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我頂着一把油紙傘走在江南小街上，這是最遐逸的時刻。

顆顆細雨淅淅瀝瀝的落在地面，我踏着雨水，穿過小巷回到了家。

「阿婆！我回來了！」

我合了傘，走進屋子。

「今天晚上還要去唱戲嗎？」

「唱，怎麼不唱呢？」

我端起桌上的的茶杯，滲滿水送向口中。

「幾點回來啊？」

「嗯…大概要到亥時罷。」

聽了這話，阿婆有些坐不住了。

「這麼晚吶？弦弦你能不能給你們戲班的老師說說，能不能不要那麼晚回來？」

「哎呀！阿婆，您不要擔心我啦。」我握着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以表示讓她安心。

「您若是等不住我回來，您先睡，我會拿鑰匙的。」

「弦弦……」

阿婆似乎又要和我講一大堆道理或事件，我有些害怕了，便隨便扯了個幌子拿了傘離開了家。

我一路小跑，傘又遮住了我的視線。

好巧不巧，我撞到了一人。

「對不起！對不起！」

我低着頭朝他道著歉意。

「沒事。」

一聲低沉的男音傳到我的耳朵里，一抬頭髮覺。

是一位身着軍裝的男子。

我看得有些入迷。

竟一時忘了本分。

「你是唱戲的？」

他似是注意到了我的戲服。

「是。」

「在哪裏唱戲？」

「在這兒不遠處的清音閣唱。」

「原是清音閣的藝人。」

「爺若有空，今晚不妨可以來聽聽小女的戲。」

聽了這話，他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便從我身旁擦肩而過。

我回頭一直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經意間摸了摸自己的臉。

「什麼呀！這都能害羞！」

我癟了癟嘴，后又趕忙跑向清音閣。

我不知怎麼了，這一個下午都在想着那爺會不會來？滿腦子全是他打着傘低頭看我的樣子。

戌時到了，我換好了今日要表演的戲服，化好了妝就上了台。

今晚我表演的是《遊園驚夢》

《遊園驚夢》乃是《牡丹亭》中的一個曲目。

而我扮演的是那杜麗娘。我的師哥扮演的是柳夢梅。

上台那時，也是奇怪，平時咱們這裏可謂是人山人海，今日為何只有寥寥幾人？

罷了罷了。我還是安心唱戲罷。

當我抬眼仔細看了看觀眾席上的人時，真真呆住了。

是那位爺！他來了！

我頓時收回眼神，平定自己的心。

我整個身體都感覺不利索了。

終於是熬過了這場戲，我坐在梳妝台前看着自己的面貌。雖粉厚，但這也能看出我的臉是多麼的紅。

接下來的戲……

我真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老天保佑，我終於把戲給全唱完了。

都恨不得馬上跑掉。

驀然，我感覺自己的肩上有些沉重。定睛一看，我的肩上披着一件大衣。

猛地回頭，是他！

「爺……」

「今晚的戲唱得很好。」

「您……多謝。」

「今晚去我房間唱如何？」

我的瞳孔突然一縮。

「這……不太好吧……」

「嗯？」

「可…你怕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的手在我臉上揉了揉。

默默的看着我的臉，我被他盯得有些害羞，連忙轉移了視線。

「您看。」我指著不遠處的女人。

「那個呀叫阿蓮，是我們這裏有名的藝人，戲唱得相當好，爺不妨……」

我話還沒有說完，他便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還想把我往別的女人那裏推？」

他看着我笑。

「我……我不是那麼輕浮的女子！」

怎料，他聽了這話，更是笑得放肆。

「我曉得你不是…」

我在心底輕呼一口氣。

「我是。」

我懵了，懵得徹徹底底。

「您……」話還沒出口，我便被他吻住雙唇。

他的吻很生疏，同時也很溫柔。

吻到一半，他的手便開始不老實，在我身上到處亂摸。我被摸的有些生氣，憤憤地推開了他。

「爺，我承認你們這些有錢人可以為所欲為，可這裏是清音閣，不是妓樓！」

「您若想去妓樓，請出了這門左拐。」

我生氣地轉身而去。

「誒！」

他在後面喊着我，我沒有停下，只是一味的走自己的路。

回到家，我輕輕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矇著被子就睡了過去。

這一連幾天，都是他一個人坐在台下看着我唱戲。

只是他這些天幸好都只是看戲，我還是像往常一樣按時回家。

江南多雨，我總是愛被那朦朧的煙雨迷了雙眼。

可這江南的煙雨偏偏也自古就多情，只光聽着聲音猶如故人歸來。

我依舊頂着一把油紙傘走在江南小街。

「小姐，你手帕掉了。」

我站在橋上回望。

原是……我輕笑，原是老熟人。

從此煙雨落金城，一人撐傘兩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