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偌大的客廳里就像是按了暫停鍵，足足安靜了兩分鐘，父母才回過神來。

母親馬茹維率先笑出聲：「你沒哄我？」

父親馬後炮及時歸位，抬手試探抽出妻子手裏的擀麵杖，微笑道：「閨女說話一向當真，何需要哄騙你。」

擀麵杖到手，沈東文沖她眨眨眼。

沈輕白從容不迫從地上站了起來，捋了捋額頭散亂的碎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當然啦，要是沒有，我能瞎說嗎。」

馬茹維彎唇，走上前熱情地拉過她胳膊往沙發坐，又把茶几上水果遞到她手中：「來來來，吃水果，都是你愛吃的。

沈輕白極為享受被母親這樣的關愛，她身體往後仰，懶懶地倚靠着沙發背，嘴裏咬了口梨，清甜的汁水溢滿口腔。

只是她還未咽下，就聽到馬女士又蹦出：「咱們現在來聊聊你男朋友。」

一口皇冠梨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她猛地咳了起來，臉都嗆紅了。

「這孩子，吃個梨都能噎著。」馬茹維急忙抽出幾張紙塞給她，手掌在她後背順了順：「什麼時候談的？你也不說，不然我能給你安排相親嗎？」

「之前還在了解中，所以就沒說。」

沈輕白緩了口氣，心虛地偏頭瞅了眼母親，見她並沒任何懷疑，繼續說：「…今天才確定的關係。」

「那就好。」馬茹維臉上笑容越發綻開：「人多大？做什麼工作的？是本地人嗎？」

「媽，我們才剛談，就問這麼詳細不把人家嚇跑才怪。」她上哪裏知道去，人都是瞎編的，就算是鍾廷曄，也才知道工作和名字。

「這都是基礎題，我還沒出填空呢。」馬茹維斜眼覷她，心生疑惑：「你不會框我吧？」

「當然不是！」沈輕白朝一旁的父親使眼色，幫忙說話啊老沈同志，別見死不救。

「咱閨女就不是說謊的人。」

沈東文自然也不敢明著翻泡，也只能緩和一下氣氛：「老婆，閨女剛跟對方談戀愛，你確實要多給她點時間了解，現在年輕人不像我們那個年代，一見面祖宗八代都問個明白，現在需要循序漸進，這才能細水長流嘛。」

沈輕白在馬女士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給父親點了贊。

不愧是教導主任，就是有說服力。

沈東文得意地揚了揚眉。

哄你媽，小菜一碟。

馬茹維完全沒發現這對父女的暗號，思考老公說的話也並無道理：「行吧，那你們好好聊，儘快把人帶回家讓我和你爸瞧瞧，我們也能幫你把把關。」

沈輕白一口答應下來，為了防止馬女士提出更多要求，此地不宜久留，起身快速返回自己家房間關上門。

她先把身上的旗袍換了下來，舒舒服服窩在沙發椅上，點開手機，看到一條好友通過信息。

不用想就知道是鍾廷曄通過了好友認證。

沈輕白點開微信，一個黑框圖片映入眼帘，微信名鍾廷曄三個字格外醒目，板板正正跟他本人倒還挺符合。

她鬼使神差的點開頭像進入朋友圈，他竟然設置了僅三天可看。

「切，大老爺們還設置這個，有什麼不讓人看的。」

沈輕白努努嘴，退出微信，也沒去心思去看別的，丟下手機，開始預習要備的課。

另一頭，年華里公寓。

秦羽呈遞完沈輕白個人資料后，就一直守在書房門口等待鍾總的問話，半個小時過去，卻遲遲沒見他有任何動靜。

靜謐的書房內，只聽見來回翻看資料的紙頁聲。

約莫又過了十多分鐘，鍾廷曄握緊手中資料，緩緩轉過身，深邃的黑眸里染上一抹亮光：「秦羽，她是當年那個小女孩。」

秦羽笑：「鍾總，你終於找到她了。」

鍾廷曄低頭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嘴角輕輕扯起。

·

次日與夏紫菱的聚會如約而至。

重慶火鍋以麻辣著稱，素以大盆代鍋，盆里是翻滾的紅湯，湯麵上漂浮着麻椒、花椒，以及一些叫不出名來的作料。

沈輕白早已受不住誘惑，率先下筷。

「你到底屬於什麼胃，冰的，辣的，甜的，我就沒見過你不能吃的東西。」夏紫菱往鍋里涮了片毛肚，饒有興緻看向：「哎，說說你這次相親結果唄？」

「沒結果。」沈輕白鼓著腮幫子，邊吃邊把這次相親烏龍訴說了一遍。

「我去！白白，你腦子沒坑吧！」夏紫菱聽完激動壞了：「這等優質男還不要！尋思啥呢？」

「他身份高，又有錢，我高攀不起。」沈輕白兀自把桌上的蝦滑往鍋里放，見不夠，又放了些丸子和鴨腸。

「又不是要你嫁給他，你不是說雙方家長逼得緊嗎，你倆頂多算是互幫互助。」夏紫菱情緒還處於激動之中：「霸總文學竟然在我身邊，電視劇里才能看到的人物，現在跟我閨蜜相親，我去，到底是什麼樣的緣分讓你們碰上。」

「天還沒黑呢，別做夢了，趕緊吃吧。」沈輕白夾走她筷中快老掉的毛肚放入自己碗裏，順便撈了個丸子吹涼塞進她嘴裏。

「唔…」夏紫菱快速咀嚼兩下：「還需要做什麼夢啊，現在就你一句話，分分鐘夢想照進現實。」

沈輕白拿起桌上的涼茶猛吸了口，雙腿隨意曲著，身體仰靠在椅背上：「你不懂，身份差距太多，很有壓力的。」

不說生活習慣，就連價值觀可能都不同。

「你是不是覺得他太優秀，認為自己配不上他。」夏紫菱眼神瞟她一眼，低頭繼續吃：「其實老師這職業體面又穩定，還受人尊重，你條件真不差。」

她咽完嘴裏東西，補充道：「更好何況，你還長著一張讓人「羨慕嫉妒恨」的面容。」

說真的，沈輕白長相天生麗質，五官精緻，說是校花都不為過，從不擦任何化妝品，皮膚細膩光滑，連個毛孔都看不見。

要不是性格神經大條，穿着隨意不出彩，慕穎能登上校花之位，更不可能勾引住她前男朋友。

提到男友，夏紫菱倏地想起碰見柯政南的事，她放下筷子，單手托腮看着正狂吃的鴨腸的人：「白白。」

沈輕白頭也沒抬的嗯了聲：「有事直說。」

夏紫菱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開口：「我前天在公司一樓碰到柯政南了，他還問我要你的聯繫方式。」

咬着一半鴨腸的沈輕白，驀地抬眸看向她，表情驚詫：「那你給了？」

「怎麼可能！」夏紫菱憤憤不平道：「就那種渣男，我都不屑搭理他。」

沈輕白點點頭，若無實事道：「嗯，那就好。」

夏紫菱默默觀察她的表情，見她沒多大起伏，心裏稍稍鬆口氣。

吃完火鍋已是八點之後，沈輕白想着明天要早點到校，兩人沒聊多久就分道揚鑣。

·

秋天的月牙，好象戴上了面紗，像是害羞的姑娘遮住了自己的半邊臉，朦朧的昏暗的路燈下，卻散發着絲絲暖意。

出了鐵口慢慢悠悠往家走，這裏路不寬，行人倒是挺多，街邊兩旁還有不少小攤趁著夜色出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沈輕白一抬頭便看見不遠處站着的人，突然收住了腳步。

他依靠着小區門口的路燈下，單手插在西褲兜中，視線落在手機上，認真專註的模樣跟記憶中的樣子重合。

沈輕白沒想到，剛剛才提到的人竟出現自家小區門口，周遭喧鬧的環境彷彿一瞬間安靜下來，只能聽到心臟激烈的跳動，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喂，姑娘讓讓。」推著小車的大爺見她遲遲沒挪動腳步便出聲喊道。

沈輕白抽回神的同時，柯政南也瞧了過來。

看到是她，他嘴角揚起笑意，疾步朝她走近。

沈輕白不想在人來人往地方與前男友聊什麼回憶，語氣平淡：「找我的？」

柯政南見她肯主動跟自己說話，笑着點頭：「嗯。」

沈輕白也不意外，抬了抬下巴：「那邊聊。」

說完兀自往小區東邊，略微僻靜地方走。

福慧安家園大部分是從老城區搬過來的鄰居，她可不想讓鄰居看到亂說些什麼。

「小白。」柯政南站她身側，輕聲喚她：「這些年你還好嗎？」

聽到著久違的稱呼，沈輕白垂在兩側的手掌微微攥起，仰頭笑道：「挺好的，謝謝柯同學關心。」

「小白，別這樣。」

柯政南臉上笑容淡去：「我當年真沒背叛你，我沒有跟——」

「過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沈輕白打斷他：「再說，我也不感興趣。」

「所以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我，就單方面宣佈分手？」

他正在宿舍複習考研資料，桌上手機跳出她發來的分手短訊，就簡單的五個字：我們分手吧。

當時以為她是開玩笑，也沒太在意，因為之前她與同學玩遊戲輸了也發過類似的話。

只是半個小時后再給她打去電話，已經顯示空號，微信也被拉近黑名單，兩人所有聯繫都被她刪掉。

那時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沈輕白笑了笑：「解釋？你自己做過什麼不清楚嗎？」

柯政南蹙眉：「如果你是因為慕穎吻我沒有及時阻止這事，那你就太不信任我了。」

「柯政南！你是認為我沒腦子還是眼瞎，你們站在樓梯道說的話和做的事還用我跟你重複嗎？」沈輕白偏過頭，想繞過他離開。

他卻伸出手臂擋住，並極力解釋：「我當時腦子懵了才會一時意亂神迷，但事實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事後是拒絕她的。」

「如今我研究生畢業，也順利進入《萬昌》成為人事部經理，小白，我現在可以給你想要的生活，我們和好吧。」

他後來也談過兩個女朋友，但心裏始終想着她的好，也放不下。

柯政南說完就要上前拉着她的手腕。

沈輕白下意識往後退，制止他的靠近，直接說：「不好意思，我不願意。」

柯政南定在原地，默了片刻：「那我重新追你。」

他臉上的表情及語氣都極其堅定。

沈輕白眉頭微蹙，剛想再次拒絕，身後冷不丁想起一道磁沉清郁的聲音：「輕白。」

沈輕白一怔，回頭便看見站在不遠處的男人，有些驚訝。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

柯政南看清來的人身姿卓越，英氣非凡的男人，黑眸不自覺暗了幾分。

鍾廷曄面無波瀾走到沈輕白身旁，語氣自然又熟稔：「你把東西落車裏了。」

「？」

「忘了，昨天下午。」鍾廷曄視線再一次落在她臉上，彷彿與她小時候那張稚嫩面容融合，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秒。

沈輕白搞不懂這男人的所作所為，對上他那雙灼熱的目光時，讓她如同火燒般迅速移開。

一晚沒見，這人咋了！

柯政南見兩人忘我的深情對望，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嘴上卻問出：「小白，這位是？」

鍾廷曄這才抬眸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男人，僅一秒，視線又回到沈輕白身上，似乎也很期待她接下來的回答。

沈輕白這才明白騎虎難下這個詞用在這裏頗為貼切。

她看了看虎視眈眈盯着自己柯政南，又抬眸瞧了眼泰然自若的鐘廷曄，她凝了凝神，挽上男人的胳膊，鄭重介紹：「我男朋友，鍾廷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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