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6章 第6章

◎【藜和鎮】◎

雖然只是在空中停留了一小段時間,但在那一瞬間,崔椋覺得自己輕盈得彷彿一隻雲中燕,興奮地指尖都在顫抖。

在落到地上的那一刻,她將靈氣匯於腳下迅速縱出,幾個起落之間就出了鎮子。

鎮子邊上有座山,山上雜草叢生,在山頂上有一座破廟,廟外還拴著一匹馬。

崔椋落到廟旁,脫力地跪倒在地上的一個水坑裡,本就沾滿血跡的衣褲上又浸透了骯髒的泥水。旁邊的白馬被嚇了一跳,不安地打著響鼻。

雨還是下個不停,冰涼的雨滴打在臉上,讓她稍稍清醒了一點。

崔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朝廟裡走去,打算先找個暖和的地方呆著,再試試看能不能聯繫上仙山的人。

廟裡很昏暗,佛像前的燭火堪堪照亮沾染著乾涸血跡的蒲團,空氣中瀰漫著鐵鏽味。

這裡明顯不對勁,但崔椋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在發燒,燒到腦子都有點不清醒,剛剛消耗了太多的體力,現在連呼吸都讓她覺得疲憊。

她跪坐在蒲團上,借著燭光查看自己的傷勢,又從儲物袋裡掏出小鏡子,看了看自己慘不忍睹的臉。她的臉上有很多細小的划痕,這都是在粗糙的地面上搓出來的。

「雖然看起來很慘,但是沒關係。這裡可是仙俠世界,什麼樣的靈藥沒有,只要我能活著出去這些傷口就都可以治好……應該是吧。」

崔椋一邊給自己打著氣,一邊掏出傳訊玉佩,上面顯示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崔椋還沒有辟穀,但她已經顧不上餓了,失血過多后又持續高熱,讓她覺得很冷,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從遠方似乎傳來了陣陣腳步聲,透過雨聲傳入她的耳朵里。

崔椋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出現幻聽的癥狀了,她看著廟中供奉的銅製佛像,佛像的臉在裊裊青煙后變得模糊不清,讓她更加頭暈。

外面狂風暴雨,廟裡卻安靜得令人心慌。

「老大,你看這兒怎麼有血?」突然,廟外傳來一聲呼喊,說話之人口音很重,嗓子像被煙熏過一般沙啞。

崔椋迅速地站了起來,閃身躲進佛像之後。

這佛像是中空的,崔椋能完完全全地把自己藏在裡面。她握著依舊沒什麼反應的玉佩,豎起耳朵緊張地聽著外面的聲音。

破舊的廟門突然被用力地踹開,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讓人一陣牙酸。

「讓我看看誰這麼不長眼……嘖,這裡邊沒人。」

崔椋的手心一陣又一陣地冒著汗,她努力將自己縮到最小,連呼吸都放輕了。

「想必剛剛的確是有人來過,卻不知為何現下又走了。」一個尖細的聲音答道,隨後就是撲通一聲。

一顆帶血的腦袋瓜子被扔到地上,咕嚕咕嚕地滾到崔椋旁邊,脖頸處有冰冰涼涼的血液滴下,有些還蹭在了她的腳腕上。

崔椋:……這是哪兒來的西瓜?

「看來這鎮上來新人了,到時候咱們把他殺了送給狐仙人。」說話之人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雙眉壓眼,一臉兇悍之色。

「沒想到那王庭看著窮,家底可是不薄,咱們哥幾個這回可算是發了一筆小財了。」

崔椋咽了咽口水,跟腳邊的人頭大眼瞪小眼。只見這顆頭鬚髮花白,面露驚恐之色,應該就是這些人口中的王庭。

廟中幾人並未發現她的存在,只是自顧自盤腿坐下。

一個兩頰凹陷,尖嘴猴腮的瘦子笑罵道:「這王老漢倒是個能耐的,成天穿著一身灰布衣,若不是今日我親眼所見,就被他一臉窮酸樣給騙過去了。」

在崔椋坐過的蒲團邊站了個虎背熊腰的男子,他啐了一口:「你這瘦猴真是沒見識,想當年我在年城時,見到的錢可比這多了去了。」

「王彪,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我可不信。」瘦猴很是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可說來話長了……哎,你們聽說過年城崔家嗎,那才是真的富得流油,」王彪伸出手在空中虛虛地比劃了一下:「當年他們家被滅門,聽說屋子裡搬出來這麼高一扇玉雕的屏風,」

「說得跟真的似的,照你這麼說,那玉屏風你還親眼見過不成?」

這一問便挑起了王彪的火氣:「好你個獨眼劉,你忘了我當年在年城是幹什麼的,難不成還特地編出一套謊話來誆你不成?」

說完這番話后,他又壓低了聲音:「算了,那崔府滅門之事有些蹊蹺,你就算想問我也不敢再多說。」王彪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之後無論他人再怎麼追問,也只是閉口不言。

「行了,明日還得下山,都亥時了,你們省著點力氣。」那個臉上一道長疤的人有些不耐煩。他眯著眼睛看了看佛像後面只露出半個腦袋的王庭首級,準備合衣睡下。

其餘幾人嘟囔著,也都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沒過多久廟中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搖曳的燭火照亮了廟中佛像慈悲的笑面,在這種環境下顯得十分詭異。

崔椋手腳冰涼,卻絲毫不敢鬆懈,她想著那強盜剛剛說的話,血液都要凝固了。

「年城……崔家?」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又將她帶回了八年前那個可怖的夜晚。

當時她就站在崔府門口,看著倒在院子里的府衛,聞著空氣中潮濕的腥氣。那時也是像今夜一樣伸手不見五指,府里沒人點燈,往日寧靜的樂土變成了寂靜的死地。

崔椋看著玉佩,煩躁地撓了撓自己已經亂成鳥窩的頭。

她不能在這等著人來救她。玉佩不知何時才能有反應,為了不被這幾人發現,她必須趁著他們睡熟之時離開這破廟。

這樣想著,她慢慢地直起了身子,扶著銅像站了起來。

之前一路疾馳,現在她的力氣已經耗盡,只能像只螃蟹一樣一點一點往外挪動。

縮著坐了太久,崔椋忍著腿麻走出佛像,不小心踩到了那顆死不瞑目的腦瓜子上,發出了輕微的響聲,好在屋外的陣陣雷聲將其蓋住了。

一道巨大的閃電照亮了小小的破廟,眼前的景象一覽無餘。在離佛像一丈遠的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五六個人,不遠處還有些人裹著衣服靠在牆角,睡得正酣。

見到這副場景,崔椋又不敢動了,她咬緊了腮肉,直到嘗到口中血腥氣才稍稍冷靜一些。

廟中光線昏暗,崔椋小心翼翼地在其中穿行,生怕將這些人驚醒,短短几步路,她卻走了很久。

她的衣裳早已被汗浸濕,緊緊貼在後背上,黏著傷口生疼。

眼看著廟門就在眼前,崔椋輕輕抬起門栓,卻不小心驚動了倚在一旁睡覺的王彪。

「誰啊,這麼晚去起夜……」王彪砸了咂嘴,嘟囔著問道。

崔椋沒吱聲,閃身便出了門。

「誰!」沒聽到有人應答,王彪意識到了不對,睜眼便見身側的廟門已被打開,外面刮進來的雨水撲在他的臉上,凍得他一激靈。

他用手抹了把臉,朝門外看去,只見一個身影正在手腳並用地往白馬背上爬。

「有人!有人!」王彪回過神來,一邊大喊一邊摸向身側的柴刀。

「王彪,大晚上的嚷嚷什麼呢?」瘦猴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被吵醒,見王彪衝進了雨幕中,想都沒想便抓起武器跟了上去。

「快點,廟外有人敢偷咱們的馬!」

崔椋好不容易上了馬,聽見廟裡傳來的聲音不禁被嚇得魂飛魄散。她轉過身,費力地單手解著拴在馬鞍上的繩結,卻怎麼也解不開。

拴馬的繩子很結實,崔椋的右手一直在微微顫抖,左手因為受傷了又使不上力。聽著呼喊聲越來越近,她心下更為焦急。

「各位好漢行行好啊,我只是路過,路過而已!」她手上不停,嘴上卻開始求饒。

崔椋當然不會覺得自己說兩句話就能被那些人放過,只不過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她總是會習慣性地多幾句嘴。

王彪聽了這話,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呸,路過就算了,你竟然還看我們兄弟幾個睡覺?登徒子,臭不要臉的!現在可好了,你這小賊連我們的馬都要偷!」

崔椋:……她的口味倒也沒有那麼重。

看著王彪坦露的胸膛和胸膛上隨風飄揚的幾根胸毛,崔椋突然覺得喉頭一哽,然後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王彪等人看到這種場面心頭怒火更勝,揮舞著柴刀就向她衝去。

瘦猴衣帶都沒系好就跟著向前跑,他揮舞著手中的榔頭,順便還做了一首小詩:「闖我廟門,辱我家人!大膽賊子,刀下亡魂!」

他的聲音很尖銳,在雨聲中極具穿透力。

王彪抬起手,一抹寒光在漆黑的夜裡格外顯眼。

眼看刀刃就要劈到眼前,崔椋抬起繩子迎了上去,受了傷地左手奮力一揮,五指在馬股上劃了一道血痕。

「追風一號,給我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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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上有個學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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