坐上計程車,他只能報上咖啡廳的名字,經常開出租的老油子,對魯陽市這種地方向來熟悉,一共有三家咖啡廳,只是不知道他去哪家,於是轉過頭來問他:「丹陽路有一家,江淮路有一家,黃河路還有一家,得看你要去哪家……」

秦邵哪知道要去哪家,不過一說江淮路,他立馬尋到一些蛛絲馬跡,江淮路距離鄭凝住的地方很近,如果說程思意開車出去找鄭凝,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緊要當頭,他只能賭一把,「江淮路,先去江淮路。」

從公司到江淮路,一共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程,這半個多小時,對秦邵來說,此生都沒有這麼漫長過。

一路上,男人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越想越膽戰心驚,生怕自己去的不及時,從此以後就再也見不到程思意。

抑鬱症到底有多可怕?到底有多危險?秦邵很清楚。

假設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了程思意,自己會怎麼樣?

雖然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但是心口立馬砰砰亂跳,痛到無法呼吸,頓時失去方寸。

在這個時候,秦邵突然覺得官司能不能打贏他都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成名他也不在乎,他只希望程思意好好活著。

哪怕以後碌碌無為,落魄一生,哪怕兩人走不到最後,終要面臨分開,也只希望程思意一輩子順遂無憂。

做人不能太貪心,要懂得知足。

著急忙慌的下車,險些忘了付錢,他走到咖啡廳門口轉了一圈,越是著急視線就越不清楚,趕緊穩了穩情緒,目光順著咖啡廳門口的停車位,挨個找尋。

幸好程思意停車的地方特別醒目,男人看到熟悉的車牌,以及車窗裡面模糊的輪廓,狠狠鬆了一口氣。

方才一直著急忙慌的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這會兒腳步才徹底穩了下來,他看著車子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緩緩走到車子旁邊,本想拉開車門,直接坐進來,拉了兩下車子卻發現車門還上著鎖,只好又繞到駕駛座,屈指敲了敲車窗玻璃。

聽到車內傳來啪嗒一聲解鎖的聲音,秦邵直接拉開她那邊駕駛座的門,就看到程思意蜷縮在裡面,臉上戴著墨鏡和口罩,臉龐本來就是他的巴掌大小,幾乎被遮擋的嚴嚴實實。

拉開車門的瞬間,刺眼的光芒照射進車內,程思意非常排斥這樣明亮的光線,又使勁縮了縮身子。

如果換作一個正常人這樣折騰他,見面之後,他肯定要一頓發火,不過,面對程思意,秦邵一點火也發不起來,不敢發,不捨得發。

只能彎腰蹲到她身邊,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抬手要去摘她的墨鏡,程思意往後撤了撤,不許他碰。

秦邵也就沒有勉強她。

沉默一下,柔聲問她:「你今天見誰了?誰刺激了你?」

程思意被他這麼一問,瞬間想到在咖啡廳里鄭凝講的那件事,她抬起來眼皮子,透過墨鏡去看秦邵,語氣輕輕的,低聲呢喃:「……秦邵你知道嗎?儘管我嘴上從來都不承認,但是這兩年我一直都很愧疚……離婚的時候,他把我貶得一文不值,我也認可了我自己很差勁……我痛恨過去的自己,因為她我的兒子沒怎麼感受過父愛……所以我不斷的懲罰她,攻擊她,甚至摧毀她,企圖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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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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