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殤 梵凈山（四）靈幻如意綢
我發誓，我雖然是個精靈會些小法術，但從未捉弄過人。此番，無意傷了人家孩子，又被人當街警告，心裏慌亂的不行。
也許今日不宜出行，才出門便發燒，又丟了堪比金山貴重的靈石，天眼雖開，又不受自己控制，如今，連往日溫和的扇子都不聽我使喚了。不行，得快點回去，不然，還真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更倒霉的事發生。
想到這些，決定不等霜兒了，自己帶小青去挑衣服。
我們進了一家成衣店。
老闆是個胖胖的中年婦人，穿着水紅色的抹胸襦裙，帶着滿頭珠翠，臉上擦著厚厚的一層琴川女子都喜歡用的桃花粉。她朝我們走來，身上的肉並頭上的步搖都顫巍巍的，節奏一致的抖著。她身上不知道用的什麼熏香，味道十分沖，嗆的小青連打了兩個噴嚏。
「姑娘，歡迎光臨小店，我這裏啊冬裝夏裙、絲綢蜀錦應有盡有，看看您挑點什麼。」老闆娘說話的聲音清脆，像個少女，與她的年齡實在不搭。
我將身後的小青推到前面來，說，「我給我家……兄弟挑身衣裳。」
小青還是小青蛇的時候我對外人稱他為我家寶兒，如今比我還高了，一時還真沒找到合適他身份的說辭。雖然他總叫我主人，可在我心裏，我們倆互相搭救互相陪伴，情同姐弟。
小青似乎很喜歡我這樣叫他，沖我笑了笑。
那老闆將小青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口說，「姑娘，您這兄弟可不適合穿一般的料子。跟我來吧……」
這家店有戲。
看來，老闆是有些道行的，能看出小青並非人。
在琴川，人妖混居，但也不是所有店都有靈幻如意綢的衣裳賣。
精靈界與人還是有隔駭的，精靈界獨有的貨品有自己的販賣渠道。
我們跟着老闆來到店鋪后，進了另一間類似庫房的地方。
她自懷中取出一顆夜明珠，頓時，漆黑的房間充滿柔光。
老闆絮叨，「如意綢沒有認主之前怕陽光，須藏在密封的地方。」
「這樣啊，那我之前也買過，可就掛在陽光下賣的啊。」我依照先前的經驗，懷疑老闆故弄玄虛。
霜兒說過，有些店家特別愛弄些噱頭好抬高價格。
老闆笑着說，「那隻能說你先前買的不是真正的如意綢。如今，有的修士用水沫子靈石粉餵養凡間蠶，也能吐出一種帶有靈力的絲來。織成布做成衣服冒充靈幻如意綢來賣。這衣服也能隨形變化，但最多穿一年便失去靈力，與普通衣物一樣了。這真的如意綢衣裳就算穿爛了靈力依然在。」
如此說倒是難住我了，小青前兩身衣服確實是每年一換，換了也就丟掉了，我也沒有分辨過他換下的衣服到底如何。
老闆打開了兩口大箱子，取出十來套衣裳，顏色各異，長衫短打樣式不一，主要是，料子都泛著方才街上道童身上衣物那樣的光。
小青愛跑愛跳閑不住，長衫雖儒雅卻不適合他，我便為他挑了一身短打扎腰封的淡藍色衣裳，另外配了一雙高筒銀灰色單靴。
小青脫掉他那身上下都露肉的清涼裝，高興的換上了新衣裳。
等他再出現，連我都一時給看呆了，小毛頭變身帥氣無敵美少年，趁的那夜明珠都失了光澤。
「哎呦，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小兄弟穿上這身衣裳，周身祥光，簡直像個小仙君模樣了……」老闆娘嘴像抹了蜜，很會奉承，哪個精靈都願意被誇仙氣飄飄不是。
「認主吧！」我對小青說。
小青用牙刺破中指，將一滴血按在衣服前襟上。那血頃刻融進了衣裳，衣裳在他身上緊了緊又恢復了原狀，經此，這身靈幻如意綢才能隨小青在本體與幻形間隨意切換。
到了前台，該結賬了。
我將整串的銅錢拿出來交給老闆。
老闆卻皺眉，問，「姑娘，我家可是真正的如意綢，您這也差太多了啊。」
壞了，方才，我只顧聽她說什麼真假如意綢，卻忘記問價錢了。
霜兒說過，行走人間，做什麼都要先問價錢，不然，容易挨坑。
是我疏忽大意了。
我十分抱歉，「那個，老闆，可，我只有這些了。」
老闆有些不痛快了，臉上的笑也沒了，但仍是個有修養的商家，沒有惡言相向，說，「算了，這身衣服已經認了主，我要回來也賣不出去了。但我也不能賠本不是？」
「那怎麼辦，要不我們給您做點什麼吧，比如，擔水、劈柴。」小青怕我為難，搶著說。
女人一擺手道，「我這兒有的是夥計，那些活都有人干。」
「那，怎麼辦？」我實在身無長物，可以抵差價。
這時候，女人瞧着我的頭髮眼睛裏又泛上笑意，「姑娘，我看你這頭髮不錯……」
她還未說完，小青就急了，「你想幹嘛，不能動我主人的頭髮！」
「呦呦呦，別急呀，」老闆接着說，「我只要那麼一小縷就行。放在生髮陣當中，便能長出很多來，這發質織成發套，肯定搶手。」
小青待要爭辯，被我攔了下來。
我順了順柔軟的頭髮，對她說，「您剪吧。」
女人很開心，取了剪刀，剪了我一縷頭髮。
雖然，只是剪去了一小縷頭髮，小青仍覺得我受了委屈，出來店，邊走邊說，「對不起，主人，都是小青連累你……」
「一縷頭髮而已，很快就能長出新的。你再如此，便別叫我主人了。」我說。
世人都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輕易毀之，怕父母傷心，可我，不知道父母是誰又在哪裏，所以，也沒太多顧慮。
我說，「好了，衣服也買了，咱們去找找霜兒回去吧。」
按理說，這熱鬧也該看個差不多了，霜兒也該回來了。
琴川縱橫有九條街呢，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找一個人還真不容易。
「主人，我好像聞到她的味道了。」小青說。
好在，我身邊有條鼻子靈敏的蛇。
我笑着搖頭道，「這死妮子，今日玩的這麼開，竟忘記隱藏體味了。」
世間萬物有各自的形態，也自然有各自專屬的味道，蛇有蛇的氣味，狐狸有狐狸的氣味，人有人味妖有妖氣。
按氣味追索有時候比用眼睛看還管用。
我們跟着空氣中霜兒的味道走了兩條街，終於，在一條僻靜的死胡同找到了她，但，不是風情萬種的少女霜兒，而是一隻被打回原形的雙尾巴火狐狸霜兒。
我的頭都大了，霜兒已經化形多年，不會輕易被打回原形的！
「霜兒？」我走過去叫她。
她抬起頭，看着我，發出啜泣聲，就是說不了話。
我知道，她這樣是被傷到內丹了。
妖化形，說到底是要耗費靈力支撐，若是受傷，回歸原形便可保靈力不耗費，才能專心療愈。若是內丹未傷，仍舊可以口吐人言。可若是傷了內丹，便是連開口說話都不能了。
「小青，快，背上她，咱們趕緊回梵凈山。」我和小青將霜兒裝進草藥筐中，趕回梵凈山。
我想再去仙君飛升地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扣天翡，可以助霜兒早日康復。今日，上山尋寶的人太多，去晚了，真沒希望。
此時，已經近傍晚，但一路上趕着去梵凈山的人絡繹不絕。
待我們走近梵凈山，遠遠便發覺了異樣。
我對小青說，「先別過去，你看……」
小青站定，驚訝道，「主人，山上，怎麼像著了火？」
我詫異的看看他，不對啊，我看到梵凈山被一個淡藍色的光暈結界籠罩，裏面，有兩股巨大的力量在糾纏，一半澄澈似冰雪，另一半漆黑如墨，唯獨不像著了火。
不管是我們誰看的不對，今日的梵凈山絕不太平。
許多前來尋寶的修士也發覺了異樣，不敢再靠前。
纏鬥間，明顯那黑墨似的東西漸漸不敵，被另一個力量壓制。突然，光暈結界撕開一道裂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入進去幾十個修士。那些人慘叫着，頃刻化為血色的齏粉，被黑墨吞噬，瞬間，黑墨能量膨脹。
人們都嚇傻了，從未見過這麼強大的妖物……
但很快，人群反應過來，它，在吃人奪取靈力！
「還不快跑，等著給大妖當點心嗎？」山神爺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沖大家吼。
只見平日裏十分注重儀容的山神爺爺，此時，鬚髮蓬亂，身上的衣物不知道遭受了怎樣的折磨，破的好似經年日久的破漁網，掛在身上四處走光慘不忍睹。
眾人聽聞才徹底醒悟，調頭往琴川方向狂奔。
我們放心不下山神爺爺，忙去扶他。
他急的眼睛都紅了，沖我吼，「跑啊，別管我……」
那黑墨似乎吃了那些人還不是另一半的對手，找個空當又撕開結界探了出來，這次，直奔我們和山神而來。
情急之下，彎刀現於我手，我用盡全力朝那黑幕砍去。只覺一股強大的力量自我身體里迸發，藉著刀鋒劈了出去。那股探出的黑霧猶如實質，被這一刀一分為二，竟有一半掉落地上，另一半縮回結界。
再看掉落之地，一片黑血，那方草木迅速燃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