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赤仙江引

走走停停，吳念從村落出來，已有數日。

似乎一旦習慣了孤單，便會覺得世間的繁華多少有些喧鬧，大概是融不進這熱鬧，便一眼看到的是繁華背後的落敗之景。

吳念因着身懷妖願木精的緣故，對於草木之情尤甚，似叢林，原野讓他來得更舒服。

枯坐與雲樹之端，入眼是藍天白雲，俯瞰連綿的山巒，人間的煙火遠遠地飄來，沒到眼前，便散於天際。

回想一路走來，似乎前方的路更是渺茫。

……

當年走出橫斷山脈，彼時的始平國早已被北方強國東陵國吞併，這似乎還有着當年那場瘟疫的緣故在，作為禍首，吳念並沒有多少關心。

時已入冬，赤仙江水接上了厚厚的冰層，兩岸的赤土擠滿了鑿冰捕魚的人兒，吳念無法，只得放慢腳步，沿着赤仙江江畔行走，時而居於船客家中，聽一兩言閑話。

赤仙江西起滄瀾山脈，一路彎彎曲曲，途徑西陵國、上伊國、河烏國、北碩國、天府原、雲渠國、始平國、天羽國、海戎國，最後灌入東海。

據傳赤仙江曾是九天之上的一條星河，墜入人間，橫卧在大地上。赤仙江因江畔赤土而聞名，傳言天墜星河，落於人間，星河之主橫卧於星河之中，血染大地，便有了這赤紅色的土地，且每每初春，赤仙江水會泛起紅波，如滔滔紅海。

冬日的赤仙江別有一番景色，白日裏蒸騰的水汽，在清晨凝結成白霧，兩岸的枯樹掛滿了冰凌，白茫茫像裙帶一般，引著吳念前行。

借宿的客家曾問起吳念此去何處？吳念只答尋師而已。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不知道此去何處。

多年陪着師父在赤霧津生活，早已脫離世間，原本一直掛在心頭的願望，已經變了模樣，母親臨行前的容顏已經變淡，可師父的離開讓吳念再一次體會到了當年孩童時的孤寂。

轉眼冬去春來，直到赤仙江解凍，船行於破冰之上，吳念再一次踏上尋找解咒之法的路途。

拒絕了客家的邀請，吳念自己乘船於莽莽赤仙江上順勢漂流，亦如他在赤霧津生活時，泛舟與河水之上。

春天的風還帶着西北吹來的寒氣，赤仙江開始翻騰，赤紅色的江水讓扁舟之上的吳念覺得身處紅塵帳內，一切如夢。

江水灑落在船上，留下一灘清水，那紅色似從未出現過，又似乎偷偷回到了江中。

似乎沒人在意這江水，而吳念修習幻術，卻有感而發，假亦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難辨，方是幻之至也。

許這便是師父留給自己的最後一道歷練與教授，吳念這樣想着。似有所感，赤玉葫蘆中的赤霧噴涌而出，環於吳念周身，然化為雲紋印於葫蘆之上。

漫漫江水，指引的到底是歸處，還是破滅。或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一路無話，吳念行船半月，方才出了始平國，不過此刻始平國已歸入東陵國下。

……

按着地圖，一路向東，沿着赤仙江漂流而下，木船已被江水腐朽，船上簡陋的小屋也是破敗不堪。

時已入夏，歲空山上飛鳥雲集，一人身穿灰色粗布短衫，腳踩草鞋，手持青木杖，杖上掛着一赤色玉葫蘆，正在行於山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