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學堂 3 完結
第六章學堂
三
「東邪西毒歐陽鋒
南帝北丐洪七公
傻郭靖背著俏黃蓉
後面跟著個老頑童
花花公子歐陽克
心地善良的穆念慈
心狠手辣的完顏康
巴對巴掌對掌
練成了降龍十八掌」
夏天悄悄來臨，許下無數小秘密。
學堂的學習早已不是搖頭晃腦咿呀學語了…每天早出晚歸只為了盼望暑假的來臨。只是沒想到，暑假作業比寒假作業更多更厚。
夏天是我們的最愛，也是家長們的最愛。
午後，我們拉著婆婆帶我們出去挖蚯蚓，釣蝦子，挑選結實的木棍綁上結實的毛線，毛線底下系著用磚頭砸死的小蚯蚓，婆婆戴著草帽防晒，我們光著膀子赤著腳丫提起小木桶就準備出發了…
「蓬頭稚子學垂綸
赤膊青苔草映身
路人借問遙招手
怕得蝦驚不上鉤」
不知道我們改的這首唐詩，胡大詩人看了是不是也要拍案稱絕！
釣起小蝦子絕不是什麼上等本事，一排過去，全部是老人帶著學生娃兒們垂釣於之字河兩岸。誰家要是老龍蝦釣的多才算是真本事呢。我們幾個小傢伙，雖然也希望釣起來紅褐色的老龍蝦。但是好像每次棍子動起來的時候，我們一拉杆子，蝦子就鬆開夾子唯唯諾諾的縮回河裡了，乾脆不要叫龍蝦，就叫龍龜好了。
不過還是高年級的學生有辦法，他們直接捲起褲腳站在河邊淺水的地方，手上拿著一隻小網，岸上的人順著水把老龍蝦拉過來，他們馬上快准狠的一網打盡，真真讓人羨慕不已。
在我們眼睛直勾勾的羨慕人家的老龍蝦的時候，小堂姐的鉤子上面突然拉不動了，我們興緻勃勃地跑過去，準備幫忙，也拉不起來，我們想這肯定是超大一隻龍蝦精。婆婆也過來幫忙，沒想到，是線纏繞在了河底的枯枝椏上面，龍蝦沒釣上來，蚯蚓還拉跑了，白白讓我們高興了一場。
不過藍天白雲和柳條綠水沒有辜負我們，婆婆釣起來好幾隻老龍蝦，我們看著紅色桶裡面的紅色龍蝦，鬍鬚超長，當然我們只敢拉著它的鬍鬚把它吊在半空中任由它的爪子在空中飛舞。
沒想到，我弟弟不聽我們的，非要動手去抓，老龍蝦也是不放過任何的機會，既然你們要吃我了，那我也必須告訴你們我不是好惹的。
兩隻大鉗子，直接把我弟弟的食指夾住了，肯定鑽心的疼，順間手指破皮就流了血，婆婆見狀，直接折斷了這隻老龍蝦的前腿，讓它僅剩半天的短暫餘生此刻變成了瘸腿，再也不能張牙舞爪了…被折斷的兩隻剪刀爪子也緩慢鬆開，弟弟為了報仇，兩腳騰空再著地抹了一把眼淚把它們踩的稀碎…沒想到痛失兩隻前爪的老龍蝦，依然堅強，依靠後面十來只小細腿還可以跌跌撞撞往前走…
只是再堅強也沒有用了，晚上就只能變成紅燒蝦球在我們肚子裡面打鼓泅了。
釣蝦子還不是最過癮的，最過癮的還是跟著我爸爸去網蝦子，年輕時候跟著我爹爹學會的手藝，如今更加精進了。
縮小了好幾倍就像足球場守門員的家的大開口形狀的網，上面加裝一個扶手，就是我們那聞名鄉里的「趕蝦網子」。爸爸穿著齊腰的雨鞋，站在水田旁邊開墾的淺水溝裡面。水溝裡面的水並不深，但是雜草叢生--是蛇和鱔魚、龍蝦最喜歡的地方。
我們四個小傢伙在岸上跟著跑，
或站或蹲或坐，看著我爸爸先把「趕蝦網子」橫著放進溝里攔住，然後從半米開外，兩隻腿用力的踩，把附近的小蝦小魚全部趕進這個大開口的網裡。
感覺差不多了，就抬起這趕蝦網，剛開始我們說，「魚和蝦好少，要很多很多。」覺得太小了沒達到我們的期待。
沒想到一個溝里，來回那麼幾趟，大概溝里沉睡的小動物們紛紛被吵醒，一個一個爭先恐後的落網了。
我們沒看見過這麼多的老龍蝦同時上岸，個個都興奮的蹦起來。
「哇，好厲害，爸爸，好多龍蝦啊。」弟弟說。其實也有很多的小魚，也有細小的鱔魚，但是那些根本不不吸引我們，我們眼裡只有大蝦和小蝦。
太小的魚被我爸爸重新丟回溝里，等待它們長大了再來一網打盡，其他的滿滿的混裝進了我們家新買的紅膠桶，一家分一點，這就是每家每戶夏日裡最簡單的菜肴。
趕蝦網子還只是一種捕魚蝦的工具，我爸還有絕招，就是超級重。
各家藕坑逐漸變多，我們家也開始種藕，坑裡面長長的喇叭花草在河岸邊，水裡青綠色的浮面草遮天蔽日，雖然浮面草很小很輕，但是也因為如此它們一層一層的被坑裡的浪疊起來也很厚，用手撥開浮面草底下的河水，清澈見底清涼可口。但是草滿為患，眼看岸邊也打撈起來了不少。
只見我爸早已經用喇叭花草，大量的浮面草，以及其他我不認識的雜草，結成了一個直徑約兩米的圓形草堆，草堆在河裡漂浮，真像大海裡面的綠洲。這「綠洲」底便是魚蝦們遮陽防晒的好地方，當然更是一個超大的誘餌。
一個大型的圓網，用一個又粗又厚的大號彈弓夾起，這個彈弓兩根枝椏比我還高，不知道能不能架起來皮筋打麻雀，我們四個跳進圓形深網子裡面都還有多餘的空間。
岸邊站著我三爺，還有隔壁的小娃兒們，他們都看著我爸還是一身齊腰的雨鞋，慢慢靠近那個人工的「綠洲」誘餌，網子從邊邊下水，直接抄底小「綠洲」，小「綠洲」完全被大網裝進去，然後我三爺和我爸爸兩人齊心合力把圓形大網子拉上岸，放在空地上。
他們一把一把的揭開上面的喇叭花和草，底下活蹦亂跳的小魚小蝦讓大家目不暇接更加羨慕不已。撿完了老龍蝦和鱔魚，小娃兒們開始上場了，我們就翻開水草尋著裡面還有什麼好寶貝，比如小田螺，大蚌海等等！
當然這幾天收穫最大的就是我家的狗和婆婆的貓了，頓頓有新鮮的小魚兒吃，大概是最近吃多了，今天都不在我們身邊跑了！
我想它們兩個老朋友也許是分別久了，小狗一直追著貓咪兒跑。這隻母貓眨眼的功夫，已經有她媽媽當年的模樣和風采了，而我家的小母狗也早已經跟著我們抓野兔了。
婆婆最喜歡這隻貓，平常做好飯，都是貓兒一半在門邊吃，婆婆一半在桌上吃。婆婆不許貓兒上桌，說：「不能由著它！」
夏天的學堂外，我們最愛是魚和蝦，媽媽們最愛是蓮蓬和荷花！
第二天，我爸爸也不陪我們玩了，出去干正事。我們在和其他小夥伴釣蝦子的時候，小堂姐跑過來高高興興的跟我們說，「小姑姑回來啦！」
平常最珍貴的釣蝦桿，其實就是一根竹篙子做的，今天我們也趕緊送了人，提著小半桶蝦子，一路跑到婆婆家裡。婆婆家後門開著，新添的竹制涼床上面小姑姑和小表妹坐在上面，一把老式的坐立電風扇吱吱呀呀的搖著頭吹風。看到我們滿臉泥巴，婆婆去隔壁家新打的井裡面盛了半桶水給我們洗臉洗手。
隔壁家的井真是不錯，暑假裡我們最是喜歡，不大的井利用槓桿原理引出來地下水。一根長長的把手，胳膊用力下去，水就慢慢的從一個小圓柱形鐵框里流了出來，再也不用去河邊打水了，這圓柱形的鐵框朝外的一面開著一個口子，是流水的地方，把手的盡頭是一個鉤子，鉤住幾張黑色的軟膠重疊覆蓋著井口，把手用力往下，軟膠就帶著地下水上來了。
不過最最關鍵的，這井水能比得上小賣部裡面一毛錢一袋的冰袋了，剛出來的水超級冰涼，來一口在嘴裡提神醒腦。我覺得洗臉洗的不過癮，直接脫了衣服穿著短褲子坐在井口底下，讓小堂姐幫我壓井把手，又是洗頭又是洗澡，簡直像在冰箱里洗澡一般，太陽一曬，沒多一會兒渾身上下馬上又乾爽起來！
但是這口井也有脾氣，如果長時間不用就起不來水，所以鄰居家總是接一碗水放在旁邊備用，這是「引水」。「引水」倒進去以後，幾下幾下，井裡吱吱幾聲壓力上來，裡面的水馬上就出來了。我們也很規矩，第一下必須接滿一碗「引水」放回遠處，然後往自己身上洗。
等我們洗的乾乾淨淨，其實只是洗的飛快，顧不上干不幹凈。小姑姑看著我們跑過來，此時大堂哥、二堂姐他們都來了，圍坐在婆婆家裡的竹制涼床邊。
婆婆今天格外開心，拿來在桶里用井水冰鎮的西瓜，切成大大的一塊塊給我們吃。
小姑姑問：「小傢伙們，你們想不想我。」
我們邊吃邊說：「不想，哈哈哈。啊，婆婆的西瓜真好吃。」
「不惦著小姑姑，她不跟你們買西瓜了。」婆婆笑著說。
「想想想，哈哈哈哈！」我們說著然後用手摸嘴，婆婆又給我們拿。
「我們釣的蝦子，大不大？姑姑給你吃。」我說。
「哎呀，好大，黑小子就是不錯啊，你爸爸更厲害，他還會施黑魚呢。」姑姑說，然後給我們講小時候爹爹和大伯、我爸他們施壕子的故事，還誇我說肯定得了她二哥的真傳。
小姑姑在家玩了半個月，我們也不出去釣蝦子了，也不看西遊記了，看太多了，我們現在迷上了金庸，雖然我們只知道《天龍八部》《射鵰英雄傳》和《神鵰俠侶》。不對，也許我們連電視劇名字也不知道，但是我肯定我們熟知：降龍十八掌和六脈神劍，易筋經和打狗棒！
看著看著我們就揮舞著雙手，口念降龍十八掌的打到其他人身上，感覺自己也是身懷絕世武功的高手，即使不說話，光內功就可以把人震死…只是可惜沒有一天十二個小時都放，每天兩集實在是不過癮！
暑假裡，我們還拉著小姑姑教她賭博。
往日和其他大小夥伴一大傢伙兒人圍成一個大圈圈，賭撲克。每個人三張牌，誰的大誰就贏。規則是三張連著的順子大，三個一樣的豹子大，如果這些都沒有，就是以A為最大來比三張牌的點數。
每一輪每個人都必須放兩張對摺兩次的書本紙，這是一片賭資。
首先要在家裡把舊書本拆掉，然後兩張書頁疊好對摺兩次，變成手掌這麼大。如果你不想拆書，可以拿著書本給人家對，一本書三百頁，一個賭資就是四頁（兩張紙），三百除以四剛好七十五片賭資。
膽子大的贏的多，膽子小的好牌也被嚇跑了！
因為最開始每人只發兩張牌，如果點數不好，直接丟牌，也就輸掉了一片。到了第二輪，發到第三張牌了必須翻開兩張隱藏一張，最可怕的就是明明自己大，但是別人不停的加倍，慢慢的狠牌也變得心虛了，賭不過也得棄牌！所以贏的人大把大把的贏，輸的人一片兩片慢慢被蠶食完了。
我們趕上過幾次超好的點數三條K，結果我們贏了一大堆廢棄的書片。今天趕著小姑姑在，我們跑著回家拿過來和小姑姑玩，一副老舊的撲克就是我們的寶，小姑姑饒有興緻的和我們玩的不亦樂乎，彷彿小姑姑也和我們一樣還是當年那個沒長大的小丫頭。
…
幾年後，因為計劃生育，學生人數銳減，好幾個學校合併了，老師們也合併到其他小學，我們小學慢慢就關門倒閉了。後來我們上學的路程更加遠了，去了隔壁村三村聯合的學校讀書。
因為我們小學即將倒閉，我們準備翻進學校看看，又是一年的暑假，我們當了小小偷書賊！
平常戒備森嚴的小小圖書館，其實就是有把鎖在看門。我們四個進來一看，居然沒有鎖，進去一看還多老舊的藏書，一時就想著偷幾本回家看，但是也不敢多拿。做賊心虛的我們，每人衣服裡面藏了兩本，小心翼翼的離開，翻過了小路上的小土坡，一路回頭看，確認真的沒人了，小跑回家才敢打開看。
結果全部是繁體字，也不知道自己偷了什麼書，至今也下落不明了…
過了幾天，聽說學校要拆了，已經賣給別人了，我們又計劃去學校找幾本好看的書的時候，裡面的桌子和書已經全部搬空了。我們當然不敢問，大概是校長捐給了其他學校，或者搬回了自己家，要不然也不能這麼乾淨。
從此記憶裡面的學堂再也沒有了，只留下了兩本不知下落的書。
不久，學校的地真的被賣了出去，柵刺門和小橋慢慢的消失了，原來還剩下的一些斷壁殘垣逐漸被村裡興起的二層新屋替代…
請原諒我沒有過多著墨於我們娃兒們學堂裡面的學習，因為有父輩的時代才是童年幸福的時代！
時代的洪流慢慢洗刷了我們的記憶，好像那個年代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儘管父輩和我們都曾在這裡接受了啟蒙的教育，感受了書本裡外面的世界，留下了無數的歌聲與微笑，書寫了許多遺憾和感動，埋藏了數不清的春天和秋天的秘密。
時間的車輪也好像在慢慢抹去我們的記憶，好像那座學堂也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儘管我們在這裡學會了書寫自己的姓名，學會了天方地圓，學會了九九乘法口訣，學會了魯迅先生的「早」，學會了尊師重道，學會了飲水思源，學會了「學為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