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空氣中彷彿瀰漫着一絲尷尬氣氛。

看着男人投過來的目光帶着幾分讓人尋味的探究，而他那雙深邃如墨的眼，正定定凝視着自己。

沈輕白笑容微斂，三兩步落座在跟前位置上，錯開男人視線：「…你還挺守時。」

不知為何，她莫名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冷意，使得這狹小的空間里溫度驟降。

包廂門也不知什麼時候被服務員關上，安靜的空間里氣息變得愈發局促。

沈輕白也算是相親界中的老油條，面對這場面略顯出一絲無措。

內心腹誹，總不能要她唱獨角戲吧！

她抿了抿唇，躊躇著要不再主動些，沒準對方是第一次相親沒經驗，更不知如何開口，自己好歹也身經百戰，論經驗肯定略勝他一籌。

為了緩解包廂里沉悶的氣氛，沈輕白也不想干坐着，她把手包放置在另一空凳上，伸手拿過茶盤中的瓷杯，右手一點點朝男人面前的茶壺移動。

鍾廷曄視線從女孩進門之後就沒移開過。

她頭髮挽著簡單的小髮髻，一身蘇綉質旗袍，腰肢纖細，黛眉朱唇，臉上未沾染任何妝容，清艷不可方物。

那雙澄澈靈動的眼睛，心頭竟湧出一絲熟悉的感，以至於她進入這個茶室落座后，他遲遲沒出聲。

儘管如此，鍾廷曄濃眉微蹙，正想出聲解釋時，那隻細白修長的食指上極為明顯的黑痣讓他啞然失音。

霎時間，他放在膝蓋上的五指緊緊斂起，目光又挪到那張素顏上。

沈輕白輕嘬了口茶水，清香濃郁，回味甘甜，唇齒間立馬頰生香。

她眼眸一亮，仰頭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還想再倒杯茶水時，眸光恰巧對上男人那雙漆黑的瞳眸。

沈輕白下意識收回手，輕扯著嘴角：「不好意思，出門太急，有點口渴。」

鍾廷曄沒太在意她的話，目光下移，停留在她食指上那顆黑痣，不易察覺地失了會兒神。

沉默片刻后，突然開口：「你這顆痣從小就有？」

「呃？」

男人剛口開就問這麼跳脫的話題，沈輕白一時沒反應過來，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恍然大悟。

這還是頭一次相親不問姓名，先問痣的？

「嗯，出生就帶着了。」他的話題雖然有些突兀，但好歹是打破了靜謐。

鍾廷曄黑眸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

「對了，我叫沈輕白，不知道杜阿姨跟你說過我情況沒，你情況她也沒細說，我想她那意思是要咱倆面聊。」

這就是所謂的見光死吧。

雙方信息都不透露，靠的就是兩人有沒有眼緣，順眼則繼續聊，不順眼誰也別耽誤誰時間，快餐式相親說的也是這種。

不過幸好，對方不是什麼大腹便便的油膩男。

鍾廷曄從她踏進茶室那一刻，就知曉她相親對象搞錯了，他垂頭端起茶杯，眼底漾著淡淡地笑：「鍾廷曄。」

簡單的幾個字，算是回答她的問題。

沈輕白緩緩抬眸望着對面的男人，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端著那瓷白杯盞，冒着裊裊冉起的霧氣，將他五官襯得愈發朦朦朧朧，玉面不凡。

跟他一比，自己就顯得隨便很多，出門前被馬女士強行塗上的口紅，上車時已被她擦得一點沒剩。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看上去挺淡定：「鍾先生名字還挺好聽。」

作為一名語文老師，不得不說這名字起的真不錯，鍾靈毓秀，子有廷內弗灑弗埽，膏之沃者其光曄，起名的人相比文化底蘊很高。

雖然她教的是小學三年級，鑒賞能力不高，卻能聽出這名字必然出自富貴人家。

鍾廷曄輕捏著玻璃杯壁，嗓音沉緩：「沈小姐的也不錯。」

對嘍，互捧模式開啟，這才是相親的正確打開方式。

「那我先自我介紹一番。」

有了這個開端，沈輕白身心放鬆，坐姿也沒進門那麼板正，說話隨意起來：「我呢，目前是一名普通語文老師，年齡二十六，無車無房無存款，每個月拿基本工作，收入高低我控制不了，也沒辦法提高，家裏還有一對年邁的父母，目前還不需要我養老，以後就不太清楚了。」

這套說辭沈輕白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無需思考，張口就來，除了父母年邁誇張些許，其它的句句屬實。

前幾次相親對象就是那麼現實，當她這話一出，前半部分的好感也就消失殆盡，剩下的就等待對方找什麼借口開溜。

她目光若有似無的打量對面男人，面色上看不出任何變化，顯然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默默等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鍾廷曄捕捉到她黑瞳里閃過的疑惑，他低下頭執過茶壺慢條斯理給兩人茶杯添滿水，嗓音清冽底沉：「嗯，條件好，工作也穩定。」

「……」

沈輕白微愣，他莫非沒聽清楚「無車無房無存款」這幾個字。

「那你要求還挺低。」

她重新打量對面的男人，下顎線分明，眉眼間透著睥睨一切的淡漠傲然，身上的氣質看着絕非一般人。

沈輕白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笑問：「你這行情，還需要出來相親？」

鍾廷曄先是一愣，嘴角微挑：「一直也不太好。」

「……」

沈輕白訝然，這條件還不好？

她拿起桌上的茶盞，仰頭一口乾了下去，完全忘了注意形象的問題，只覺得這會兒她需要壓壓驚。

這男人太謙虛了。

茶室門敲響，服務員端著茶點進來，說了句慢用，又退了出去。

鍾廷曄紳士的把茶點往她跟前推移，落定后，邀請她動筷：「嘗嘗。」

沈輕白喝完幾杯茶后，肚子着實有些寡淡，卻沒成想他還細心的叫好了茶點：「謝謝。」

看着桌上的大八件，蜜麻花、喇叭糕、糖耳朵和燜爐燒餅，光瞧著都好吃。

見到吃的，沈輕白矜持徹底拋之腦後，剛要動筷子，餘光便瞥見對面人遲遲沒有要吃的意向，她象徵性問了句：「你不吃？」

「嗯，甜食會產生糖分，當攝入的糖量超過人體所需，會出現糖耐量異常，增加糖尿病，形成代謝綜合疾病的患病風險。」

「……」沈輕白拿筷子的手微顫，吃個東西還需要究竟那些，好吃不就得了,她呵笑一聲：「那正好，我缺糖。」

她才不管他說的那套理論，反正是他自己不吃，就算AA她也不虧。

這期間，鍾廷曄目光緊鎖着她食指上那顆黑痣，神情若有所思起來。

吃到七分飽，沈輕白放下筷子，喝了兩杯茶，解解膩味。

別說，甜到後面還真有些發膩。

目前看來，這場相親局還算融洽。

「鍾先生，要不也說說你的情況？」沈輕白吃得雖然專註，但總覺得自己一直被他注視着，索性敞開話題，把流程繼續走下去。

鍾廷曄思緒回籠，視線對上她詢問的目光，淡聲說：「我跟爺爺一起長大，家裏開公司做點小生意。」

「……」

難怪說我工作穩定，跟他家生意相比，確實沒風險。

沈輕白問：「那你這次是被家裏逼狠了？」

鍾廷曄想到爺爺平常的念叨，誠實點了下頭：「嗯，長輩們都挺在乎這事。」

沈輕白想着既然他對前面那條沒任何異議，也不介意，索性直接掏出自己最終目的，絲毫不避諱，成就成，不成彼此也別耽誤：「實不相瞞，這次赴約，也是因家裏母親催得緊，急需一個穩定對象，想必你也如此吧？」

鍾廷曄薄唇輕抿，並未作聲。

她卻從他沉默不語中得出結論。

哎，同是天涯淪落人。

「我個人其實並不着急談戀愛結婚，就是我媽在情感方面格外替我操心，或許家中只有我一個女兒，所以重心全在我身上，估計也怕我孤獨終老吧。」就他們從小想把她培養成為淑女的勁頭，沈輕白臉上露出一抹淡笑：「為人父母的，我也能理解。」

鍾廷曄手指輕點着桌面：「我爺爺也是如此。」

「你條件這麼好，不應該吧？」他模樣氣質如此優秀，莫非也是挑剔之人，可她前面說的那些條件他看似並不介意。

鍾廷曄：「一直也尋不到良人。」

沈輕白瞭然：「既然如此，我倆要不湊合湊合？」

鍾廷曄黑眸輕眯，視線下意識又落在她食指上的那顆黑痣上，眼底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緒。

而搭在腿上的手指很有節奏的敲擊著，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沈輕白見他遲遲不出聲，她微扯了扯嘴角：「鍾先生要是不願意，我也能理解，畢竟像你條件這麼好，也需要多接觸幾個才能下結論，那我就不耽誤——」

「也行。」

「啊？」沈輕白不太明白他這兩個字的含義：「你的意思是…同意我剛才的建議？」

鍾廷曄抬眸仔細打量着她，對上那雙靈動的雙眼時，臉龐神色淡定從容：「家裏也催得急，我同意。」

聽到這個答案，沈輕白心底忽然有了着落。

終於，再也，永不需要應付馬女士相親了，她嘴角微微揚起：「那個，你微信多少，如果你家裏需要我配合演出，聯繫起來也比較方便。」

他家裏需不需要配合不重要，重要是她回去馬女士肯定會問的，既然要演戲，逼真的點為好。

鍾廷曄眉心微動，少頃，打開微信二維碼，把手機推至她面前。

沈輕白見他還挺好說話，笑容展開，快速掃碼。

「嘀~」一聲，點擊發送好友請求。

等待男人通過的時間裏，茶室外響起一陣喧鬧聲，服務員客客氣氣說着抱歉，男人則是罵罵咧咧的斥責，緊跟着門外的腳步越來越清晰，下一秒，慕緣堂的門從外倏地拉開。

男人目光直接投向沈輕白，憤怒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油膩地笑容：「你是沈小姐吧，我是你今天的相親對象，我姓盧，因堵車所以晚了一點，實在抱歉。」

男人視線進鎖沈輕白身上，完全沒看到茶室里還坐着另一個男人，他扭頭看向服務員，語氣中還殘留着不悅：「我到前台詢問，她們卻說這個茶室已經有人了，只是沒想你提前到——」

再回頭時，男人這才注意茶室里不止坐着她一人，他眉心微蹙，聲音頓時拔高：「他、他是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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