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平安脈

出了書房，江希遙和單渝並肩而行，繼續了方才的對話，「單渝，你此番招惹了振威鏢局，到底是有何緣故？」

「月前，我在潮聲攬月閣聽曲兒，誤打誤撞了他們當家和西域曼陀羅的長老幽會，」單渝坦白，「我聽說書先生講過西域曼陀羅，從來不做好事，就怕他們狼狽為奸要掀什麼風浪，我去不了西域，就釘了「殘楓」，好歹嚇唬嚇唬那個振威鏢局。」

江希遙咳嗽一聲，「「幽會」這詞不妥。」

「哈哈哈，差不多就行了，我一個行俠仗義的江湖人，意思到了就好，沒那麼多文采。」單渝到底是大大咧咧，百無禁忌。

江希遙不太認同，「你之前整治那些地主惡霸，土匪強盜，小州小吏，繼承小師叔之志願，我以你為榮。但西域曼陀羅不是那麼容易招惹的，「逍遙劍」只剩下你一根獨苗，凡事謹慎些，若有什麼危險，對不住在黃泉逍遙的小師叔。」

「大不了我死之前也物色個人傳了衣缽，我聽師父說，逍遙劍向來都有傾盡所有的規矩。」單渝把一切都想得很簡單，反正他不怕死，「再說了，什麼獨苗，這不還有你么。你難道不是師伯的徒弟嗎？」

逍遙劍，是江希遙和單渝的師門，但沒有門派宗地，對江湖地位也不爭不搶，武功極高，卻淡泊名利。可謂是將「逍遙」二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傳到第九代只有兩位徒弟，師兄是江希遙的師父，師弟是單渝的師父，這也是當年單渝滿身是血地去了遊園，能在裏面養傷兼混吃混喝，以及與江希遙關係親密的原因。

江希遙沉默，想了想，「你說得對。」

看來，他也得要物色一人傳承才好。

說話間，沿着連廊就到了「探幽」門洞，再往裏就是後院了。

遠遠看見蕭琴鳶和蓮姑姑在烈日下曝晒藥草，江家小姐江靈玥也在一旁幫忙，大大小小的竹盤鋪了整個院子。

江希遙兩三步來到蕭琴鳶身邊，「娘。」

蕭琴鳶手上捧著竹盤，回頭見到了江希遙，她笑着頷首，「日頭曬，趕緊先去涼亭里歇著。」

江希遙拿過蕭琴鳶手上裝滿藥材的竹盤，「我來吧，您去歇著。」

蓮姑姑笑着走過來，「二公子，路上辛苦了。」

江希遙應聲，「蓮姑姑，回家而已，不辛苦的。」

蓮姑姑名喚夏蓮，是蕭琴鳶的貼身侍女，自幼跟在她身邊，主僕已有四十餘年。

「夫人您和二公子到涼亭敘話，這活兒也快收尾了，都交給我吧。」夏蓮姑姑安排著，「我讓花梨去廚房端幾碗百合銀耳蓮子羹來。」

單渝一聽有好吃的，就從江希遙身後冒出來，「江夫人，蓮姑姑，我也一起來了。」

「看到你了，小單公子，也給你端一碗。」蓮姑姑依舊笑着，略微發福的身材，親切的感覺。

蕭琴鳶看了看這滿地的竹盤，又與夏蓮交代了一句，「那邊的麻黃不能久曬，再小半個時辰就要收回來。」

「好，夫人放心去歇著吧。」

葯圃拐一個小彎就是涼亭，四周潑灑了井水，解著暑氣。

蕭琴鳶走在最前面，來到涼亭，她對着身邊的江靈玥道，「玥兒，你二哥和小單也好久沒回來了，怎麼也不見禮，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方才江靈玥一直未有言語，默默跟在江夫人身邊，「娘，女兒來後院之前已經同遙哥哥和單公子見過了。」

「原來如此。」蕭琴鳶看了自己女兒一眼，她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對於玥兒的心思，她有些頭疼。

「你們三個都別站着了，看着黑壓壓的一片，還嫌這日頭不夠熱乎嘛，都過來坐。」她招呼著幾個孩子落坐。

這時候，婢女花梨端來了百合銀耳蓮子羹和綠豆水晶軟糕，蕭琴鳶又道，「這是我今晨親手做的，快嘗嘗，看是我的手藝好，還是你關叔的手藝好。」

江希遙還沒說什麼，已經舀了一勺喝起來的單渝，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說，「肯定是江夫人的手藝好！」

「就你嘴甜。」蕭琴鳶笑着說。雖眼尾有些細紋，但終究還是底子好，加上保養得當，如今她已年過半百，眉宇間卻還能依稀尋得年輕時候的神采。江家的孩子們，說到底，也都是隨了江夫人的好樣貌。

等喝了解暑的羹湯，蕭琴鳶又命花梨去取了日常看診的藥箱，「卿安，伸出手來，讓娘給你診個平安脈。」

江家夫人蕭琴鳶，自小跟着爺爺學醫，曾遊走四方救治百姓，醫術了得。嫁做人婦后，時常發放藥材，定期義診，是紫陽鎮乃至蜀中百姓都豎着拇指誇讚的醫女。

蕭家的醫術，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號的，江湖名醫榜榜眼，醫聖青陽，便是蕭爺爺的關門弟子，蕭琴鳶的師弟。

診完脈，蕭琴鳶嘆息，「神思鬱結，揮之不去，恐夜半驚夢……卿安吶，長此以往，怕是會傷及根本。」

「嗯。」江希遙淡淡地應了，也算是默認了。

蕭琴鳶看了看他，緩緩收著脈枕，沒有繼續追問。她自然明白他在思什麼，夢什麼，怪只怪造化弄人，怪只怪他們當年還是太草率了。

江靈玥打破了母子之間的沉默，「娘，是不是可以開服湯藥給遙哥哥調理？」

「心病還須心藥醫，我的醫道，解不了卿安的結。」

江靈玥卻有些着急，「娘，遙哥哥常常住在外面，您要不要還是給開個日常保養的方子，讓素玉帶了回去，這總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強些吧。」

蕭琴鳶淡淡地笑了，「你這丫頭，這是不信娘的醫術？」

「女兒不敢。」江靈玥低了頭，事情只要牽扯了江希遙，她總是會不小心忘了規矩。

單渝趁機喝了兩碗百合銀耳蓮子羹，「江夫人，您別多慮了，卿安能跑能跳，我看他挺好的。」

一絲脈象，往往最樸實，也最真實，單渝表面上安慰著蕭琴鳶，心裏卻隱隱覺得，這趟江希遙出遊園，是真有些不同，這山海鏢局的壽宴到底對於他有什麼特別？

「小單，卿安平日裏也沒什麼特別親密的朋友，你可要替我多看顧看顧。」蕭琴鳶推了水晶軟糕的盤子過去。

「沒問題，」單渝笑嘻嘻地拿一塊塞進嘴裏，所謂吃人嘴短，「江夫人，剛剛江老爺讓我以後稱呼他為遠叔，要不我跟您也換個稱呼。」

蕭琴鳶笑了，「行啊，就稱呼琴姨吧。」

單渝點點頭，「好的，琴姨。」

－－－－－－題外話－－－－－－

單渝：我怎麼覺得我是男主？

我：跟你說個秘密，你都沒出現在我的大綱里。

單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