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孟夢堅持要去翻暫存室的垃圾，無論其他人如何勸都不改主意，洪爾克勒乾脆的找來輪椅送她過去。

郭護士已經被病人叫走，吳良其實也打算下班，離開前，看到年逾七十滿頭白髮的洪爾克勒推著剛動過刀的孟夢要去翻醫療垃圾……他沒能說服自己視而不見，也跟了過去。

醫療垃圾暫存室在三樓拐角，不算大，三個人剛出電梯，就看見一個清理工推著移動小車要走。

車上還立着兩袋半人高的黃色膠袋。

正是即將要被處理掉的醫療垃圾。

吳良準備開口留人，話還沒出口就見身邊飛出去一道快速身影。

孟夢衝到那清潔工面前將對方攔住，「師傅，垃圾先別運走！我要翻！」

「……啊？」清潔工當場被嚇愣了。

洪爾克勒雖然支持孟夢「收集結石」的愛好，可看到這一幕還是覺得有些丟人，他混跡海大和異特局各處要地，從沒和一個清潔工搶過垃圾……

吳良也看的面色詭異，跟過去解釋，「師傅，這位患者做手術的時候掉了貴重東西，需要翻醫療垃圾，早上五點以後的手術醫療垃圾都在這裏嗎？」

清潔工認得吳良，立刻點頭，「是吳醫生吶，在在在，都在的！我剛開始運，那你們先找，裏頭有針管啥的仔細點，別傷到了！」

滋啦聲瞬間傳來——

幾個人一起回頭，孟夢已經拆開一袋垃圾伸手進去刨起來了。

清潔工：……

吳良：……

洪爾克勒：……以前還覺得這學生穩重耐心，忍得住事兒，原來是因為沒遇到真愛？

*

孟夢沒翻幾下肚子就再次開始抽痛，彎腰的動作拉扯到腹部傷口，即便有稀薄神力護著，也還是疼。

她捂著肚子輕吸口氣，還要繼續翻，被走過來的吳良拉住，「你歇會兒，我翻比較快，有些垃圾一看就不是手術室出來的，不用浪費時間。」

孟夢瞥他一眼，想推掉幫忙，又覺得他說得對，最後彆扭的讓開位置，靠在牆上喘氣。

要不是這個外科醫生，她可能真就成了異特局第一個因胃出血死掉的異能者，可也因為他做的這場手術，辛辛苦苦修鍊出來的金丹沒了。

她對吳良的感覺太複雜了，沒辦法做到平常心。

洪爾克勒離開去接個電話，打完朝她招手，「孟夢，學校有點急事，我得回去一趟，你一個人可以嗎？」

孟夢扭過去頭，「導師，我都醒了能有什麼事兒，你忙你的。」

洪爾克勒看她生龍活虎的樣子，放下了心，「那行，下午我叫音音來接你出院，你找的差不多就回去休息啊，別逞強。」

孟夢：「……知道了。」導師走了，機會絕佳，不管怎樣，她一定要找到胃結石！

*

洪爾克勒走後，孟夢歇了一會兒也加入翻找行列。

吳良也算看出來孟夢骨子裏的倔強，他勸不動她就只能教，一邊翻一邊給她解釋，「手術室出來的垃圾很好認，一般都有藍色的一次性手術服，裏面帶紅色標識膠袋的，有廢棄的針管銳器，不能碰。像這樣，」他從垃圾袋裏提出來一袋子黑色的給孟夢示意，「代表裏面有感染性廢物，你不要翻，喊我……」

吳良聲音突然停住。

他看到孟夢紅了眼睛。

「你怎麼了？被傷到了？還是傷口疼？」吳良放下手裏的袋子，想過去看孟夢的情況。

孟夢急匆匆用袖子抹乾凈眼角，對他擺手，「你，你別過來……我沒事，就是垃圾袋味道太難聞了，刺的眼睛酸疼。」

吳良：……姑且信了。

他收回視線，「那你注意點，在這裏被扎一下，不是鬧着玩的。」

「知道了。」孟夢悶悶回應。

……

一個小時轉眼過去。

兩個人動作越來越快，等翻完最後一袋垃圾，孟夢若有所失，「這些……就是全部了嗎？」

十五個大袋子，結石倒是翻到過幾個，但都不是她那場手術的。

吳良擦了一把額頭，也覺得匪夷所思，「應該都在這裏了……不可能會沒有，難道被人提前收走了？垃圾一旦被送走，不是被焚燒就是深度掩埋，以後就不好找了。」

孟夢聽着他的話，徹底怔在原地。

吳良看着她眼眶又開始偷偷泛紅，手還倔強的提着最後一袋垃圾不想放開，不知怎麼的心頭騰起一絲愧疚，他嘴唇動了動，詭異的就冒出來一句，「……對不起。我不知道胃結石對你這麼重要，這些石頭嚴格來說也不算病理組織，雖然形狀奇怪，可當時大家都沒有太過留意，才會隨意處理掉。」

孟夢猛然抬頭，「你剛剛說什麼？」

吳良：「……我說大家都沒有太注意……」

「上一句，你說胃結石形狀奇怪？」孟夢扔下手裏的垃圾，疾步靠近吳良，因為新的線索，眼裏再次湧出希望之光。

吳良不明白一個結石怎麼會造成她這麼大反應，一貫冷靜的他也被盯得錯步，好在記憶還清晰，「對，普通胃結石碎裂都是外表光滑，裂縫處尖銳。但你的結石卻裂的很奇怪，大部分連內部都被磨平，只有一塊，像個立體三角……」

孟夢終於聽到關鍵，一把抓住吳良的衣領，拉近兩人距離，「然後呢？你把它放哪兒了？」

吳良沒防備的被她一把推到牆上，兩人瞬間只差一息間隔，看着孟夢的雙眼，吳良略微狼狽的錯開視線，這才道，「我……不記得了。胃結石拿出來就扔到托盤裏，我身為主刀，肯定要繼續手術，怎麼可能去關注一塊胃結石。」

鼻尖的垃圾消毒水味道慢慢遠離，吳良感覺到孟夢鬆開了他，冷靜下來，輕呼了一口氣。

孟夢卻猛然再次靠近，抓住他的衣脖領子順手一扯，「你都說形狀奇怪了，也許就是被哪個有收集癖的人偷偷拿走了！你快帶我去看手術視頻！這總該有吧？！」

「有是有，你先放開我衣服！」吳良被拉的踉蹌，後知後覺的發現他被一個剛做完手術的患者拖着走，整個人心態再次失衡。他回頭看了眼閑置在一旁的輪椅，還有地上的垃圾，內心升起濃濃荒謬之感。

明明只是下班前例行檢查，怎麼就來翻垃圾翻了一個多小時？現在還要去調監控……

*

手術視頻比垃圾好找多了，吳良帶着孟夢直接到醫務處，填完調取申請就查到了。

孟夢直接用醫務處的電腦開始看。

吳良在旁邊用消毒紙巾擦手，嘴角咧咧，不時抽動兩下，顯然還在被今天發生的事影響着。

醫務處主任雙眼發光的擠過去拉閑話，「吳良，這你病人？長得真水靈，怎麼會想看手術視頻，該不會是故意創造機會，對你有意思吧……」

醫務處主任是個五十歲婦女，最喜歡追各種偶像劇，她敏銳的察覺到孟夢和吳良之間有股奇怪氛圍，眼神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吳良將消毒紙巾扔到垃圾桶，一本正經的拒絕她八卦，「劉醫務長，我和孟夢沒有關係，她只是單純想看手術過程，沒有你說的那些事兒。」

醫務處主任才不信，她撇著嘴上下打量吳良，轉頭小聲腹誹，「還說沒關係！認識幾年都記不住我姓張，人家小姑娘一來就知道叫孟夢，切，有你嘴硬的時候！」

……

手術做了大約兩個多小時，孟夢看的很仔細，沒有快進。

她看到自己因為神志清醒被多打了一倍麻藥，隨後吳良就開始進行手術，取胃結石。

可惜那個時候她還昏迷著，身上的神力也沒有恢復，不然被刀切，肯定會在視頻里留下異象痕迹。

視頻里，吳良將所有胃結石取出來后就放到了同一個托盤裏，帶着鮮血的七八塊胃結石很快就將容器染出紅暈痕迹。

那塊立體三角被他取出來多盯了兩眼，單獨放在一旁。

孟夢按下暫停鍵，仔細觀察。

那塊結石確實奇怪。

她的胃結石原本應該很大，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崩裂后就分散開來。

有一些邊緣可見尖銳，卻因為平時有神力護體，被消磨的略微圓潤。

唯獨那塊立體三角形狀的胃結石，稜角分明，像是憑空出現……應該就是它導致自己胃內被劃破大出血。

可……金丹不是圓的嗎？

還是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孟夢想不通，壓力上腦，連肚子也呼嚕嚕反應起來，她下意識捂住腹部，這才發現已經是中午一點半。

剛取出胃結石，她又忘記吃午飯了。

念頭剛到這裏，面前就被放下一份盒飯。

帶着口罩的吳良冷臉出現在電腦後面，目光如刀的盯着她，眼中全是不耐，「我不希望我的病人撿回一條命以後還這麼糊弄過日子，你傷口恢復的快，盒飯應該沒問題吧？」

明明是好心給她送飯，話卻說得難聽。

孟夢口不對心的道謝：「……謝謝吳醫生，我以後會注意的。」

她把視頻倒回去，準備再看一遍，順便吃飯。

吳良繞進來，站到她身邊，「發現什麼線索了？手術室內監控角度固定，有些細節可能拍不到。」

孟夢果然輕輕搖頭，語帶失望，「沒有什麼線索。只看到你把結石拿出來放到盤子上，之後托盤就被拿走了。」

她說完這句話就愣住，想起來一件事，抬頭盯住吳良，「等等，我記得你做完手術特意把那塊結石放到一邊，為什麼？」

吳良神色一頓，不露痕迹回道，「我說過了，你那塊結石形狀奇怪，我當時也想過留下來當病理觀察，後來忙完手術就忘了。」

「……哦。」孟夢聽過解釋不疑有它，再度埋頭吃飯。

只是這次動作間帶着置氣意味，狠狠扎幾下才喂進嘴裏，像是想從飯里翻出奇迹。

這讓吳良又想起她上午賣力翻垃圾的樣子，輕笑一聲，「剛剛有個叫什麼音的來了，在給你辦理出院手續，其實……」

他音調微微揚起，聲音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誘惑，「沒找到結石也不用着急，大可以多住兩天院，我再幫你找一找，說不定會有其他發現。」

他總有種感覺，這個孟夢有些奇怪。

不像是沈如玉說的壽命不多，傷口也恢復的極快，體制更是萬里挑一……如果能有機會多觀察幾天，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一向喜歡鑽研這類奇怪東西的吳良搓了搓指尖，回味着上午給孟夢換繃帶的回憶，然後這回憶就被孟夢迅速打斷。

孟夢一口回絕了他的建議，「不用了吳醫生，我一會兒就出院，今天已經很麻煩您，結石的事……先這樣吧。」

吳良：「……也好，那你出院后注意飲食。」沒辦法再換繃帶，真是令人遺憾。

他聽不到孟夢心裏此刻和他一樣，也在瘋狂腹誹遺憾。

孟夢：早知道垃圾里翻不出東西，就不跟這個吳良打交道了！還勸她住院……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再待下去她傷口都要痊癒了，還怎麼查結石？從頭到尾都在給她整事兒，煩！

孟夢氣哼哼的戳了下盒飯。

作者有話說：

吳良：多住兩天院。（住院=研究。）

孟夢：不必了，你噶我腰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