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八兩四錢
自旦京出逃已有三日,王安之尋了個山清水秀之地,安葬了今生父母。
一杯濁酒倒於墳前,你們一杯,我喝一壺,謝今生養育之恩,爾後這世間再無牽掛,唯劍長伴我身。
山中小雨淅淅瀝瀝,一人獨自下山,無形劍氣環繞周身,衣服都不濕片縷。
從結果上來講,王安之還得感謝樵夫一掌毀了他的靈府,自水井坍塌,漫天星圖彷彿失了限制,不斷膨脹又收縮,重生又毀滅,待穩定過後,再看王安之的靈府,已經是一方星雲,孕育著無窮的力量,包括自己的本命劍意長鳴,一共一十九把劍,溫養其中,劍心璀璨。
修鍊不過一旬,便入門再跨階,步入洗嬰之境,就算是將中神州的天才拉來,也不過如此,今後的修鍊他人越來越難,王安之怕是越來越順暢。
仇報了便是報了,留下宋銀瓶之命不過是想讓她活着比死更難受一些罷了,失去家族庇護,受到皇家厭惡,偏偏生的美麗,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安穩過一生。
如今想去的地方,唯有一處。
王安之從懷中掏出牧神決,先輩有雲,此劍法需從殺伐中淬鍊,更需在生死間頓悟。
最好的去處便是牧州了,人族的第一線,每日都有殺戮,血染整個大州。
更何況王權一家起源於牧州,夢中所見孤城大抵也在牧州,反正如今天大地大任我行,瞻仰一遍先輩們的足跡也好。
或許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得知是何等強大的存在能抹除王權一族的一切。
我承恩王家,自當查清家族真相,了解其中因果,根據老將軍的說辭,難不成真是這天不容王家?再者說,從隻言片語中推斷,王家後人,會被當年鎮壓者不斷誅殺,直到血脈耗盡。
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報恩,理應低調發育,快速提升實力,又必須不讓名聲打出去,招到當年仇人惦記。
制定好了發展基調,王安之懷中掏出一本無字小書,日後若有人招惹我,我又不便發作,就記下來,摸黑處理了,若是當時打不過,便以後再來打,如此甚好。
橫跨多州的最好辦法是乘坐雲帆,這等大型法器,東南一隅唯有沈家有此等財力直達牧州,沈家每年都需要往牧州前線運送大量的補給,確實是不二選擇。
念及此,王安之匆匆趕路,為了低調行事,並未御劍,而是典當隨身貴物,買了一匹腳力頗好的馬,朝着沈家商會的都城進發。
一路上無驚無險,雖然安州諸國多有摩擦,但大體上是平穩的,相較於其他州,算得上和平。
行了多日,路上行人越發多,一排排的商隊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王安之便知這沈家商會怕是快到了。
一座巨大的城門上,掛着沈樓二字,這哪裏是樓,便是王安之所在的宣城旦京也不及它恢弘繁榮,它的模樣如同一個聚寶盆,匯聚著一州財富。
入城容易,登船卻難,沈家雲帆處管家笑問:
「這位公子哥可知我沈家規矩?不管你登船至何處,一律交八兩四錢。」
王安之從懷中掏出銀子八兩四錢,給予管家,回道:
「自然是有的。」
周圍的登客卻是轟然大笑。
王安之不知所云。
管家笑着解釋道:
「八兩四錢,四錢真的是銅板,我沈家商家出身,收銅板以求雲舟此路順暢求財,是我們這的習俗,但這八兩,得是修真者的錢財,八兩靈玉才行,公子可有?」
有,我有個屁,王安之摸都沒摸過,尷尬一笑,說這就回去拿。
唉聲嘆氣中,找了個木牌掛在身上,難怪城外一群修行者蹲在牆根處,身上掛着牌匾,八兩干一次活,路過時還笑他們那窮酸樣,如今我只能掛個木牌。
這裏蹲著的多為剛剛步入修真一路的傢伙,大部分甚至還未踏入人階,不過是修了些鍊氣,鍛體的功法,想着賺些錢去他州見見世面,碰碰運氣。
就算是這樣,賣相顯得格外重要,一身腱子肉的鍛體者被率先挑走,冷言冷語他人的女鍊氣師也被邀去富貴人家家中教學,就是王安之身旁的賊眉鼠眼的道士,也在牌匾上下了功夫:可測姻緣,看生死,求富貴,很快就被接去勘探宅邸佈局。
老道士走前對王安之語重心長:
「這沈樓里的富貴人家,不修真,也有大把修真錢,放下身段,大把賺錢才是正道。」
說完笑嘻嘻的跑了。
王安之臉上一誇,我也沒說不放下身段呀,我都跪着求錢了,也沒人瞟我一眼呀!
唯二的都已傍晚還未被領走的翩翩白衣公子,昂着頭說道:
「我等修真之人,如何能為錢財折腰事權貴!」
王安之心中嘀咕:
「那你來這個鳥地方幹嘛?」
一片掌聲響起,八九個姑娘不停拍手,尖叫道:
「公子說的好呀,我願為公子籌集八兩的路費。」
說完一女子害羞掩臉。
「八兩也好意思說,我出十六兩!」
「我出三十二兩,只求公子閨中一敘。」
「臭不要臉,我出五十兩,公子來我這!」
在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中,在王安之目瞪口呆中,白衣公子,拂袖而去,怒斥道:
「不知廉恥。」
「哇,公子好有男人味。」
「公子格局高!」
眾女子簇擁著白衣公子往不遠處酒樓而去。
這難道就是軟飯硬吃?王安之摸著自己的臉,咱這長得也不差呀,為什麼這些小女娘偏偏喜歡小白臉?天理何在?
「八兩靈玉,任何事?」
一個女聲突兀的響起,王安之迅速做出反應,回答道:
「一口價,童叟無欺。」
一塊靈玉拋來,王安之順手接住,藉著落日餘暉,一眼望去,玉中有靈氣翻滾,這就是靈玉?果真是好東西。
「明日我要登船,今晚護我周全。」
王安之望向說話女子,容貌一般,就是有些冷冽,像是自己欠她錢一般。
思索了一會,以前看過的書里,長得好看的女子才會惹來大麻煩,這種長得丑的,王安之已經對自己的僱主樣貌下了定論,估計是幾個小毛賊的禍而已,不虧。
「接了,天明前,天王老子也動不了你一根汗毛。」
王安之大言不慚的答覆后,將靈玉小心翼翼放入懷中。
女子也是奇怪,不入城,反而是向城外方向走去,尋了個酒肆坐下,王安之摸不著頭腦,只得跟着坐下。
酒肆老闆上前直言天色已晚,酒家要打烊了。
回應他的是一塊大金錠子。
「客官想喝多久就喝多久,要是乏了,我讓我家婆娘將裏屋整理一番,供二位爺休息。」
老闆一邊說着好話,一邊不停地咬着金子。
女子擺擺手,說道:
「不必,你去熱兩壺酒,上些下酒菜便可。」
老闆歡天喜地的去準備。
王安之開口道:
「這錢是不是給的多了點?」
女子冷冷瞧了王安之一眼,說道:
「一錠金子買他全家性命,我覺著不貴。」
王安之倒是不怕,反而覺得有趣,問到:
「敢問姑娘芳名?」
「凌清秋。」
「好名字!」
「好在哪?」
「這凌字取得好,一聽便與眾不同,少見,少見。」
「我父親姓凌,我自然姓凌,不會聊天可以不聊,這位公子。」
「你可以叫我一聲安之,不閑聊,問正事,為何那麼多人,你會選擇在下當護衛,難道你看出了我的不凡?」
「你哪隻眼看到那麼多人,不是只有你一個嗎?」
「我是說,你大可以入城中尋個高手,畢竟性命相托之事。」
「很簡單,因為我覺得你便宜,八兩靈玉買個修真者的命,不虧。」
「姑娘真是不做虧本買賣,哈哈。」
尬笑兩聲,王安之也不願說話,與凌清秋大眼瞪小眼。
「酒來咯!」
酒肆老闆端來好酒好菜,不等自誇幾句,就被凌清秋擺手打斷,無奈退下。
月明星稀,夜風習習,兩人在城外喝着溫酒,偶爾夾幾塊下酒的滷菜,不急不躁的聽着草中蟲鳴。
直到一位不速之客,不請自來,一屁股坐在兩人之間,打破這難得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