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爾橄欖

「你明明……」那人的胸口幾乎透明，「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是個有背景的，楊暮雪有些頭疼，不是說高級血族不屑於茹毛飲血的……怎麼眼前這個富二代不按常理出牌，看來以後要小心一點了。

「你殺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她不緊不慢地倚靠在自己的床邊——棺材邊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表露出一絲不忍，只有玩味的笑意。這個時候誰慫誰就輸了，楊暮雪好歹也是從小小魔王之名戴到大的。

「你猜我殺不殺的起……」就是不知道具體是誰，只要不是自己的叔叔和表哥，應該無妨。

「我是歐澤拉·德古拉！」

黑衣少女歪了歪頭，思索半晌，查無此人。

「不認識。」她搖了搖頭。

那人忍着劇痛，目光憤恨地看着她，忽而像是報復一樣冷笑，等待着最後的消失，真沒想到……他堂堂三代血族會死在一個人類手裏。

但是沒有。

他既沒有被殺死，也沒有掙脫白銀匕首的控制；既沒有被吞噬，也沒有失去意志。

楊暮雪確定他不會有生命危險又無法動彈，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是神色不變地從棺材裏拿出剛剛情急之下扔進棺材，現在因為施法還微微餘溫的索亞之書，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不著聲色地查了一下現狀，她瞭然地點點頭，作為一個優質科學家，她很快將此類比了一下當年死磕的勒夏特列先生，這種現象姑且就命名為——血銀平衡。

「別擔心，你的血統高貴，不會死亡的。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簽訂奧利弗契約，我們互不傷害；第二，死。」她笑吟吟地有了謀划。

歐澤拉訝異地看向她的慈悲做法，確實，在明明可以殺掉敵人的情況下籤訂奧利弗契約，在永郄紀幾乎是難以想像的傻白甜了。

第一，奧利弗契約是古紀元巫師們之間流行的互不傷害契約，擁有神察能力。不知為什麼，留存至今的奧利弗契約已經殘破。換而言之，也就是有空可鑽，這種和平沒有一定的保障，實力差距夠大幾乎可以無視。

第二，他總算想起這個廢棄似的城堡是誰的領地，而這個以德古拉為姓氏的人類究竟是什麼身份——琉荻斯，公爵的侄女也是養女，十年前的血族暴動之後，一直沉睡至今。他忘了，人類的生命周期短暫，十年過去她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就是那麼巧，今天她醒了，正好他經過，以為是誰豢養的血仆……總而言之，血族同階之間的殺戮完全被許可——她真的殺的起。

「考慮好了嗎？」楊暮雪開始把玩自己灰色的長發，睡了這麼久發質卻好的出奇，好像日日在水中洗濯過一般絲滑，有些微卷，十分舒服。

就是太長，長得及地的頭髮估計可以像上輩子電視節目里的長發女人一樣獲得吉尼斯世界紀錄了。

她想着，手指微動，空氣中露出一把銀質的剪刀，她比量了一下，卻終究沒有下得去手。那麼美的頭髮啊。

這一切看在歐澤拉眼裏就像是變態一樣，這完全是正想着要從哪裏再給他一擊殺了他的表現。

「簽訂契約……」他歐澤拉·德古拉這輩子還沒「享受」過這種待遇……一會就讓眼前這個傻白甜知道什麼叫人心險惡！

「小夥子有前途！」她點點頭，一副長輩姿態。

興緻勃勃地嘗試了一下自己現在唯一掌握的契約咒文。晦澀的語言繾綣唇邊，卻並不生澀，像空谷梵音，散發着靜謐祥和的氣息。

不消半刻，不疾不徐的話音落下，一道淺淺的光圈環繞着他們，從上搖曳著飄下，光圈內部經過的柱狀空間里不時地出現奇妙的符文和圖形。

「yourolive.」她緩道，目光示意著歐澤拉，手中的剪刀在長明燭搖曳的光明中閃閃發亮。

「yourolive.」歐澤拉瞬間感受到一種溫和的氣息落下，他心口的白銀匕首倏地收回到虛空，比來時還要快。

在腐蝕未擴散的時刻瞬時的拔出匕首，對於高級血族而言是回復的最佳時期。他滿意地看着傷口迅速癒合，不懷好意地看着眼前同樣因為什麼事十分滿意的琉荻斯。

「琉荻斯殿下，真是寬宏大量呢。」mercy一詞他咬音極重。

楊暮雪聽出了他的意圖，挑眉看着歐澤拉：「本來就是你先動的手。」

歐澤拉不置可否，但他的怒氣未消。依舊沒有讓步的樣子。

「看來你是想打架啊。」楊暮雪清楚地明白自己硬磕水平比不上歐澤拉，但先退不是她的風格，而且……這不是剛剛簽訂了奧利弗契約嘛，意味着她絕不會死。

楊暮雪從左邊袖口抽出一根絲帶，將她的長發鬆散地編了幾下而後紮緊垂落在左側胸口。她原本有些激動和緊張，不過此時卻和實驗室里解剖屍體一樣冷靜，她朝歐澤拉點點頭：「來。」

血族矜雅，但也崇尚力量。歐澤拉眼底猩紅乍現，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她眼前。

楊暮雪右手微動，瞬間消失在原地，出現在棺材的另一側。

「我的床別給我打壞了。」她撩開帷帳，打開了房間通往露台的飄窗，在寬敞的露台上站定、回身，一把閃著冷冽光芒的銀匕出現在她手中。身體卻有些輕顫，她暗惱此時此刻體力不支的弊端，不過也毫無辦法，硬著頭皮又躲過了歐澤拉的一次攻擊。

「你是我見過速度最快的人類，」血族的速度向來位列榜首，空間能力更是不遑多讓，「不過也僅止於此了……」他囂張地嘆了口氣，尖銳的骨劍出現在他手中，幾欲劃破時空。她本就不善近身戰鬥，獲得魔法也不過一夕之事根本不熟練，險些避閃不及刺中她的心口，凌厲的刀刃最終划傷了她的腰際，她束起的長發被齊整地截斷，落了一地，灰色的斷髮落地成銀。她倒在露台上，迅速地撥弄指尖，銀匕在空中和骨劍交鋒，為她正取了片刻的喘息。

很快銀匕的限制用盡，歐澤拉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像是逗了一隻貓，他轉頭看向楊暮雪，舔了舔唇角。

楊暮雪的手微顫，瞬刺襲來的密不透風的刀刃被轟擊開來，歐澤拉的眼中閃過驚訝。不過也只是驚訝，他完全沒有任何遲頓地順勢破空而來。

原來空間爆破是真的可以產生爆破的，慌不擇路的情況下，楊暮雪忽然有一瞬間的求知慾滿足。空間爆破只能傳輸較小的物質，包括粒子。

她手指微動了三下，「轟——」又一道轟擊炸響在他腳下，然後是劍尖，然後又是腳下。

猛烈的爆破幾乎可以撕裂他的劍風，也在他臉上不痛不癢地刺出傷痕，不過又立即癒合。

他神色冷凝一躍而起，衝刺而來，楊暮雪很快躲開，兩人的位置詭異地互換，地上的銀髮被歐澤拉毫無所覺地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