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新體驗

天上那處於熾日狀態下的焰陽依舊在燃燒，但其四散的陽光已經從烈照之焰下的炎熱逐漸向著昳行之芒的溫和轉變。原本因為趕路和緊張而變得滿頭大汗的眾人倒是因此而都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但是一直至低垂著眉眼走在隊伍最中心位置的鮑里斯忽然抬起了頭。結果還沒當他開口，一個低沉的聲音倒是遠遠地從隊伍末端傳了過來。

【這林子里的風告訴我了，前方五十諾里處有哥布林活動。】

聽到這一消息的鮑里斯沒有什麼反應，繼續和身旁的眾人一樣在行進著，在最後跟著的路易傳完了自己用風元素探查到的消息之後也沒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依舊是抱著膀子遠遠地掉在人群的後頭，偶爾動用起自己體內的魔法元素給因為種種原因掉隊的村民送去一陣安神醒腦的清風。

看著路易這鬆鬆垮垮但沉默的樣子，估計他面前的村民里沒有一個人會想到這位神秘的魔法師大人在精神界和他們敬愛的主簿大人分享了一個多麼令他們心驚膽戰的情報。

當然了，在鮑里斯聽見在這一情報的同時，一直走在最前頭的腓特烈也清楚地接收到了這一直接浮現於腦海中的信息。

自從這一臨時的隊伍開拔出發以來，他們這三名職業修鍊者可就一直在保持著腦內精神體的念道互聯。這樣的做法腓特烈是很熟悉的，畢竟他以前和路易一起出任務的時候也沒少和他這麼配合過。只不過這一回讓他稍稍感覺有些不同的是，他們三人這回的信息鏈接靠的並不是路易的魔法，而是鮑里斯的神術。

【袍澤同心】——戰神教會的初階神術，按照教會的要求，每一名戈者想要晉陞為「走卒」（赤域級戈者對應的教階）時的一個重要條件就是必須掌握這項神術。

只不過最初的走卒們在使用這一神術的時候只能保證自己能夠在現場已有他人建立的「袍澤通道」時順利接入自己的心念，而且能夠實現實時通訊的距離也不會超過五十諾米。對於赤域級的走卒們來說，一旦通訊的等級超過五十諾米，他們弧線傳遞的訊息就會出現嚴重的干擾以及難以忽視的延時。

但是對於鮑里斯這位已經達到綠域級的主簿階戈者來說，他不但能夠在眨眼間便構築起一個保證方圓一諾里內都能實時通訊的「袍澤通道」，他甚至還能將那些完全沒有進行過專業訓練的普通人的心聲一同接入。

當然了，處於種種考量，此刻的鮑里斯並沒有將在場的這些村民接入其中。

對於路易和腓特烈來說，這種在戰神神術的籠罩下行動的感覺可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畢竟在這些神官大人們可都羞於與傭兵為伍，更不用說有那位大人願意為傭兵施展神術了。

身為騎士這種體內多少帶點魔法力量的「偽武法兼修」職業者，腓特烈覺得相比於路易那種多少會在自己的腦內精神海中帶起點魔法擾動的通訊方法，鮑里斯這種直接在自己心底響起的通信方式絲毫更加純粹而穩定……

好吧，正在感受著腦內那高昂戰意腓特烈的腓特烈甩了甩頭，他覺得這種建立在「袍澤通道」中的通訊方式穩定倒是夠了，但卻並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那麼純粹。反正就他自己目前的感覺而言，他覺得自己現在心中求戰的念頭是空前的高，高到讓他自己都忍不住嚇了一跳的地步——至少他到目前為止考慮的都是種種禦敵、破敵的法子，還真從來都沒想過退卻逃避。而且他覺得如果自己是戰神信徒的話，

那這種感覺恐怕還會更加強烈。

腓特烈猜測如果自己真是一名戰神信徒的話，那自己恐怕只會本能地任由這股充盈澎湃的戰意在體內橫衝直撞，壓根兒連剛剛那樣的思考都不會有。

而相比於腓特烈的直觀感受，身為法師的路易可就有著更加細緻的體會。畢竟魔法師與神術師可都從屬於「施法者」這個大類。

在他看來，這種通道與其說是由精神力構築出來的，倒不如說是施術者以自己本身的虔誠信仰為媒介，讓位於神國遠離塵世的戰神芒戈威的力量溝通信徒從而在信徒的周圍具先出來的小規模「神跡」。

不過這種體驗在路易看來雖然新鮮但卻並沒有帶給他多少震驚。甚至可以說他非但不震驚，甚至還從中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神術師與魔法師之間的差別：

魔法源自己身的鑽研，神術仰仗神明的恩賜。

既然是神明的力量，那這其中充滿了神性的影響也是正常的了——即便是像路易這種把魔法女神當成老師去尊敬而非偶像去膜拜的「正經法師」此刻也不由得產生了像「施個鎚子法拎起傢伙上啊！」這種十分怪異的思想以及「相比於施法，法杖這玩意兒果然更適合拿來掄人」這種更加離經叛道的想法……

路易趕緊抬手給自己來了一個腦瓜蹦兒——這倒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剛剛的念頭是在褻瀆萬法之源的主宰者，畢竟在法師的眼中，一個好學之人向多名智者請教問題是很正常的事情，這算不上是對自己老師的褻瀆。

但對「拿法杖掄人」這種想法那可真就是純粹在打所有法師的臉了。

魔法師是自命不凡的群體，畢竟施法天賦可是在所有本就稀少職業修鍊天賦中相對更加稀少的寶貴品質，這也導致了魔法師們那自然而然的職業驕傲。

這要是讓那位法師同僚知道這世界上居然還存在這種自甘墮落去當傭兵還不夠，甚至還要拿自己的法杖像個莽子一樣去掄人的混賬敗類——那路易估計他這輩子都不用在法師圈混了。

而且更令路易覺得膽戰心驚的是，那法杖掄人這種想法還真不是他在受到戰神神力影響之後被引導出來的想法，而是他自小就有的真實念頭——只不過平時一直被他壓在內心深處，今天一下子被戰神的神性給翻出來了……

萬法之源啊……

路易罕見地懷著祈禱的心情讚美著女神擁有的力量，同時趕緊給自己的臉上甩了一團【理智之風】。

好在這位天才魔法師平時沒心沒肺慣了，所以這一個小插曲倒也沒給他造成太大的影響。

只不過稍微回過神來的路易倒是又發現了「袍澤通道」的一個秘密：

路易的心智可是全程都和這個由鮑里斯主導的通道保持著鏈接的，包括剛才他那下意識的祈禱！

在戰神神術構建的領域內讚美其他神明……這種做法簡直就像是在一家楓蘭柯餐廳里大誇鐸恩熾菜好吃一樣，屬實是一種嫌自己命長的行為。

可問題在於，路易發現自己這個誇完其他菜好吃的食客此時居然還好端端地坐在餐廳里，周圍的人該吃吃該喝喝，居然沒有人搭理他。

喲吼，這可真是——路易簡直想吹個口哨。在他看來，戰神教會的神官們這麼多年來一定是著手對這項神術進行了數量不少的改造，使得如今的「袍澤通道」有著更高的宗教容忍度。

也是的，雖然軍隊一向是戰神發展信徒的沃土，但也不能保證上戰場的全都虔誠地信仰戰神。

尤其是在兩個甚至多個國教不同的邦國在戰場上結盟而行的時候，這個「袍澤通道」想要在這種聯合作戰中發揮應有的效果，-自然是需要更加寬容。

只不過這個發現倒是真的聽讓路易詫異的：神術也是可以改造的嗎？

在路易看來，神術師這種力量全靠神明賜予的傢伙壓根就是修鍊者之恥。因為他覺得施捨來的力量著實是不如自己修鍊來的靠得住，而且到時候神術師們不管是為了保住自己已經獲得的力量還是說希望神明能夠賜予自己更強大的力量，他們一定會更加虔誠地討好自己信奉的諸神。

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種種能夠與神明建立溝通的儀式應該被他們奉為圭臬不容置疑才對啊，怎麼還能增刪補改呢？

難道神術這玩意兒它不算是「與神明建立溝通的儀式」嗎？

就在路易莫名其妙地於行進的隊伍中陷入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學術思考裡頭之時，他忽然心頭一震。

一名成熟的元素法師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不應該忽視自己周圍的遊離元素。

更何況此刻路易身邊的風元素還表現出一種異常急迫的情緒！

【從前方來的風元素告訴我，我們現在距離哥布林已經不足三十諾里了。】

雖然路易在敘述的過程中已經盡量讓自己的精神波動保持平和，但同在這一通道中的另兩名修鍊者卻立馬感受到了這事情的急迫性。

【不急，哪怕是哥布林也不會蠢到停在大道上休息，我們在這裡等等，說不定他們過一陣子就自己離開了。】

在通道中回應完路易的「話」之後，一直居中策應的鮑里斯忽然高聲說道：「焰陽就要熄滅了，我們今天就先暫且在這裡紮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