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拉斐爾,拉斐爾。】
米迦勒焦急地在心裏叫着他的名字，卻再沒有一點兒動靜傳來。
他那清冷剔透的紅眸似乎染上了點點晶瑩，水霧瀰漫,下一刻,水霧散去,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路西法,這一次，我一定還會殺死你。」
路西法抬眸望着他,面上沒有任何生氣的情緒。
身後突然出現了三對巨大的收攏了的羽翼,片刻，那六片巨大的漆黑的羽翼驀然張開,將他整個身影都籠罩在其中,龐大而奪目,如同一片巨大的烏雲蓋住了天空,遮住了蒼穹。
六片羽翼猛然扇動起來。
轉瞬之間，他出現在了金髮天使的身前，相差不過五米。
米迦勒下意識向後退了數十米，燃燒着熊熊烈火的劍朝着路西法飛去。
地面上的三隻惡魔目露驚訝又緊張地叫道,「陛下,小心——」
路西法伸出一隻手，輕而易舉地便抓住了那把赤色的劍,「你們去幫其他的傢伙,沒事就別在這裏待着了。」
「可是——」瑪門有些擔心。
「你們在這裏幫不上吾任何的忙，還會拖累吾。」
路西法的語氣很平淡,就像只是陳述一個普通的事實。
被自己最尊敬崇拜的魔王大人親自插刀，心裏再難過和不放心，三隻惡魔再怎麼不情不願也必須離開了。
他們齊聲道：「是,路西大人！」
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路西法看向米迦勒，目光淡淡的，他依舊像陳述事實一般：「你知道的，你根本殺不了我。」
他垂眸看向手中在劇烈掙扎的火之聖劍，通體的劍身上燃燒着熾熱灼目的火焰，想要燃燒那隻抓着它的手。
白瓷般的手與赤紅色的火焰交相輝映，美得驚心動魄。
路西法突然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緩緩收緊。
那把劍彷彿感到有些不堪重負一般，恍惚間，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哀鳴，劍身上突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縫，細小卻又不可忽視，像是一種詭異又美麗的花紋漸漸地遍佈了整個劍身。
米迦勒像是猛地受到了重創一般，精緻的面容迅速變得蒼白，本就白皙的肌膚彷彿趨向透明，手腕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愈發顯得瘦弱。
淺色的唇瓣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猩紅色血液。
他神色冷漠，像是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佔據了下風。
直播屏幕上的彈幕開始有些慌了。
【米迦勒不是最強的天使嗎？他怎麼會這麼輕易就受了傷？難道連他也無法與魔王匹敵嗎？】
【放棄吧，我看到周圍來救援的政府隊伍都全軍覆沒了，我已經將靈魂獻給高階惡魔，成為低級惡魔了，歡迎加入。】
【樓上怕不是本來就是惡魔，在這裏搞反串，其心可誅。】
【要相信米迦勒，他之前就弄死過魔王，我相信他還能弄死魔王第二次。】
【......】
那把幾乎支離破碎的劍，突然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嗡鳴，渾身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劍身之上，燃燒的火焰愈發強烈炙熱。
路西法還是緩緩鬆開了手，這次火焰要比之前的更加厲害，彷彿能直接灼燒、穿透他的靈魂一般。
惡魔是沒有靈魂的，可墮天使卻有，所以他還是鬆開了。
聖劍在路西法脫手的那一刻便朝着自己的主人快速飛去，飛進了金髮紅眸的天使的懷抱之中。
米迦勒有些心疼地撫摸著劍身上，那密佈的傷痕和裂縫。火之聖劍是他出生便有的伴生神器，他們是一體的。
聖劍溫和地蹭了蹭他的手，似乎叫他不要傷心。
他的目光愈發柔和，輕聲道。
「好孩子，這次我們可能又要一同死去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實力無法與路西法匹敵，在未墮天的時候，路西菲爾就是除了神以外的最強者，實力足以與二分之一的神明媲美。
墮天之後，成為魔王之後的路西法的實力就更加強大，或許比神明要弱，亦或許比已經有比肩神明的實力，當年如果不是路西法刻意尋死，他根本無法與他同歸於盡。
「你放棄了嗎？」路西法平靜地問。
米迦勒擦去了唇邊的血跡，搖了搖頭，「不，只要我活着，就不會允許你破壞人間，傷害人類，佔領世界。」
路西法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的波瀾，「米迦勒，你不覺得自己很好笑嗎？曾經那麼抗拒熾天使長這個身份，恐懼職責的你，也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
就像當年的他一樣。
守禮，聖潔，公正，正義......
這明明是規則下的屬於米迦勒的既定命運。
他是命中注定的熾天使長，是路西菲爾的接班人，永遠也無法墮天的可悲天使。
「可我明明已經將命運線破壞，規則已經被打破，你為什麼還會這樣選擇？米迦勒，已經不受命運的控制了......」
路西法像是不解，又像是嘆息。
「人類有這麼好嗎？值得你為了他們而選擇來殺我。」
米迦勒緩緩搖頭，「不，他們不好，甚至有很多很多的壞人。」
他說出來的話通過全球直播卻直接激起了千層浪。
【米迦勒的話是什麼意思？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是吧，嗚嗚嗚，米迦勒大人，我們人類是有很多不好的壞人，但是我是好人啊，我對您的心日月可鑒，忠貞不渝，那叫一個真摯啊。】
【樓上混進來了一個什麼東西，熾天使長是你隨便能表白的嗎？舉報了啊。】
【......】
無論是被人類背叛，殺害之後被迫染黑的彌賽亞，被親人害死的沈湘南，那個寧死不吃人肉卻被其他人看做異類的黎笙，亦或者是那個曾經被人類恐懼的九尾狐妖姬文宣......
校園暴力，兄弟相殘，父子相殺......
世界上每天都有數不清的背叛和痛苦。
人類有無數的惡意。
但是——
米迦勒透過虛空望向那些為了拯救同類而四處奔跑的人。
顏堯，王成陽，甘樂生，藺晨還有白軒的哥哥，白清歌。
他們都在救人。
還有為了那讓孩子逃走，而擋在惡魔面前的父母，即使他們知道，他們根本抵擋不住。
有看到朋友摔倒，轉返回來救人的人。
米迦勒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孩童時期孤獨的白軒，他被小孩們孤立着，一個人待在角落，遇到了哥哥，在那之後，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孤獨了。
他看到了那個剛進聯盟故作冷漠的白軒，看到了故意調笑他的甘樂生，外冷內熱的顏堯，熱情開朗的王成陽，小太陽似的藺晨......
「人類的確有無數的惡意。」
米迦勒深深地凝視着路西法，那是自己的另一個馬甲。
「可人類也同樣有無數的善意。」
他清楚地知道，這些話不過是他在自己告訴自己。
許許多多的人都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屏幕上為他們而戰的金髮天使。
在那個校園裏與他有一面之緣，被救的同學們。那些在人偶舞會和吸血鬼的任務里，被他救過的人類。從噩夢中被他喚醒來，不肯吃同類的肉的黎笙。
他們都在凝望着金髮天使，眼中充滿了誠摯的信仰，彷彿熱淚盈眶。
路西法突然彎了彎唇，輕聲說，「米迦勒，你終於長大了。」
米迦勒微微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這是一個極其熟悉，屬於路西菲爾的笑容，自從他墮天之後，臉上的笑容就再也看不到真心了，而此時路西法臉上的微笑竟然說不出的柔和。
「可是，你可以改變，我卻不能......」
路西法的語調慢條斯理的，內容卻如最尖銳的尖刀。
「神明為了壓制惡魔，竟不惜以生命為代價，說出所謂的預言，實則為詛咒的話......」
「可笑——人類覆滅惡魔？」
「我會讓這個世界看清楚，我從不信命運，我自然會把那所謂的命運踩在腳下，即使是神明也無法掌控我。」
他紫色的瞳孔中彷彿浮現出流光溢彩一般，看起來異常的迷人與神秘。
路西法的身形緩緩漂浮起來，這一次，是他低頭望向金髮天使。
「這一次，天使和人類都沒有神明。」
「可惡魔有神明啊。」
他嘆道。
剎那間，山河顛倒，日月無光。
時空都彷彿被刻意扭曲了一般，整個世界都彷彿要崩塌了，天空之際的明日彷彿在瞬息之間被人輕輕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如墨的夜幕降臨於世界。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無際的黑暗和冰冷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