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棋局2

第84章 棋局2

入夜,偌大的皇宮裏靜悄悄的,御龍殿內,年輕的帝王批完最後一份奏摺,長嘆一聲,將身子往後仰去,疲憊地伸手按了按太陽穴。

他知道大事將臨,雖然面上不顯,心裏卻焦灼。

白日裏同大臣們鬥智斗勇,夜裏又沒完沒了地處理國事,他這會兒頭隱隱作痛,即使燃著安神的香,依舊疲憊不堪。

腦中有一根弦緊緊的綳著,叫他不敢放鬆片刻。

「吱呀——」大殿的門被輕輕推開,江溫行以為是喜公公,便依舊懶懶地靠在龍椅上,不想卻聽見一道嬌軟的聲音:「陛下,天色已晚,該歇息了,莫要過度操勞。」

江溫行掀了掀眼皮,望向來人。

一個女子頭戴紅蓮步搖,穿着華貴的長裙,端著一碗甜湯,緩緩走向龍椅。

她的臉上帶着一貫的,溫柔似水的笑容。

江溫行的眼眸暗了暗,不動聲色地望着走來的女子,淡聲道:「清妃,你怎麼來了?朕不是已經下令,讓各個嬪妃安分地待在自己宮中嗎?」

清妃聞言,清澈的眼眸里泛起濕氣,有些心疼地道:「臣妾自然知曉陛下下了聖旨,可眼看着陛下天天為國事操勞,許久不曾踏入後宮,臣妾實在是憂心,又記得之前陛下累了的時候,愛喝臣妾煮的甜湯解乏,這才不顧聖令做了甜湯來,還請陛下責罰。」

她將一段話說得深情許許,一副為了江溫行可以違抗聖旨連命都不要的模樣。

過去江溫行最喜歡她雙目含情,水光漣漣地看着自己時的模樣,卻不知為何,如今卻覺得有些刺眼。

江溫行垂下眼眸,掩蓋住眼中一閃而過的寒意,只是道:「朕不想吃,你退下吧。」

清妃往前走的腳步頓了頓,端著甜湯的手為不可察地晃了幾下,卻終究咬着牙,繼續往前走。

江溫行聽着愈來愈近的腳步聲,煩躁地抬頭,冷聲道:「朕叫你退下——」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碗甜湯便直直朝他潑來。

江溫行皺眉,下意識想要躲閃,餘光卻瞥見一抹銀光。

不一會兒,喜公公聽見御龍殿裏一陣巨響,慌忙跑進去,喚道:「陛下?」

在看清殿裏的情況時,喜公公頓時臉色慘白,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喊道:「喚太醫!喚太醫!陛下遇刺了!」

片刻后,一群太醫拎着藥箱慌張地跑進御龍殿,宮裏一時陣腳大亂。

一抹人影混在混亂的宮女太監里,抄近道跑去了不起眼的冷宮裏,悄悄朝外面傳遞信息。

半個時辰后,一封密信落入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手中,他走入燈火通明的小屋,恭恭敬敬地將密信交給了坐在棋盤前悠哉游哉喝着清茶的江聞手中,道:「尊上,宮裏有消息了。」

江聞接過那密信,打開來掃了一眼,驀地一笑,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下去準備吧。」

「是。」黑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很快隱沒在黑夜裏。

江溫遠淡笑着將手中的密信放到一旁的蠟燭上。

那寫着「宮中計已成」的紙條很快被燒成灰燼。

天邊響起一陣悶雷,憋了一日的大雨終於落下。

冷風「呼呼」地吹着,連大樹都朝一邊倒去。

江溫遠由暗衛領着,冒着滂沱大雨穿過院子,走入地牢的暗道。

地牢裏本就悶熱潮濕,這會兒下了大雨,連空氣都變得粘稠,叫人呼吸不暢。

江溫遠停在那間關押著女子的地牢前時,只見那女子懶懶散散地靠在長了青苔的石牆上,一點也不驚慌。

聽見腳步聲,女子輕輕睜開眼睛,瞥了來人一眼,隨即坐直身子,笑道:「我還真是有幸,竟然能等到王爺大駕光臨。」

江溫遠望着那雙滿是戲謔的狐狸眼,冷聲道:「你倒是笑得出來,就不怕本王是來去你性命的嗎?」

女子輕笑一聲,道:「若殿下想要我的命,儘管來取就是。不過嘛——殿下若是殺了我,便再也沒機會進入琳琅山莊了。」

江溫遠目光一凜,沉默地望着她。

女子繼續笑着,道:「何必用那種吃人的眼神望着我,你們費盡心思地調查我們,我們自然也知曉。如今我既然落在你們手裏,還要靠你們給的解藥續命,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去琳琅山莊的路上佈滿了機關,一不留神就能讓你們丟掉小命。」女子依舊笑着,眼神卻冰冷無比,「殿下想必已經找到了琳琅山莊的具體位置,並且派人前去蹲守了,不過,若是輕舉妄動,那些官人怕是要全都折在路上了,殿下,你敢賭嗎?」

「呵。」江溫行嗤笑一聲,道,「你這些談話的小伎倆是江聞教的么?」

自從知曉江聞是他們最大的敵人後,那聲「皇叔」江溫遠便再也叫不出口了。

在聽到「江聞」二字時,女子的神情有一瞬的變化,卻很快又恢復原狀,笑道:「呀,被殿下看出來了。」

江溫遠知道江聞敢這麼堂而皇之地將女子送入死穴,就一定有把握自己不會被抓到。

而這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江聞篤定女子即使被抓也不會出賣他,要麼他本人早已不在琳琅山莊,這是他設的一個局。

江溫遠更傾向於後者,因為江聞這個老狐狸,從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不會將自己的性命交付於所謂的「信任」。

江溫遠想起方才元啟對他說過的話——若是江聞設了局請君入甕,你便將計就計。

於是他冷笑一聲,道:「既然你對琳琅山莊的機關如此熟悉,那便由你們帶本王上去。」

女子原本以為江溫遠會被刺激得一劍殺了她,誰曾想他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

女子疑惑地望了江溫遠一會兒,他是真的上鈎了?

江溫遠卻不給她看穿自己的機會,轉過身去,吩咐一旁的暗衛道:「把她盯緊了,明日一早帶着她一起去翠西林。」

江溫遠說罷,便抬腳往外走去。

女子一時摸不清江溫遠的態度,遂喚道:「殿下,你信得過我?」

江溫遠頓住腳步,轉過頭,輕勾唇角,反問道:「江聞這麼費盡心思將你送過來,不就是想讓你帶本王去翠西林嗎?」

女子一噎,小王爺這麼說,好像也沒毛病。

江溫遠道:「既然江聞這麼為本王着想,那本王也不該辜負這片心意,不是么?」

「……」女子徹底沒話說了。

她不得不承認,在機關設計一事上,她腦子靈光得很,可一到這種明謀暗算,她腦子就跟生鏽了的機關一樣,硬是轉不過彎來。

罷了罷了,她只要執行好尊上交代的任務就好,至於其他的,肉食者謀之,她這種草莽就不參與了。

翌日一早,女子就被暗衛從地牢裏領出來,走到太傅府的後門。

江溫遠先是細細同留守的暗衛交代了這幾日要注意的地方,並再三叮囑他們一定要護元啟周全。

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元啟萬萬不可出事。

江溫遠剛剛交代完,就見女子被暗衛押了過來。

江溫遠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雖然狼狽,卻還有功夫朝他拋媚眼的女子,便翻身上馬,冷聲道:「出發。」

小王爺對江聞主動送上門的誘餌沒有半分憐憫之心,直接叫人將女子橫栓在馬上,由一人看着,便帶着一行人朝翠西林疾馳而去。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這會兒雨雖然停了,可天空依舊陰沉沉的,連空氣都是潮濕悶熱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昔日裏熱鬧的街道此時冷冷清清,只有馬蹄踏在青石板上急促的聲音。

路上積了不少水,馬疾馳而過時,污水濺起來,潑了女子一臉。

女子橫在馬背上,本就被顛得不行,這會兒一汪污水濺來,刺激得她再也忍不住乾嘔起來。

所幸她昨夜沒有吃東西,這會兒嘔了半天,除了一點點酸水之外,什麼也沒吐出來。

與她同乘一匹馬的官差像是沒有聽見她嘔吐的聲音,揚起鞭子,依舊將馬騎得飛快。

「……」女子嘔了一陣,生無可戀地趴在馬背上。

大理寺的官差都同小王爺一個樣,冷漠無情。

翠西林顧名思義,是京城郊外西側的一處山林,離京城並不遠,騎馬只需半個時辰便可到達。

江溫遠一行人來到翠西林的山腳下,與先到達的柳雲等人會合,部署下一步的計劃。

當馬終於停下來時,女子翻著白眼,險些暈過去,又被官差無情地掐著人中,硬生生清醒過來。

當視線變得清晰之後,女子一眼就望見了站在遠處與小王爺悄聲密謀的柳雲。

不知怎的,她的心驀地停頓了一拍。

這個男子,好像在哪裏見過……

柳雲沒注意到女子,他朝江溫遠行了個禮,便開始彙報他們目前為止獲得的情報:「殿下,屬下之前帶着人上去試探了一下,這山上機關重重,一不留神,便會沒了性命。」

江溫遠皺眉,看來那女子說的是實話,遂問:「柳君,你可認識懂得機關之術的人?」

柳雲頷首,道:「屬下之前陪您去鄭雲說的小屋時,便懷疑這琳琅山莊中有精通機關術之人,猜想琳琅山莊附近應當會佈滿機關,於是早早聯繫了江湖上一位友人,按時間算來,他應當已經快到了。」

柳雲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陣馬兒的長咴。

一個身穿青色布衣的男子騎着馬停在柳雲的不遠處。

來者清清瘦瘦,不似江湖中人,倒像來京城趕考的文弱書生。

那人見到柳雲,清朗一笑:「好久不見,柳君。」

女子聽到那道聲音,渾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去,望見了一個她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的人——她的師兄清雲。

當初她投靠江聞時,本想拉上清雲,結果她那一向對她百般包容的師兄頭一次對她發了火,並且告訴她,若她要成為江聞的爪牙,從此以後,他便沒有她這個師妹。

當時女子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離開。

因為江聞已經在她的心中種下了一顆炙熱的愛情的種子,叫她心甘情願地為他飛蛾撲火。

之後她再去尋師兄時,卻發現原先的住地空無一人,清雲早已不知去向。

誰也不曾想到,再見面時,卻是這般光景。

清雲同柳雲打完招呼后,便感到一道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微微低頭,就望見了狼狽地被押著的人。

清雲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開口道:「好久不見,白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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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小姐靠讀心屢破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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