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解開心結

六十一 解開心結

學習怎麼製作瓷器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一連七日我都像長在了窯爐邊一樣,對南加視而不見。

終於在千辛萬苦下,燒制出了屬於我自己的第一批瓷器。

看着身形飽滿色澤亮麗的白瓷,我捧在懷中摸了又摸。白瓷上細膩的觸感猶如少女的肌膚,卻又冰涼入骨。

黎安站在我身後哇了一聲,「可以啊你,這才不過半月,就掌握得差不多了。」

我雖開心初有成就,但其實此刻跟掌握還是相差甚遠的。「如今不過是最簡單的白瓷,跟越州瓷還是相差甚遠。」

黎安點點頭,「不過在雲渡銷售定會大賣,也是不錯了。」

胡云濃跟着南加往我們這邊走了過來,看着地上完美的白瓷。胡云濃忍不住說:「白珈姐你真厲害,若是你願意留在越州,定是會超越胡氏瓷的存在。」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那倒沒有,為商還是需要天賦的。我只想能改善玉秀山人們的生活就好!」

南加看着我也是滿臉的開心,可看到我手心磨出來的水泡,還是抓着我手眉頭緊皺。

「玉秀山的人們固然要緊,你也要顧全自己才是。」

我看着南加親昵的舉動,不自然的想要脫開手,卻被他纏上了一條手帕,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胡云濃的眼神一直緊緊的黏在南加的身上,神情複雜的看着我們的舉動。

那樣的眼神,不僅僅是不解還有依戀跟難過。讓我想起了大雪紛飛的那一日,我在宮門外看着周伯珩跟阿凝,或許也是這樣的眼神。

「既然已有所成,你的手受傷嚴重。姑且先休息幾日先,好嗎?」南加溫柔的望着我說道。

眾人皆看着我們,我窘迫的點點頭,牽着黎安就先離開了這裏。

我和黎安居住的別院裏,我苦惱的趴在床上,而黎安悠閑的靠在憑几上喝着茶。

「我說,你跟王上總是這樣鬧性子,又是圖什麼?」黎安頭也沒回的對着我說。

我嘆了一口氣,手指扣著床單上精美的繡花。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跟南加慪氣什麼。

若是說這一年多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沒有半分動容,那是假的。他一直尊重我的意見,照顧我的想法。

在我提出要在玉秀山建立瓷廠時也是毫不猶豫的支持,可那個時候他根本不知這可行還是不可行。

幫我假死,給了我新的身份,讓我體會到了尋常人家的溫情跟快樂。

這些所作所為,歷歷在目。

可我的心,卻始終在這裏搖擺不定。

「我不知道,或許是那五年的時光讓我終究不在相信情愛了吧。」我默默的說。

黎安嘖的一聲,「你說你,用腳趾頭想想,他那麼久以來,不娶妻,不納妾,為的是什麼?」

黎安扭過身來看着攤成一團的我,「在雲渡他這個年紀,孩子都可以上馬了。卻一直在等你原諒他,等你回頭。」

我聽着黎安的話,心亂如麻。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還有,你應該不知道。當初你在陵陽命懸一線時,是王上去求了雲渡的神醫出馬去救的你。」

我噌的一下爬了起來,看着一臉認真的黎安。

「那個時候,所有的醫士都說你必死無疑了。他足足在那神醫的門外跪了一天一夜,才感動了神醫去陵陽救你。」

黎安恨鐵不成鋼的繼續說道:「事後怕給你帶來麻煩,還要那神醫撒謊說是雲遊至此,可世界上哪裏有這麼巧的事情。」

我想起回燕岐的路上稚紅跟我說,在我被宣判藥石無醫時有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經過救了我。

那個時候大家都說,是伯珩對我的感情感動了上蒼才救了我。原來竟是南加,一直在默默的守護著。

黎安看我愣愣的,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還有啊,那個時候不是有個芙姬公主作亂嘛。為什麼燕岐剿滅得那麼容易,也是王上暗中增派援兵的結果。」

黎安掰着手指頭,「還有還有,那王顯將軍為何查得如此順利,也是我們暗中遞了消息的。」

我的胸口像是被堵住般難受,被南加放棄的那一年,我活在對他的埋怨中度過。

可如今回想,他又何嘗不是放不下的折磨自己,時時惦念著一個他人的妻子。

我總覺得我痛苦,可他的難過我始終沒有去感同身受的想一想。

「你被下了柿子蒂,王上排除萬難的將我妹妹送進宮。千叮嚀萬囑咐讓她調養好你的身體,就是怕你有半分差池。」

黎安一直在說着,那些話像螞蟻一樣在啃噬着我的心。

「後來你自閉於坤寧,那日日飄蕩的風箏是他想給你的希望。也是他一直不說,但是瞞不了別人他心裏有人的愛意。」

我的淚終於忍不住的落下,夾雜着這幾年的委屈小聲的啜泣著。

黎安默默的走到我的身邊,摟住我的肩膀。

「若是你真的對他無情,就讓他死心吧。他把自己困在了原地,只為了你的原諒。」

我靜靜的聽着黎安的話,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有人叩門,黎安開門后就出去了。我聽着那沉穩的腳步,我知道是南加。

「小七···」南加的聲音有些沙啞,輕輕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不敢回過頭看他,此刻的我,就是個懦夫。

「若你覺得實在不想面對我,我明日就回雲渡了。如果以後也不想見,我···我以後就不去玉秀山了。」

南加頓了頓,「以後有什麼事,你讓黎安來告訴我吧。有困難一定要跟我說,不要憋著。」

我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一個在雲渡高高在上的王。也會為了愛乞求憐憫,此刻他的心中應該滿是委屈吧。

「南加,」我緩緩的開口,「若是我說,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你信嗎?」

南加走到床邊坐下,今日他簡單的用檀木簪豎起了頭髮,黑髮如瀑隨意的散落在肩頭。

眼神堅定的看着我,「你知道的,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說:「那個時候我埋怨你的輕易放棄跟丟下我,對你很是怨毒。」

我抬頭看着他無措的眼睛,繼續說:「可是後來等我自己身上有了責任跟使命后,我明白了你的進退兩難跟無法抉擇。」

「更是在自己了解了那個時候的雲渡人們是多麼的水深火熱,以及你大哥令人髮指般的殘忍后,更加能體諒你的心情。」

我的嘴唇微張著,顫抖著問出了那壓在心底五年的問題。

「可是我還是想問一句,為什麼你連一點點的爭取,都沒有過。哪怕是一點點,我都不會那麼怨恨你。」

我和南加對視着,瞳孔里倒影著對方的模樣。南加咬着唇,別過頭,眼角有淚光閃爍。

「那天你跟我說願意跟我去雲渡,那真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一天。後來還來不及拉鈎,我就被叫走了。」

南加哽咽著說,「後來無數個日夜我都在想,要是那日我跟你拉了勾,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我想起那日還沒來得及拉鈎我懸著的手,以及南加匆匆離去的背影。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在大殿上就會站出來。

「那日把我叫走的不是別人,正是康元帝。他告訴我,我大哥發了瘋一般的在雲渡大興活人祭祀,已經活生生的燒死了幾百人。」

南加繼續說道,「他告訴我,哪怕是我不為了雲渡不回去,他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的心頭一顫,帝王冷漠我是知道的,可我從來沒有想過帝淵會害我。

「為什麼,帝淵沒有殺我的理由。」我不解的問道。

南加的手緩緩的撫摸上我的臉龐,「你是孫將軍的女兒,而孫將軍是武將之首。不管誰娶了你,等於擁有了燕岐所有的兵力。」

我的背脊發涼,難怪帝淵曾說,我只能是儲妃。因為他絕不會任由他人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哪怕是一直追隨他的阿爹。

「帝淵跟我說,你和雲渡二選一。選擇雲渡,他會扶持我上位,但是讓我永遠歸順燕岐。」

南加停頓了一下,「如果選擇你,那麼只能給我你的屍首讓我帶回雲渡。」

我無力的跌坐下去,情緒劇烈的起伏着。

我曾視作父親般景仰,在生命最後時光被信任的那個人,竟是曾想讓我以死成全他的江山。

「所以···那夜在屏風后,也只是故意做戲給我看的,是嗎?」我無助的看着南加,卻看到他眼裏滿滿的愧疚。

南加點點頭,印證了我的猜測。

我呵的一聲笑出聲,真是荒謬,十分的荒謬!

難怪我總覺得我嫁給伯珩那一切太過於水到渠成,而南加為何一句反抗都沒有,與他的性格截然不同。

帝淵···不愧是開國的帝王,一石二鳥。真是好心機,好算計!

回想起那三年裏被天下人唾罵干政的妖后,被所愛之人算計、厭棄。在深宮裏舉目無親的無助,看着摯友被拖進泥潭。

最後阿爹慘死的模樣,我的五臟六腑猶如撕裂的痛。

竟都是拜帝淵所賜,而我還全然不知的進了圈套,將他所願的盛世一步步的實現了。

我自嘲的笑着。狠狠的砸了一拳床榻,鑽心之痛從手上傳來,卻還是猶如砸在棉花上般無力。

帝淵已逝,而我五年最好的時光也終是無法回來了。想到此處,我止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南加將我緊緊摟入懷中,一下又一下的平順着我的後背。在我耳邊喃喃著說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我將這幾年的痛苦跟壓抑的情緒一併發泄,哭得身體都止不住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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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光錦年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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