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溫昭再看賀懷辰,下意識就帶上了牧思遠那張臉，這樣一想剛剛那種不規矩的姿態確實有點像他，畢竟怎麼說也是能幹出從劍冢直接搶本命劍的人。

只是……冤大頭竟是我們宗主。

這讓溫昭一時有些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又產生了新的疑惑。如果賀懷辰的角色是年少時的牧思遠,那自己的角色究竟是誰呢？

當意識到這是牧思遠的過往以後，那串手鈴的存在也就變得微妙起來，溫昭不會認錯老狐狸的法器,但也肯定老狐狸確確實實與自己附身的女子不可能是一人。

那麼可能性也只剩下了一種,這原本應當是顧蓁的東西，那又怎麼會到老狐狸手裏呢？又加上顧蓁那與合歡宗多重的相似性,無疑讓溫昭肯定了她應當是合歡宗的一名弟子,只是溫昭從未見過她。

但更重要的是，孟語堂說想讓自己來結束一切，可怎麼想如今出現的事都與自己無關。

一時之間，溫昭心頭的疑惑更深了一層。

顧蓁望着牧思遠的臉，聽着他的話,勾起了唇角,一笑之間眉眼間帶着一點嫵媚的神色。她揚起頭看着還貼在自己身邊的少年人,下一秒做出的舉動直接將溫昭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只見她抬起腿一腳就踹向了牧思遠的腰，牧思遠本就沒設防,被踹得正著，他的重心后移,一腳踩空,在下落過程中伸手緊緊抓着屋檐，這才沒有掉下去。

「誰不知道你們太衍宗都是窮鬼啊？」顧蓁揚起眉,沒好氣地說道,全當牧思遠又在逗自己。

等到人掉了下去,顧蓁這才察覺到些不對勁的地方，就連她都沒想到自己這麼輕易就把太衍宗的劍修踹了下去，不禁喃喃道：「怎麼這麼弱？」

下一秒她明白過來，這恐怕只是個剛入門的太衍宗弟子，能夠不被迷香所影響一時之間讓顧蓁產生了錯誤的判斷，這下反應過來不由瞪了牧思遠一眼。

小兔崽子！

當對上牧思遠那副狼狽的模樣，她換了心情。顧蓁走到了屋檐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在空中有些搖晃的牧思遠，勾了勾唇角，拉長了聲調開口道：「小弟弟，你還是再多學學再出來行俠仗義吧。」

取笑的語氣，加上她特意在行俠仗義上加重了語氣，讓牧思遠臉上表情一變。但顧蓁只是輕輕笑了兩聲便毫無留戀地揮揮手，轉身向著遠處跑去。

溫昭藉著顧蓁的視角看牧思遠這樣子實在沒忍住笑出來，怎麼也想不到如今正道第一宗宗主被人輕易一腳踹下屋頂，又配上賀懷辰那張臉，恐怕這師徒兩人無論誰都沒這麼狼狽過。

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只見一道白光重新包裹着了自己全身，頭腦中出現了傳送時導致的一點眩暈感，眼前視線很快變得模糊，緊接着便沉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等到眼前重新亮起光時，溫昭眨了眨眼，意外發現自己可以動了，她低下頭去看自己伸出的雙手，有些透明，仔細看可以透過手掌看到下面的地面。

「怎麼又是你？」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聲音中夾雜着點惱怒的語氣。溫昭循着聲音望過去，恰好看到了一個女子墊着腳去搶芥子囊的樣子，女子眼睛睜得很大，又氣又惱，貝齒輕咬紅唇，一張漂亮的臉帶着點不耐煩。

而手中高高舉起芥子囊的那個男人……牧思遠。

溫昭望着牧思遠年少時的那張臉，以及他身旁那名女子，突然產生了一個猜測。也許，剛剛那場白光后，自己和賀懷辰不再附身於兩人，而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去看。

這麼說來，那名女子就應當是顧蓁了。

只見牧思遠拽著芥子囊的繩子時不時放低一點，等顧蓁好不容易能勾到了又拉高些。反覆再三，顧蓁終於反應過來眼前這人在逗自己，氣急之下朝着牧思遠的小腿就來了一下。

「嘶——」牧思遠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伸手去碰傷處，這一彎腰恰好被顧蓁從手中搶去了芥子囊。

宗主真的好欠揍哦，溫昭無視了床上的又一個空氣搏擊者，在桌邊隨意挑了張椅子坐下，托著腮看着眼前的兩人。

顧蓁這次學聰明了，搶過芥子囊后直接從跳窗跑了，獨留下齜牙咧嘴單腳站立，一手揉腿的牧思遠。

可讓顧蓁沒有想到的卻是這太衍宗新入門的弟子偏偏纏上了自己，這也就算了，但這人不知道實力到底怎麼增長的，從一開始自己能勾輕而易舉地制服他，到了上一次差點就被他壞了好事。

等她的手再一次要摸上芥子囊時，果然又聽到了窗戶一響，還沒等顧蓁扭過頭去，原本芥子囊的位置瞬間變得空蕩蕩。

「你！」顧蓁咬着牙，毫不猶豫地動了腳，可這次牧思遠一轉身就躲了過去，不僅如此，他反手抓住了顧蓁的腳腕。這下反而讓顧蓁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向後倒去。

她不由緊緊閉上了眼睛，一秒兩秒，想像之中摔到地上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一雙手向前托住了她的后腰。

顧蓁慢慢睜開眼睛，見到的就是牧思遠眼裏帶着笑，臉上皆是一派少年氣，好不得意。縱然是向來見着牧思遠就氣得牙癢的顧蓁也確實有一秒的失神，看着那張臉稍稍發愣。

但下一刻那招人煩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教你賺錢，你別干這事了。」

溫昭見到原本還在失神之人迅速表情冷了下來，就知道事情肯定要壞，牧思遠這張嘴怎麼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過啊，簡直就是在人的雷點上蹦迪。

果然冷下了臉的顧蓁握緊了拳，一拳砸在牧思遠的左肩上，等牧思遠退了兩步她重新補上一腳。

「你是不是有病啊！」罵完后，顧蓁甚至連芥子囊都忘了拿，轉身就從門口離開，留下低着頭揉着肩的牧思遠以及那名還在努力的空氣搏擊者。

溫昭離不開顧蓁太遠，她剛站起身要追着著顧蓁走，與牧思遠擦肩而過時，卻聽到了那人低聲笑了起來。她停下腳步看着自家宗主一眼，他笑得燦爛，彷彿剛剛挨揍的人不是自己。

溫昭毫不意外地得出了一個差不多的結論：太衍宗的人有病大概就是因為上樑不正下樑歪吧。

可顧蓁還是妥協了，更確切來說是被迫妥協。之前那一拳非但沒讓牧思遠離開，他跟得更緊了，且隨着修為不斷提升，顧蓁再也沒能拿回一個芥子囊。

她坐在屋頂上，望着當初第一個到的那間房的房門，深深嘆了一口氣，夜色濃厚，嘆氣聲消散在一片冷意中，但被另一人捕捉到。聽着身後瓦片被踩響的聲音，緊接着便是身旁坐下了個人，顧蓁已經絲毫不意外，甚至連個眼神都不願意給。

牧思遠一直沒開口，同樣望着那一間房的方向，那扇破窗戶總算是糊上了，只是糊的手藝不怎麼好，總給人一種紙窗隨時都會破的感覺。

透過窗戶能夠看到裏面點起的一點燭光，很暗，比城中心大道上那明亮的燈火要暗得多，只是總歸聊勝於無。

半響顧蓁終於開了口，她的聲音顯得有些單薄：「這裏住的是對兄妹，爹娘都死了，哥哥好不容易把妹妹拉扯這麼大，去年出工時被街上失控的馬撞到后踩踏，生生被踩斷了一條腿。」

「攢下的那點積蓄都用來看腿了，原本兩人能換套稍稍靠近城中些的房子，還能帶套小院，至少能晒晒太陽也是不錯。」

她抬起手指向了不遠處的另一棟小房子，溫昭看過去認出那是顧蓁去的第二個地方。

「那裏住的是個瞎了眼睛的老婦人，女兒生得好看，被個富商娶走，原本以為當個妾室也能過上好日子，但沒多久卻被隨意地用席子裹了裹扔了出來。」

「那日是中秋，她本想去看看女兒，結果就看到了那破席子，那雙露在草席外的手上都是青紫。她哭了三天，結果再出門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顧蓁沒有停下，繼續說下去，「再往那邊些住的是個書生，寒窗苦讀十載好不容易考出了個名堂，卻被人頂了去。想回家鄉當個教書先生，又被同鄉來的人告知家中父母早已去世，再無歸途。」

「再往那……」

她慢慢講，但也很快就講完了五個人。太短了，幾乎沒有太多的話去描述他們的人生，好像他們的生活便是在苦難中浮沉，也許什麼時候就沉下去，死了也死得無聲無息。

「這一條街上所有人都活得不容易。」顧蓁收回了指尖，她的視線也隨之收了回來，掃過街上時稍稍頓了頓，露出點嘲諷的笑，「這條街上所有人家房內點的燭火加起來，恐怕還沒有天香閣一晚上點的燈來得多。」

天香閣正是顧蓁常去的那間客棧。

「無論是正道還是魔道，大家都知道太衍宗窮得響叮噹。」她的聲音頓了頓，扭頭看向了牧思遠，「但若是比起他們，又算得了什麼呢？」

顧蓁平靜地看着牧思遠的臉，她眼睛的光芒帶着一分鋒利，許久都沒等到眼前的人開口。她便乾脆不等了，緩緩站起身，隨手撣了撣衣服上的灰。顧蓁垂下眸子，神情平靜，淡淡地開口：「不要再管我的事。」

「否則……」

「下一次我就會殺了你。」

溫昭清楚地聽到了她聲音中帶着的殺意，顧蓁是真的起了殺心，那一抹殺意在她眼中一閃而過，很快便被她掩蓋了下去。

顧蓁說完這句話，轉身就想離開，可手腕卻被拉住。她蹙起眉重新低下頭去看牧思遠，就見到他一改剛剛低頭的模樣，轉而仰起了臉，臉上帶着一點笑。

「如果我說我能讓你賺到更多錢呢？」

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這人還是在耍自己。但牧思遠的神情卻很專註，沒有半分戲弄之意。顧蓁猶豫了很久還是問出口，「若是你做不到呢？」

少年人咧開了嘴，笑得一臉明媚，說出來的話卻和這樣子有些格格不入。

「那要殺要剮都隨便你。」

曾經也是在這片屋頂上，顧蓁閉着眼說出了同樣的話，現在換成了另一人說出這樣的話。

大抵是夜色太過濃郁，也可能是晚上的風有點涼，顧蓁覺得自己被鬼迷了心竅，她怔愣片刻后，動作幅度很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好，若你做不到，那你便任由我處置。」

溫昭坐在兩人不遠的地方，她抬頭望着夜色中的兩個人。牧思遠聽到顧蓁的話笑得更開心了，他向著她伸出了手。

下一秒被毫不猶豫地打落，顧蓁翻了個白眼，懶得看向眼前的人，隨口說了一句：「你好麻煩。」

「哎，別這麼說啊，我們現在不是合作夥伴嗎？」牧思遠沒皮沒臉地重新抬起了手，還勾著唇角輕輕喚了一聲，「阿蓁。」

「閉嘴！不許這麼叫！」

「阿蓁阿蓁阿蓁。」

顧蓁抬手捂住了耳朵，可牧思遠還沒還沒停下來，她沒辦法，只好瞪了他一眼后伸出一隻手虛虛地搭在了牧思遠攤開的手心上。

「這樣行了吧！行了吧！」

白光重新出現，就在緩慢要覆蓋上溫昭時，她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看向一旁的一片空白，「賀懷辰？」

「嗯，我在。」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雖然此刻看不到彼此，溫昭清晰地感覺到了彼此的存在，她不禁也跟着勾了勾唇角，向著那邊伸出手。

看不到，但來自手上傳來的溫度不會錯，她握緊了賀懷辰的手，「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白光一閃而過，眼前的畫面重新變化。

牧思遠說到做到，他窮是真窮，全身上下掏不出幾塊靈石，但賺錢也是真的會賺。顧蓁甚至都想不明白有這種人存在，太衍宗為什麼還會這麼窮。

他很快便找到了路子，以高昂的價格開始售賣顧蓁的香。起初顧蓁說什麼也不同意，「不賣，這東西落入別人手裏會被拿來做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

「誰說是這種香了，你那總有些別的用途的香吧，安神之類的。」

顧蓁歪著頭想了想，倒確實有這樣的香，只是……

「那種賣不到這樣的價格吧？」

「阿蓁，你信我。」牧思遠笑着，轉而拿走了一小部分，寧神香一上市迅速得到了哄搶，就連黑市上的價格都翻了三番。當顧蓁站在全城最好的商鋪前，看着被當做了新的鎮店之寶的那一小盒香時，還有些懵。

等到牧思遠塞了個芥子囊到顧蓁手上時，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獃獃地打開芥子囊往裏一看，這一眼更是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怎麼……怎麼會這麼多？你別是騙我的。」

「我騙你幹嘛？」牧思遠轉手一勾她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帶着她就往街的另一邊走，「走咯，今天絲絲她哥的葯不是要喝完了嗎，去抓新的葯吧。」

就連顧蓁待了這麼久都不知道那小女孩的名字，也不知道牧思遠究竟是怎麼和別人混得這麼熟，哄得人家小姑娘一口一個牧哥哥。

「顧姐姐，牧哥哥！」小姑娘正在門口掃着地，看着街角走來的兩人，眼前一亮，扔下掃把飛快地跑了過來，一口氣衝進了顧蓁的懷裏，把她緊緊抱住。

絲絲並非一開始就是這樣，在第一次真正見到顧蓁時還有些膽怯，但當牧思遠把顧蓁從自己背後拉了出來推到小姑娘面前，笑着開口講起從前那些葯的由來時，小姑娘紅著雙眼睛，一邊掉著淚珠一邊抱着顧蓁的腿就開始哭。

「謝謝姐姐，謝謝姐姐……」聲音被哭腔淹沒，讓顧蓁慌得沒辦法，連忙蹲下來給她擦眼淚，卻怎麼也哄不好，邊上還有個沒心沒肺笑得高興的牧思遠。

「牧！思！遠！」顧蓁一邊拍著小姑娘的後背，一邊咬牙切齒地叫着牧思遠的名字，這才讓他正經些。

「絲絲別哭了，你再哭大姐姐也要哭了。」

「誰要哭了……」顧蓁下意識要反駁，就見到懷中的小姑娘居然真的拚命忍了下來，用手背抹著淚珠，還有些抽抽搭搭，「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姐姐哭的。」

顧蓁愣了愣，心軟成一片，她抬起手摸上了小姑娘的頭頂，柔軟的毛髮順着她的手心，她沒忍住輕輕揉了揉。

「哥哥今天好多啦，都可以慢慢站起來了！」絲絲左手拉住顧蓁的手，右手牽上牧思遠的手就要往屋裏走。

她這樣子讓顧蓁心底莫名產生些異樣，餘光悄悄瞄了一眼牧思遠，他的神情倒是沒什麼變化。難不成是自己想太多了？顧蓁強壓下心底那點彆扭，若無其事地順着小姑娘的意思。

只是顧蓁完全沒注意到就在自己收回餘光時，牧思遠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等進了屋，絲絲的哥哥果然能夠稍稍走走，雖然走不了太多卻也是個好跡象。兄妹倆說什麼也要留下兩人一起吃飯，顧蓁還想推脫，牧思遠倒是先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還朝着顧蓁招手。

「阿蓁，快來吃飯啊。」

牧思遠你個大傻蛋！顧蓁心底沒忍住罵出了聲，但一低頭就看到絲絲一雙大眼睛眨啊眨地看着自己，眼裏帶滿期待，說出口的話也自然而然變成了：「好吧。」

小姑娘高興壞了，忙上忙下就開始做飯，說什麼也不讓顧蓁幫忙，只留了哥哥給自己時不時搭把手。

顧蓁安靜地望着正在忙碌的兄妹的背影，就連自己也沒意識到此刻的心情分外的好。

「高興你就說出來！」牧思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蓁抿了抿唇，將剛剛那點笑壓了下去，她轉為淡淡的表情，輕哼一聲，「就你話多。」

換來牧思遠低沉的笑聲。

待到飯後終於要離開時，絲絲還有些捨不得兩人，顧蓁只能再三保證會常來，小姑娘才堪堪點了下頭，一直送到了街尾還久久地站在那裏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兩人的背影。

走出好遠后，顧蓁突然聽到了身旁的人嘆了一口氣，難得牧思遠吃飯時沒作妖，又加上她此刻心情確實不錯，乾脆扭過頭去看向他：「太衍宗的小天才這是怎麼了，讓我猜猜，莫不是修鍊不順利了？」

牧思遠默默對上顧蓁的視線，直勾勾的視線讓顧蓁猝不及防地心底一條，她望着那張平時常笑着的臉此刻面無表情的樣子原本打趣的心情停下，總不會真被自己說中了吧？

顧蓁猶豫了一下，重新開口：「這也正常，誰修鍊不遇到個瓶頸呢……」

話還沒說完，只見到牧思遠用指尖揮出了一道劍意，劍意照亮了路上的黑暗，這份劍意遠比他上次出劍時強得要多的多。

「你怎麼又突破了？」顧蓁下意識地開口，然後察覺到自己語氣中的驚訝過度，轉而輕咳一聲掩飾尷尬，板起臉，「那你又嘆什麼氣。」

「我嘆阿蓁恐怕沒辦法把我要殺要剮、隨意處置了。」牧思遠說出口的話隱隱帶上了點笑意，聲音落在顧蓁耳里，讓她瞬間反應過來，臉色一黑，就差沒重新踹過來。

「哎，別別別，」牧思遠連忙笑着求饒，向前跨了一步，「你怎麼老愛踢人。」

「我踢的可不是人。」顧蓁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有點不想搭理他，向旁邊跨出一步就準備先走，卻聽到了牧思遠的另一句話，這才停下了腳步。

「阿蓁，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他們要怎麼辦？」少年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連同他的神情，牧思遠雖然還是笑着，但沒有半分玩鬧之意，語氣也都是正兒八經。

顧蓁稍稍蹙起眉，「什麼以後怎麼辦，當然是好好吃藥，然後好起來啊。」

「再然後呢？」

「再然後就……」顧蓁的話卡住了，她的腦中瞬間變得空白。是啊，再然後呢，等到大家都好起來以後又該怎麼辦。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等到那時，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她的臉上帶上茫然的神情，這個變化落在了牧思遠的眼中，他緩緩開口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顧蓁瞬間明白過來牧思遠的意思，只是這香的配製方法從來不能外傳……等等，合歡宗的香不行，但可以教自己做出來的那些香啊。她的眼睛亮起來，如果大家都能學會的話，還可以讓牧思遠去談一個統一的收購價。

畢竟如今這香別說是本城，名聲早已傳了出去，附近幾座城都在搶，遠遠供不應求。顧蓁更是接連推出了好幾種功效的，其中賣的最好的正是自己做出來的香。

一想到這一點，她的心臟跳得快了點，這樣哪怕自己不在這裏了，大家也能過上更好的日子！顧蓁拚命控制內心的喜悅，因為喜悅過了頭甚至轉向了擔心。

「如果大家不想學……」顧蓁咬着下唇，神情有點複雜。

「大家相信你。」牧思遠神色溫柔，讓顧蓁出現在大家面前建立起信任是第一步，如今便是第二步，「阿蓁，你信我。」

上一次牧思遠這樣說后，就賺了大筆的錢。而這一次，顧蓁更加想不出理由來拒絕他。

果然，整條街上的人聽了顧蓁的話，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表情讓顧蓁隱隱有些擔憂，她剛想咬着牙說若是大家不願意也沒關係，但眾人的聲音先一步響起。

「顧姑娘真的願意把這個教給我們嗎？」

「可是我們已經承了你這麼大的恩情，實在不能……」那位落魄書生顫巍巍地開口，他在整條街上學識最高，自然更能明白顧蓁的香的價值。

所有人的反應出乎一致，就連絲絲都毫不猶豫地拒絕，只是拒絕的理由不是顧蓁想的那種不願意學，所有人都願意學。

「哎呀，你們這樣莫不是嫌棄阿蓁的香，我們阿蓁恐怕要難過了。」牧思遠懶洋洋地開口，急得眾人連忙開口解釋，他這才拉長了語調，「那學着吧，我們總不能永遠待在這裏。」

一時之間整條街重新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帶着點不敢相信，而小姑娘最先反應過來，迅速紅了眼睛，眼看就要哭出來，顧蓁連忙蹲下來哄起來：「我們現在還不會走。」

絲絲堪堪忍住，她拉住顧蓁的衣袖，「顧姐姐，我知道的，你和牧哥哥都是仙人，仙人是不會永遠待在這裏的，你們已經被我們連累得夠久了。」

「什麼連累不連累的……」顧蓁蹙起眉，剛想反駁，但當她抬起頭看向其他人臉上的表情時就明白過來，自己不可能永遠留下來，牧思遠才是對的。

她沉默了片刻，順着牧思遠的意思開口，「等到大家都學得差不多了，我們也會安排好銷售渠道，等那時候我們就會離開。」

「所以，大家一定要快點學會。」顧蓁眨着眼睛，笑起來。

大概是真的覺得不能再耽誤兩人的時間，眾人不再推脫，幾乎是當即就要展開學習，顧蓁只能先讓牧思遠帶着幾個能幹的去買來原料，而自己則開始整理資料。

她不厭其煩地教起來，又一個個指點過去，那些學會了的又很快去教別人，就連顧蓁都沒想到眾人這麼快便學個七八。

「顧姑娘，我一定會儘快學會的！」待到牧思遠定下來的離開之時，幾個進度稍慢一點的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認真保證。

絲絲的哥哥學得極快，他多年的生活經驗讓他在學習方面意外得快，已經能夠有模有樣地做出香，最多是樣子不好看些，功效卻已經模仿得差不多。

「你不要為我們擔心，我一定會教好所有人。」

顧蓁收下了幾柱眾人精心挑出來做得最好的香，突然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真的該離開了。她緩緩地點了下頭，輕聲開口：「那恭喜大家，你們全部都出師了。」

聲音雖輕，卻清晰地飄進每一個人的耳朵。

牧思遠站在她的身後，望着顧蓁的背影，看她臉上露出的欣慰的神情，笑了一會後從芥子囊中摸出了一張歷練單。單上清楚地記載着顧蓁的資料與她所行下的騙局。

他抬手用指尖在紙張上輸入靈力，在靈力灌輸完的瞬間，整張歷練單低下清楚地出現了歷練完成這四個字，而與此同時顧蓁這個名字也被從正道的通緝名單上劃去，再也不會有人來找她的麻煩。

他抬起頭又看了一眼身處在眾人包圍下的人一眼，咧開了嘴，大聲喊道：「阿蓁，該走了！」

那人嫣然回首，眉眼間都是笑意，「來啦。」

作者有話說：

回來了，抱歉讓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