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任由他

343 任由他

?「晦氣!」

陳珏在心中暗嘆了一聲的工夫,楊得意已不知從哪尋來了雨披和傘,正好將劉徹的周身擋的嚴嚴實實。

劉徹朝陳珏身上看了看,失笑道:「今日子瑜運氣不錯,再早走一步,你非要渾身狼狽不可。」說著,劉徹對楊得意道:「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武安侯尋雨具去?」

楊得意飛快地走開了,聽得劉徹立刻想著他,陳珏心中也覺得熨帖,道:「臣現下也沒有淋著雨,陛下還是不要在外面吹風,回殿中歇一歇。」

劉徹一想也是,這時風雨連綿,雷電交加,再好的雨具也擋不住斜著刮來的雨點,便同陳珏一起往回走,還道:「子瑜,這時候的雨水都是一陣一陣地,你停一會兒再走也不遲。」

陳珏笑著答應了,說話間,宮人手腳麻利地送上了熱飲,沿上還冒著一圈一圈的熱氣,陳珏淡淡地飲了一口,味道清淡,他立時覺得周身溫暖。

劉徹笑道:「怎麼樣,這東西可有些特別?」

陳珏猜著是什麼張騫帶回來的小玩意兒,面上老老實實地道:「這其中有股清香,臣不知是什麼。」

「這中間加的東西叫什麼來著,容朕想想……」劉徹哈哈笑著,想了一會兒沒有想起來,又說了幾句話便收斂了笑意,看著正輕輕向盞中吹氣的陳珏,正色道:「朕這兩日閑著無事,就會想張騫所說那位西方皇帝的事。」

陳珏又飲了一大口,這才放下手中的茶盞。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劉徹的這個話題好,雖然他知道地不比張騫詳細多少。亦知那一位的事迹已經遠了。

劉徹看著好像在自言自語,也不需要陳珏怎麼接話,只是語氣堅決地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朕若不是天子,定要往張騫去過的地方走一遭。」

見劉徹神色複雜地說著話,陳珏心中亦是一動。他毫不懷疑劉徹的野心的壯志,但是遠途的征戰中一時失誤,便有可能拖垮大半個大漢。

想到平準法,陳珏又一次沉入了心中的思緒里。皇圖霸業和窮兵黷武,這中間地距離並沒有多遠。這時劉徹在經濟上的政令,大都是在為征戰服務,如果長期實行都有明顯的不利之處,種種問題交織在一處,陳珏亦覺得有些複雜。

就在兩人各自思索著的時候,楊得意攜著為陳珏準備地雨具走進門,將之安安穩穩地放在一邊。道:「陛下,周陽侯、御史田大夫求見。」

「召他進來。」語罷。劉徹眉一挑,自語道:「外面還下著大雨,他這個時候來幹什麼?」

陳珏知是田求見,料定兩廂不好碰在一起,便上前請辭,又道:「今日所議的諸事,臣明日就寫一封奏疏呈給陛下。」

田已經往殿內走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傳過來,劉徹本來沒有命陳珏寫什麼,聽見陳珏的話便微微頷首。帶著一絲欣慰道:「你去罷。」

陳珏點點頭。深呼吸了一下,抬腳朝殿外走去。田恰好趕在這個時候進門。

看見田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地慢下來,陳珏淡淡地一笑。同田打了個招呼,面色不變地往前走,卻不料田只是擺了擺手,便權當同陳珏打過了招呼。

楊得意捧著雨具站在一邊,神色微微有些尷尬,按說這件事是田無禮些,但以楊得意的身份誰都不好去管,只得輕喚道:「侯爺。」

「謝了。」陳珏接過來,心中狐疑地朝田進門的方向望了望,這麼粗心大意的樣子,看起來都不像田了啊。

過了三刻,陳珏騎馬走在街市上,這會兒雨已經小了許多,但地面上仍然是濕冷濕冷地,時不時地便能看見一條雨水匯就的小溪。

馬蹄聲輕響,一下一下地落在地面上,濺起了一個個泥點子,差一點就濺到了行人身上。陳珏見了心中不好意思,眼看路不遠了,便招呼著李英和郭遠一道下馬,步行而回。

雨水沖刷過後,空氣中還帶著幾分泥土地味道,陳珏走在路上,心情也輕鬆了許多,索性牽著馬慢慢走,就在他細心地領著馬匹繞過一處泥濘時,忽然聽見路邊閑聊之人提到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座裝修雅緻的茶肆,庭中有幾個公子哥模樣的人,看著像是躲雨而躲進來的,陳珏心中微動,聽得一個二十來歲的紫衣年輕人道:「你們說武安侯如何受陛下寵信,我看未必。」

有人反駁道:「口說無憑,若非陛下深信武安侯,這些年來的諸事又如何解釋?」

李英眉一立,雙手立時握成拳狀,定定地看著陳珏不放,只等他一聲令下便上去教訓那口出狂言的小子一頓,陳珏卻淡淡一笑,擺手示意李英不必動手,只管聽下去。

紫衣青年的聲音有些得意,道:「早些年,武安侯是從天子的伴讀走過來地,陛下幾乎對武安侯言聽計從,聽說無論是羽林、太學,都有武安侯地影子。然而近些年來,陛下身邊聚集無數人才,個個材質卓絕,武安侯雖然也是人中英傑,但此消彼長之下,他在陛下身邊的地位當然就不如原先高了。」

又有人噓聲道:「不過都是你地猜度之言罷了,陛下和陳氏一家的事,哪裡是你我能看清楚地?我只知武安侯爺年少顯貴,宮中陳皇后和他亦是姐弟情深。紫衣青年嘿笑一聲,道:「不說太子太傅韓安國以及主父偃等人,單說近日聚集在長安的那些士子,個中賢才無數。」頓了頓,紫衣青年昂起頭,道:「我亦是崇敬武安侯爺之人,只是陛下雄心壯志,他身邊畢竟能人無窮,武安侯難免失色。」

這次終於有人贊同了,說道:「這麼一想也是,早年武安侯少年時,時常騎駿馬過東闕北闕入宮面君,一路過處,多少閨閣的女兒家在一邊看著,那才是年少風流……只可惜,近年來這種情形已不多見嘍。」

這會兒陳珏身上微濕的部分半干不幹,衣服貼在身上並不怎麼舒服,一陣涼風吹來,陳珏只覺得周身上下還透著幾分涼意,心中更添了兩分鬱悶。

「話也不能這麼說,武安侯出身血脈擺在那裡,那是正經的皇家姻親,那些後來者哪能趕上他?」

屋中又有人調笑似的道:「你們這麼說,倒好像……」

「都是什麼人在亂嚼舌根子?」陳珏聞言皺了皺眉,又道:「這些人膽子倒是夠大的,大庭廣眾之下信口胡言,有心人隨便扣個大帽子就夠他們受了。」

陳珏話音方落,李英上前一步,低聲道:「公子?」

輕輕吁出了一口氣,陳珏朝裡間望了望,只覺得莫名其妙,不知又是哪家人腦子抽了在外胡來,放低了聲音道:「算了,用不著跟他們一般見識。」

輕輕用力拍馬向前走,陳珏摸了摸身上隔絕了外間雨點的披風,淡淡地笑了笑。之後,方才緩緩地落座,語速飛快地將來由說了一遍。

劉徹眼中的情緒莫名地複雜,將田方才呈上來的奏疏往前一推一按,道:「你說灌夫家有惡奴,在穎川等地橫行霸道?」

田連連點頭,道:「陛下,臣絕無一絲妄言,臣之下的御史中丞和侍御史等人,其中不少也聽說過這些傳聞,據說當地還有穎水清,穎水濁的歌謠諷刺灌氏一族的惡性。」

劉徹的眉峰稍稍向中間皺起了一些,灌夫任太僕已有數年,中規中矩,大漢的苑馬數量亦在穩步上升,劉徹還曾經一度非常器重他。

然而就在大半個月前,劉徹從張騫那裡聽說烏孫等國有異種良馬,他有意引進,便與灌夫多聊了幾句,哪料灌夫剛愎自用,竟然連天子都頂撞了好幾句,硬說汗漢馬已足云云,只差沒有直接地說出來,劉徹嚮往西域良馬乃是好高騖遠。

這麼回憶著著,劉徹的目光落回到田身上。

田身為御史大夫,本就是掌管百官之人,上了灌夫一事的奏疏之後,他便老老實實地在底下坐著,正在劉徹翻看田的奏疏之時,楊得意啟稟道:「陛下,魏其侯在外求見。」

「竇嬰?」劉徹眉頭皺的更深,心中驚訝,他是知道竇嬰和灌夫交好的,但劉徹怎麼也沒有想到,竇嬰中風已經有了好幾個月,他還能輕鬆得知對灌夫不利的消息。

田微微垂下頭,神色間冷意一閃。想起多年來他田始終矮上竇嬰一級,每次與灌夫相見,灌夫亦是想盡辦法諷刺於他,心中的怒火便噌地著了起來。

竇嬰行動不便,入宮一次遠比從前費事,從宮門過來還需要一陣子,劉徹對楊得意吩咐道:「你遣人去抬魏其侯過來,好好伺候,不許有一分無禮。」

楊得意答應著出去了,田心中則微微有些忐忑,他張望了丞相寶座多年,偏偏一直被竇家和陳家兩姓外戚霸佔著。

微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田暗自咬了咬牙,他若連一個病弱的言語困難的竇嬰都爭不過,更不用談將來怎麼從陳珏和陳午父子那裡接下丞相的好位置。災的經歷?有什麼好辦法嗎?宜修和父母發愁中,蟻后不死,家宅不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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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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