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闕

冠冕下，帝王抬眼輕輕掃視下方，似覺無趣，那些老臣說來說去還是一套，迂腐，各個爭的面紅耳赤，兜兜轉轉倒是各持己見，也沒得個確切的法子，永孝帝揮揮手，堂下人趕緊閉了嘴，心想：眾人討論了半天，上頭人也不發話，不知是個什麼態度，君心難測，誰也不敢妄自揣測。辛鄆見聖上久久未發話，便主動站了出來：「陛下，永州水患，災情嚴重，百姓流離失所，臣以為朝廷應當派人去治理水患，找到根治的辦法，這樣才能保永州無憂。」眾人聽着這話，不禁面面相覷：這左相說的倒是中聽，永州水患朝廷難道沒派人？這治理了又幾分見效？說要想到根治辦法，他倒是找一個，竟說些空話，仗着自己身居相位，覺得提幾個法子了不得了。趙堉忍不住站出來：「左相說的倒是輕巧，永州水患這麼多年，朝廷派的人數不勝數，看看如今有多大成效，還不是災情連連，」他瞄了一眼龍椅上的人，捏了捏衣袖，「再說了，年年左相都舉薦人才前去永州，為何水患依舊如此嚴重？」辛鄆轉過身：「右相這是何意？我如果不記錯，每年水患想法子時，你都避著，也沒得出什麼方法，倒是怪我一心為水患反而辦錯了事，那好啊，你來想想辦法。」趙堉被他理直氣壯的一番話堵住了，這麼多年，朝堂上兩人一直爭鋒相對，不過辛鄆倒是更高一籌，不過是仗着自己的女兒是貴妃，得些寵罷了，趙堉想到這，不禁眯了眯眼，看向堂上的人，。「好了」上頭傳來低沉的聲音，永孝帝掃視下方，「兩位愛卿一心為國的心意朕知道了，只是水患這事多年來反反覆復，也得有個人站出來給朕一個可行的方法吧，滿朝文武，竟一個也拿不出手，朕不知這水患竟難住了朕的百官們，想朕手下皆是天下富有學識的人，一個一個的推脫之詞，當朕聽不出來嗎？」永孝帝一掌重重拍在龍椅上。眾人連忙跪下：「陛下息怒。」「息怒，真當朕是傻子嗎！」天子的威嚴無形的壓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天子發怒，臣子遭殃。永孝帝看了看下方一群年過半百頭髮白了的老東西，眼神停在了站在最末尾的人：「蘇意，你來說說有什麼法子。」站在最末尾的人，門外陽光給她鍍上一層金邊，從大臣議事開始，她就一直恭敬的站着，垂著頭，似乎不想讓旁人注意到她，永孝帝的一句話將眾人的目光彙集到她這兒，蘇意輕輕吸了一口氣，緩緩從隊列中走出，她能感到四周不同人的目光，眾人各懷心思，雖說大景風氣開放，但是女子入朝為官還是罕見，何況是個家勢衰落的女子，辛鄆的面色不是很好：他倒是明白聖上的用意了，讓眾臣討論水患之事是假，讓蘇家這小丫頭上朝堂是真，這是明擺着給她撐腰的。蘇意上前，彎著腰：「微臣不才，水患之事……」永孝帝看着她面露難意，清了清嗓子：「你但說無妨。」趙堉打量著朝堂中央身着官服的女子，微微皺起眉頭，他見蘇意雖說辭吞吐，但是站在那裏，面對着文武百官，腰桿挺直，毫無怯意，青色的官袍穿在她身上，趙堉腦袋裏似想到了什麼，隨即眉頭便舒展開來，蘇意，蘇家人，蘇枕的孫女，倒也是有幾分他的風骨。趙堉看着他，想到蘇家的過往，不禁勾起嘴角，微露嘲諷，蘇家當年也可謂盛極一世，蘇意的爺爺蘇枕當年是聖上的老師，在聖上奪位時可是功臣，聖上呢也向來尊重他，不過至於蘇意的父親哥哥倒是半分未遺傳蘇枕的風骨，蘇瑞，蘇意的父親不愛搬弄文墨，愛什麼長生之術，尋仙訪道，蘇靖，蘇意的哥哥，當年被稱為雪月公子，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後來竟也隨着他父親學些不老之術。幾年前，父子兩人對仙道的狂熱，讓他們拋下整個蘇家，去話本中所說的仙島，世上哪有什麼長生之術，蘇家父子倆人大概是腦子不好使，好好的官不做，去追尋那些荒誕之說，留下蘇家的獨女，至此蘇家開始衰敗，世人誰不感嘆一世英名的蘇枕，到頭來留下個不爭氣的兒子孫子，趙堉想到這兒，對蘇意多了幾分同情。「臣認為，永州水患在於地勢的問題，永州三面環山，地貌複雜，又是多條江河的彙集之處，每年一到降水之時，高峻的地勢，易發生滑坡，泥石流的災害，所以想要避免山洪必得修建水利。」「興修水利？永州不算富饒之地，況且地勢險要，倘若真要修水利，怕是不易。」工部尚書沉思了一下說道「不過想要長久之計，興修水利還是個不錯的選擇」蘇意用目光瞥了一眼說話的人，李哲年過半百，從仕幾十年，兢兢業業，在這魚龍混雜的朝廷上算得是清官了。「如此，蘇意便依你所言，在永州修水利。」永孝帝話一出，眾人也心知肚明：「陛下英明。」「此重任便交與你，這幾日收拾一下，前去永州」永孝帝看着蘇意略顯吃驚的表情，「無事，便就退朝吧。」說完，起身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辛鄆走在前頭，路過蘇意旁冷冷的哼了一聲，蘇意並未抬頭，保持着剛才的姿勢，顯得恭敬而又順從，「蘇家真是人才輩出。」辛鄆在輩出兩字上加重了音。蘇意緩緩抬起頭，直視着他，面帶微笑：「多謝左相誇獎，小輩不敢當。」辛鄆看着眼前的人，舉止從容，笑容得體，絲毫沒有被他人提及痛處的憤怒，反而嘴角上揚到最大程度，整個人似乎對「誇獎」很滿意，那雙漆黑的眼睛像古井下的一灘池水，深的讓人見不到底，讓人捉摸不透。辛鄆收回眼神再也不看她，甩了甩衣袖徑直走向殿外。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