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苦中覓甜

全家人都不知道果倫塔經歷了什麼，但看她的樣子，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果成這個臭小子，又鬧什麼么蛾子！」舅舅氣憤得直轉圈，抄起擀麵杖嚷嚷道：「看我不教訓他！」

「哎呀，你不知道情況不要衝動！」舅媽將他攔了下來。「那個…塔塔，舅媽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所有人都擔憂地看着果倫塔，果倫塔卻只是茫然地盯着地面，沒有任何反應。

溫都梁取來一塊點心，塞到她手裏，小心翼翼地說：「塔塔，這是母親今日新買的點心，你嘗嘗！」

果倫塔這才有了點反應，目光從地面移到手中，又獃獃地盯着點心看。

「呦！這孩子…怎麼呆了？！」舅媽小聲嘀咕著。

姥姥取來了乾淨的布和葯，小心地為果倫塔擦試着傷口，可是無論手輕手重，她都沒有反應。

溫都梁將父母拉到門外，小聲說：「塔塔受了刺激，不能再受刺激了，咱們千萬不要把姑姑的事說出來，我怕她會受不了的！」

「我去找果成算賬！」舅舅捏著棒子就要出門。

舅媽和溫都梁一把拽住了他。

「父親，別衝動！你們在家守着塔塔，我去去就回！」溫都梁說着就要離開。

「梁梁，你去哪兒？」舅媽問。

「我去找姑姑，只有她來了，塔塔才能好！」

舅媽有些不樂意，道：「天都晚了，你跑到人家裏去，合適嗎？」

「我陪你去！」舅舅覺得必須讓溫都氏來一趟，於是對着舅媽囑咐道：「千萬別說不該說的，出了事，咱們可擔不起責任！」

舅媽只好點點頭，眼見着他們黑燈瞎火地出了門。

果倫塔的衣裳已經被脫了下來，眼角的傷口也被處理好了，她仍然獃獃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塔塔，聽姥姥的，把手裏的糕吃了，興許你母親就回來了呢！」姥姥心疼地看着她，什麼也不敢講。

果倫塔眸子一動，聽了進去，抬起手乖乖地吃起了點心。

「塔塔，跟姥說說，你家怎麼了？怎麼就這樣灰土土地出來了，你父親打的你嗎？」姥姥試着問道。

果倫塔停頓了片刻，張了張嘴，到底也沒說出話來，只是艱難地皺了皺眉。

所謂哀莫大於心死，果倫塔在課堂上弄不明白的句子，卻在生活中感受得淋漓盡致。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自己一個人呆在育幼堂的時光，從溫都氏離家的那天起，她就開啟了漫長的等待。

原來從那時起，她就已經沒有家了。

她突然又想起那年冬天在山裏遇見的漂亮弟弟，她羨慕他！很羨慕！小弟弟雖然住在籠子裏，可是吃得好，穿得暖，沒有人打他。也許，他去了那個女孩的家裏，那個女孩會待他很好，會真的把他當作是家人來看待呢……

果倫塔默默地吃着點心，動作極慢。

著點心顯然不如那個陌生的漂亮弟弟給的，倒也安慰了她的肚子。若不是她跑來姥姥家，她連這樣的點心都吃不到。

哥哥溫都梁真幸福啊，他什麼都有，所有重要的人都圍在自己身邊，想吃點心隨時都可以吃得到……

果倫塔一言不發，卻思緒重重，無論她怎麼想，都無法給自己一個出路，她的腦袋很疲憊。

一塊糕吃完了，她也累得坐在那裏睡著了。

點心是甜的，她的心卻是苦的，苦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

又是一場苦不堪言的夢。

溫都氏的馬車停在了門口，果倫塔向她賣力地奔跑着，眼看就要出門了，大門卻砰地一聲關閉，將母子二人生生隔了開來。

果倫塔想叫，喉嚨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

她聽到了門外揮鞭的聲音，和馬的嘶鳴，馬車又要走了！

果倫塔心如火燒，拚命地捶打着門，她急得渾身發抖，淚水漣漣。

「母親，別走！」她心裏喊著。

突然，身後有一個人用力地踹了她一腳……

「哐」地一聲巨響，果倫塔被動撞開了門，倒地的瞬間，她看到了，是父親果成，他正雙眼冷漠地瞄着她，沒有一絲憐惜之情。

馬車漸行漸遠，果倫塔迅速起身，連滾帶爬地去追趕着，可是馬車越走越快，越走越遠，她追不上了……

她站在荒無人煙的街道，茫然無措地向前望着，可是再也望不到母親的蹤跡了……

他們都不要塔塔了……

道路兩側，一側是森林，另一側是深不見底的湖水。

果倫塔心灰意冷，撲通一聲，浸入了水中……

她絲毫不掙扎，任由自己越墜越深。

「塔哥哥……」心裏響起了一個聲音，果倫塔迅速睜眼，卻發現，不遠的前方，游來一個人。

漂亮弟弟！

小男孩微笑着游過來，抱住她，直到露出水面……

「小弟弟！」果倫塔猛地睜眼，正看到溫都氏那張焦急的臉。

「母親，你回來了！！」果倫塔終於說話了。

「梁梁都跟我說了，如果塔塔真的想參加那個考試，母親給你簽名，好不好？！」溫都氏紅着眼睛說。

果倫塔點點頭：「謝母親！嗯……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哥哥呢，他去書院了嗎？」

「還沒，時候還早，你再睡一會兒，好不好？」溫都氏說。

「哦……母親……」果倫塔看着溫都氏，心裏十分糾結要不要開口，但想到她做工做到那麼晚，她又不忍心了，只好說：「沒事，塔沒事，自己摔了一跤……」

其實她想問，可不可以從果成那裏搬出來，可不可以跟她在一起。可是如果說了出來，希望落空，她又該如何呢……

在父親那裏受的委屈，她一個字也沒有說，照常去了書院，拿着溫都氏的簽名報上了名。

夫子看了看她，什麼也沒說，便將果倫塔記錄在冊了。這給了果倫塔不小的安慰。

「大王！你真的報上名字啦？！」男同學問。

果倫塔點點頭：「當然，你們報名，塔就報名，不是說好了嗎？！」

女童生們都炸鍋了，紛紛圍着果倫塔為她加油打氣，並承諾考試那天一定要去現場觀看。

家庭的陰霾不能說是一掃而光，但也掩蓋住了大半。

溫都梁見妹妹心情好多了，他也便稍稍放下了心。他昨晚出門時請求過溫都氏，讓她抽出幾日來陪伴果倫塔，他也求了自己的父親，希望父親能留果倫塔多住幾日。

他們沒有理由不同意，因為塔塔太讓人心疼了，她昨晚的樣子分明就是一隻嚇壞的小鹿。

舅舅氣得半死，一大早還是去了一趟果家，「哐」地一聲踹開門，通知道：「告訴你們，塔塔這幾日會在我家住，別以為雅雅成了家，塔塔就沒了靠山，小心我去縣衙告你們虐待親子，把你們都關起來吃牢飯！」

果成和容小姐隱隱有些后怕，開始互相怪罪起來，可終究還是果成落了下風，因為容小姐此時又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