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初見

「公主,我們今天又要偷偷溜出宮去啊?可是皇上說今天是後周使臣來朝的日子。」

一個身穿淡藍色宮裝,頭倌雅緻碧落髻的侍女困惑的說道。

「阿瑤,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麼最危險的時侯也就是最安全的時侯了,你不是也想出宮去看看嗎?正好,今天就是一個最好的時機。」

女孩如瀑布般的秀髮披落在肩上,高高倌起的墜雲髻,如玉般白嫩的小臉,明亮的大眼睛宛如山間的雲月,讓人顧盼生姿,引起無限遐想。身材勻稱纖細,宛如柳枝。但是在絕美的容顏之下卻不乏隱隱的力量感,和尋常家的閨閣女兒不同,溫柔且堅定,柔弱而灑脫。

看着眼前的侍女還是獃獃地愣在原地,女孩不禁嚴肅起來,但隨即又撒嬌般的說到:

「好阿瑤,就這次一次,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出了什麼事我替你擔着,絕對不會讓你受罰的,來來來,趕緊換衣服。」

侍女搖了搖頭,看着床邊的一套套男裝,無奈的直嘆氣,但又不得不遷就同意,畢竟誰讓自己是公主的貼身丫鬟,一同長大的玩伴吶。況且以公主的這種三腳貓功夫還自詡為江湖頂級高手,還指不定能惹出什麼亂子嘞!侍女隨即又猛然想起一件大事,不由得滿臉苦色:「是不是又要從大殿後面的那個狗都不願意鑽的狗洞裏爬出去了?」

看着眼前的公主利落的換好了裝,侍女不由得收起了傷心,自己也加快了腳步。

「殿下,我朝使臣突然來到西夏,不僅僅只是想要拉近兩國關係吧?』』

「做好你應該做的事情,不該問的別問。」

男子對身邊的侍從冷冷的說道。只見他身穿一件水墨色長袍,質地柔軟滑如絲綢,烏黑的秀髮被一件上好的羊脂玉發冠輕輕倌起,劍眉星目,眼若寒星,面容白皙,身高近七尺有餘,偏瘦但勻稱。冷峻的面容,極為俊美,說他是貌比潘安,媲美衛玠也不為過。腳踩上好的白鹿皮靴,玄紋色的穗絛緊緊的圍在腰間,腰插匕首,系有價值連城的和田玉佩,渾然天成的貴氣逼人。二人剛剛路過一片滿栽彼岸花的園圃,卻不知此時西夏的公主就這樣卑微的爬出洞口,灰頭土臉的公主得意的拍了拍自己身上滿身的泥土,對身邊的阿瑤歡喜的笑着。侍女無奈的看了看眼前的公主,雖然自己也很狼狽但是二人也終究是逃出了這個沉悶的宮廷,不由得也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兩人就這樣大步流星地朝街上走去,來到西夏的王城鄴城,這是西夏最為繁華熱鬧的街市,每天都有來往各地的商隊,街道兩旁的小販小廝們叫嚷着自己家的產品,一派祥和安樂的景象。公主和阿瑤洋洋洒洒的走在大街上,時不時的看看身邊稀奇古怪的玩意,體驗這來之不易的出宮機會。來到以往寄存馬匹的客棧,進門便對小二大聲呵道:

「我的馬吶?」

只見店小二慌慌張張地跑出來,用招待貴客的語氣對公主說道:

「哎呦,大爺,你可好久沒有來光顧小店了,今天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店裏的顧客好奇的看着同小二交談的男子,看着小二如此費勁心思的討好這個人,不由得懷疑這名「男子」的身份。不過即使他是個「男人」,卻還是引起了大多大爺的打趣,畢竟如此俊俏的「男人」實屬罕見。

「這小公子長得可真的是仙般的人兒,不妨來陪小爺喝兩口?」

周圍人見如此情景也不由得隨聲附和著,霎時間客棧一片嘈亂聲。

「好,下次,下次我一定陪大家,不醉不歸,今天我確實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告辭,諸位。」見公主如此的爽快,眾人也就不再糾纏了,畢竟行走江湖,講的就是一個「義」字。

二人跟隨店小二來到了寄存馬匹的地方,牽走二人的馬,一躍而上,往王城外走去。

「下按劍柄,左腕內旋,下化立圓,劍身垂直······好,很好······」

古樸的小木屋裏,一位身穿藏青色長袍外衫的七旬老人緩緩地走出門檻,十分賣力的咳了兩聲,欣慰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練劍的女孩。將近古稀之年的老人身上絲毫沒有被歲月催蝕過的風燭殘年之感。他踱步而去,悠閑地躺在搖椅上,喝着那早已經為他準備好的上好的洞庭碧螺春。只見他右手輕輕的捏起茶碗,放在嘴邊聞了聞,似乎是在仔細揣磨一件藝術品。隨後那早已暗淡無光,皺紋滿布的臉上閃現出一絲喜悅,看樣子是十分滿意眼前的這個寶貝的。

「師父,您就別品了,這可是最新的貢茶,我剛從我父王那順回來的,現在那來朝的後周使臣還沒有走吶,這可是父王最喜歡的洞庭碧螺春,僅此一盒,若是讓父王知道了我私下裏偷偷拿給你他最心愛的寶貝,而且還是全部不留,他一定會殺了我的。師父,看在我如此孝敬您的份上,你就教教我這凌雲十二式的訣竅吧。」

身穿簡單素白長錦衣的女孩走過來,半趴在老人的腿上,撒嬌般的說到。這是一個剛過及笄之年的女孩,膚若凝脂,眼若寒眸,青絲用流蘇輕倌,一根淡白色玉帶輕輕的環在腰間,腰插匕首,配高古玉佩。但奢華的外表下並不能掩蓋女孩身上的靈氣與活潑,十五六歲的女孩如水般的臉上本應充滿天真與童稚,可是眼前的她卻能讓人在她稚嫩的面龐下窺見那份剛毅與堅韌。縱使是溫室里長大的鮮花,卻可以抵擋寒冬的傲雪。老人不禁欣慰的打趣般問道:

「又偷偷的溜出宮了,還帶着阿瑤一起,真的是帶壞了阿瑤啊。」

看着眼前的女孩一派祥和,老人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不由得語氣沉重了下來:

「新月,你是西夏的公主,你應該肩負你的使命,作為和親公主與後周的太子聯姻。無論是為師亦或是你的父母,都不期望你能夠像男子一樣承擔起太多的責任,背負太多的世間辛苦。我知道你想成為一名俠士,走遍這大好河山,可是你終究是一名女子,這世間有太多的條條框框,女子也有太多的束縛,你是一個善良且聰明睿智的人,成為和親公主也是幫助萬千子民的一條不流血的坦途,你明白嗎?」

老人走心般的說道,看着眼前的女孩,心中縱有萬千不舍也終究只化為一行熱淚,慈愛的撫慰着她。女孩怔了怔,略顯愁容的臉上仍舊擠出一絲微笑,可是那翹起的嘴角難以隱藏絲絲陰鬱。她忽地想起今早離開之時路過父王執政的宮殿,發現朝堂之上氣氛額外凝重,就偷偷地派侍女去窺聽出了什麼事,卻得知好像是父王要找什麼人之類的,不過自從見了後周的使者之後父王就一直眉頭緊皺,眼神黯淡。

「師父,你看西夏不是好好的嗎,近幾年來風調雨順,百姓幸福安康,父王還勤勉執政,並且大興經濟,免去了眾多從商業者的賦稅,有如此君王,我何談要與那後周國聯姻吶?師父,我不明白,我還只是一個孩子,我想要擁有一個完整的人生,我想要有自己人生的選擇權。我不懂什麼大義,我也不想懂,你也說我只是一介女子,試問一個弱女子怎麼能夠有阻擋兩國交戰的能力吶?「

新月苦苦哀求着,緊緊的盯着師父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可是結果終究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師父默默地端起手邊的杯盞,抿了一口,一言不發。新月終究還是沒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她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腿上的灰塵冷冷的說道:

「師父,我有些累了,今天就早點回去了,您多保重。」隨即拿走放在阿瑤手中的劍,朝着大門的方向頭也不回的走去。

「新月,你會明白的,人生在世,不只是為自己而活」。

老人艱難的立起身子對將要走出門庭的新月說道,女孩不由得停了停急匆匆地腳步,但卻是更加快速的沖了出去,老人無奈的嘆氣哀道:

「你確實還只是個孩子,可是這亂世又怎會因為你還是個孩子就變得溫暖且富有柔情,人們都羨慕那一出生就擁有錦衣華服的寵兒,但又豈會知道在這榮耀的背後有多少的鮮血是普通人難以承受的」。

「今早,據探子打探過了,後周使臣進京表面上只是帶了十位侍從,但在王城外二十里地卻駐紮有將近十萬軍隊,他們分居三地,形包圍之勢,並且已經安營紮寨,糧草充足」。老人身旁身穿黑色武衣的侍衛凝重的說道。

老人默默地閉上了眼,說道:

「平靜才是最可怕的,三方制衡,有誰會甘願做一隻待宰的羔羊,又有誰會真的相信對方真的會和自己修百世之好。尋常人尚且難以做到,又何況那雄居高位的千古帝王。風調雨順是好的,可是一直這樣的話就不再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侍衛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那我們要不要保護少主,至少提前告訴他?」

老人思索良久:「風雨欲來,血滿樓,這個風已經刮到了整個西夏,不是我們這小小的江湖組織可以阻止的,我們無法拯救整個完顏氏,但是我們可以為他們存有一絲血脈。」

新月頹然地上了馬,馬兒快速的奔跑在平坦的山路上,秋風微拂,竟覺得如刀刻般疼痛,楓葉飄零,感到前所未有的凄涼與蕭索。新月不知為何心裏不由得揪了一下,只覺得心砰砰直跳,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但又不敢繼續往下想,急切地對身邊的阿瑤說:

「快回王城,我要見我母后,還有父王。」

回到王城,新月把馬匹仍舊寄存在了王宮外的那家客舍里。急匆匆的回到寢殿,問殿內的宮人們為什麼父王的政事還沒有忙完,並派人去請母后。丫鬟們緊張的直打顫,說道:

「皇上今天神色異常,她們從未見過皇上像今天這樣令人害怕。」

新月沉思了一會,似乎是預感到了什麼。此時,恰巧母妃走了過來,她強裝鎮定的拉起新月的手:

「月兒,我的乖女兒,母妃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說,你父王在距王城不遠處置辦有一座宅子,那裏山清水秀,風景如畫,你不是很喜歡去宮外玩嗎?你先去那裏住一段時間,適應適應,今天就出發,我派言琛帶你去,你們兩個一同長大,你父王也很器重他,你先去那裏住上幾天。還有我也會讓你弟弟和你一同前往,你趕快收拾收拾東西馬上出發,我這有一件琉璃純色平安玉扣,月牙形的,是我特意去廟裏給你求來的,你要一直帶着它,它可以保你平安。來,母妃親自給你戴上。」

新月覺察出了母后的異常,也預料到了一些不想面對的事。她痛苦的看着母親,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但她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完顏氏一定要有後人。皇后憐愛的看着新月,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眼含淚水但又不忍掉下來。新月看着母親,想說什麼但又害怕母妃真的失望傷心,回答道:

「那母后等我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答應重新給我編製一條可以替換平安扣的紅繩啊,我可要你親手做的。」

看着尚且年幼的女兒,皇后的心裏不由得發酸,眼淚再也止不住了,狂肆的蔓延,但還是應允道:

「好,母妃答應你,趕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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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洛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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