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功男人的背後

俗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人生就是如此，老天給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李淵15歲那年，即公元581年，他的姨夫楊堅受禪當上了皇帝，小姨獨狐伽羅當上了皇后。在姨夫和小姨的關照下，李淵入朝為官，官職為千牛備身。從此，李淵開啟了自己的開掛人生。

千牛備身是隋唐武將的一種，就是替皇帝拿刀、隨時隨地保護皇帝人身安全的侍衛。當時皇帝身邊的侍衛除了像李淵這樣的自家人，就是皇帝的女婿，被稱之為附馬督尉。他們的職責就是每天輪流站崗。當然，也會在上朝過程中替皇帝教訓一下不聽話的大臣。

千牛衛是府兵制度下的產物。隋朝的軍隊制度為府兵制，士兵在叫作折衝府的軍營服役，戰時為兵，平時為農。折衝府由朝廷十二衛統領。十二衛分別是，左右衛、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威衛、左右領軍衛、左右金吾衛。另外還有四個，分別是左右監門衛、左右千牛衛。

在隋唐，左為大。所謂左右，具體到官職上，可以理解為正職和副職。監門衛就是守衛宮城大門的衛隊，類似現在的警備部隊。千牛衛為皇帝的侍衛和儀仗隊。

李淵的工作就是皇帝楊堅的侍衛。

據史書記載，李淵人長得很帥，性格率真，待人寬容，不分貴賤，平等視之，很受大家喜愛。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公元585年，19歲的李淵幹了件人生大事，史稱「雀屏中選」。

「雀屏中選」的主角自然是李淵和他未來的媳婦兒竇氏，就是後來李唐第一位女主人太穆皇后。

竇氏是竇毅的女兒。竇毅的成長經歷與李淵有些相似，都是父親早亡。李淵有個當皇帝的姨夫，而竇毅有個很牛的叔叔竇熾。竇熾，北魏授撫軍將軍；西魏時期追隨宇文泰征戰四方，進爵廣武郡公；北周時期拜柱國大將軍，進封鄧國公；隋文帝即位后，授太傅。竇熾一生歷盡北朝三個皇帝和隋文帝政治風波，人生閱歷豐富，無論是政治資歷，還是職位權勢，可以說是歷代朝臣不可超越的存在。有這樣一個「硬梆」的叔叔，再加上叔叔對這個大侄子喜愛有加，竇毅不想跟着沾光都難――隋朝開皇初年，官拜定州（今河北保定）總管。

同病相憐、人生經歷相同的人可能彼此有天然的好感，於是李淵與竇家成了一家人。李淵建立大唐后，追贈岳父竇毅為司空、荊州都督、杞王。

在叔叔的撮合下，竇毅娶了西魏的實際掌權者、北周政權的奠基者宇文泰的女兒，也就是襄陽公主。這襄陽公主與北周開國皇帝宇文覺、北周明帝宇文毓、北周武帝宇文邕（yong）、西魏宇文皇后是兄弟姊妹關係。而宇文泰與三國時期的曹操相似――挾天子以令諸侯。

後來，李淵也這麼干過。

說了這麼多，是想說明一件事兒，那就是李淵娶了襄陽公主的女兒，並且這個女兒無論是出身、背景還是能力都不簡單。

據《舊唐書》記載，竇氏從小聰慧過人，善於書學，頗有政治頭腦，不但是位才女，還是位美女，並且小小年紀見識不凡，很受舅舅、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寵愛，早年入宮撫養。

有三件事足以說明竇氏的不凡。

第一件事：對舅母好一點。宇文邕在位時，為了天下計，娶了突厥公主阿史那。雖說這位突厥公主頗有異域之姿色，在別人看來，宇文邕艷福不淺，但宇文邕對阿史那卻不感興趣。「你不就是長得美嗎？我們中原缺少美女?在我這兒不管用，不要仗着自己的美貌表現出任何優越感，越是體現自己的優越感，我越是打擊你，我就是偏偏不臨幸你，讓你守活寡。」估計，當時宇文邕心態就是如此。於是，時常冷落她。

竇氏便進諫：「舅父，北周如今強敵環伺，特別是突厥，很是強大，是我們的心腹大患，這個強敵我們不好對付。舅父您為了江山社稷娶了阿史那公主，為的是穩住突厥，現在卻有意冷落她豈不是違了您的初衷？您應當對舅母好一點，以為長遠計。」

竇氏的幾句話，讓舅父宇文邕差點驚掉下巴，「外甥女的韜略勝過朝中大臣啊！」因為，彼時的竇氏年僅9歲。

宇文邕欣然應允：「好！」

這個「好」，可謂一語雙關，既是對竇氏說法的認可，又是對竇氏戰略眼光的欣賞。

竇氏的父親竇毅得知此事後，對自己的媳婦兒襄陽公主說：「此女才貌如此，不可妄以許人，當為求賢夫。」

第二件事：恨不是男兒身。公元581年，楊堅受禪建立隋朝後，竇氏便趴在床上嚎啕大哭：「我恨自己不是男兒身，否則，我一定救舅父（北周）於危難之中。」這話絕不能讓楊家人聽到，否則小命就難保了。於是，竇毅和襄陽公主連忙上前捂住女兒的嘴：「你可不要亂講話，當心被誅九族啊！」

第三件事：勸李淵獻馬。當年李淵任扶風（今陝西寶雞）太守期間，得到了一批優良戰馬，甚是喜愛，每天都要騎上溜溜。在古代，戰馬可是殺敵和保命的利器，戰場立功，良馬必不可少。如《三國演義》中，東漢末年董卓用赤兔寶馬收降猛將呂布，足見戰馬對武將的重要性。如果馬不行，被敵人追上小命就難保了。因此，戰馬對於武將來說猶如給自己插上了會飛的翅膀。竇氏政治敏銳性很強，對李淵說：「當今陛下喜歡戰馬、鷹犬，這些戰馬應該送給楊廣，不然，楊廣肯定會猜忌你，對咱們不利。」果不其然，楊廣很快得知李淵得到戰馬之事，但左等右等，都不見李淵派人來送馬，當時正值天下大亂，李淵自然遭到了楊廣的猜忌。這下李淵害怕了，趕緊搜集了一批上等的鷹犬，連同戰馬一同送給了楊廣，這才平息了下來。

僅從這三件事上，足見李淵的媳婦兒絕非池中之物，若是男兒身，搞個皇帝坐坐也不是沒有可能。也可以看得出，竇氏對楊隋的憤恨，進而對李淵起兵建唐起到了重要的影響作用。

好了，搞清楚李淵媳婦兒的身份背景后，咱再來說說李淵是怎麼把竇氏弄到手的。

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縱然再不捨得，女兒總歸是要嫁人的。竇毅和襄陽公主自然明白這個理兒。既然總要嫁人，既然咱的女兒那麼的才貌雙全、見識不凡，自然要為女兒尋一門好親事，找一個如意郎君。要不然，一顆「好白菜」豈不讓那什麼給拱了！

經過一番精心準備，一場舉世矚目的比武招親拉開了序幕。

竇毅命畫師畫了兩隻孔雀，特意交待畫師，不管畫的孔雀好不好看，但眼睛必須畫得小一點兒。畫成后製作成屏風，並廣而告知，百步之外誰能兩箭都射中孔雀，不對，必須是射中孔雀的小眼睛。射中了，那麼恭喜你，你就是他的女婿了。

從這個事件中可以看出，李淵的岳父還是比較開明的，沒有選擇政治聯姻，沒有為了政治利益犧牲自己的寶貝女兒。那時，政治聯姻很常見，可以說是約定俗成。關隴集團的幾大核心成員家族，不但在政治和軍事上建立起比較牢固的生死同盟，而且還通過聯姻編織起一個極其龐大而複雜的關係網。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隋唐，好女婿的標準有最基本的兩條：一個是，出身好。你得是貴族後代，如果你家的長輩品級不高，那是不般配的；另一個是，文武雙全。你要儀錶堂堂，還得能文能武。

既然沒選擇政治聯姻，自然得為女兒找一個沉穩幹練、武藝超群、眼力非凡的青年才俊。而對女婿的要求，也絕非一般的才俊。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比試的難度大。大到什麼程度呢？

第一，靶心太小，必須射中孔雀的兩隻眼睛。

第二，只給你一次機會，只有兩支箭，並且必須各中一目。

第三，百步之外，非常考驗人的視力、定力、臂力以及臨場抗壓能力。

不難得出結論，難度非常大。

那麼，百步有多遠呢？古代弓箭的最大射程一般在200米左右，而有效射程則是在120米以內。按照一個身高馬大的成年武將的步幅計算，百步大約80米開外。

消息一出，轟動整個京城長安：頭條新聞！絕對是頭條新聞，竇大小姐要比武招親了！很簡單，就是比射箭，並且不內定、不走過場、不搞暗箱操作，結果當場公佈，比得是公開公平公正，請大家放心，儘管來試，誰射中了誰就能抱得這國色天香、知書達理的美人兒……

一時間，四方豪傑、青年才俊，個個躍躍欲試。

在隋唐但凡稱得上是所謂的豪傑、才俊的，皆有兩把「刷子」，不敢說上馬能治軍、下馬能安民，但射箭那是基本功，必備的。

招親當天，這位竇大岳父邊喝茶邊觀戰，悠哉樂哉的看着一波又一波前來應試的「准女婿兒」。

可是從早上到天色漸暗，那雀屏被射得千瘡百孔也沒人能射中。一向沉穩自如的竇毅有點兒沉不住氣了：「長安城中，難道就沒有百步穿楊、箭無虛發之人？」

就在竇毅暗自感嘆之時，門口來了個英俊青年，只一眼便知此人氣度不凡。這人是誰？竇毅瞬間眼前一亮，原來是唐國公小淵啊!

竇毅感覺李淵不論是出身還是儀錶，都具備招選賢婿的條件，符合心中女婿的標準，但最終還得看看箭法如何。

「來，給唐國公弓箭！」

至於李淵為何前來應試，史書未作說明。也許是慕名而來，也許是剛好路過，湊個熱鬧。究竟所為哪般，咱不清楚，或許就是命中注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但李淵至少不像後世參加科舉的考生那樣，緊張得不得了，而是氣定神閑、從容待之。拉弓、瞄準，走起，動作連貫、一氣呵成，一看便知精於騎射。

說時遲矢時快，只聽「嗖」的一聲，一陣疾風從耳邊掠過，箭頭沒入孔雀的一隻眼睛中。

緊接着，李淵手起弓張，「嗖」的一聲，又是一箭，不偏不倚，箭頭沒入孔雀的另一隻眼睛中。

若說射中是李淵的運氣，可連中兩箭，說是運氣好就說不過去了。這一點，李淵完全繼承了爺爺、老爸的優良基因。

「好，好，好箭法，不愧是柱國大將軍李大總管的後代，真可謂虎父無犬子啊!」竇毅那個激動啊，女兒的幸福終於有保障了：「小淵，就你了，你這女婿我要定了！回家跟家長知會一聲，擇個良辰吉日，成親！」

估計，這是當時竇毅的真實心聲。

誰能料到，李淵的兩箭，射出了一段美好姻緣，射出了一個錦繡大唐。人的命運就是如此，誰也不知道，一個看似不起眼的決定，則有可能深刻影響你的未來。

李淵與竇大小姐成婚後，兩人很是甜蜜。據說，就連李淵的字跡，竇氏都模仿的難以辨別，可見兩人的恩愛程度。愛情的結晶也是碩果累累，幾年的時間，竇氏為李家先後誕下了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四個兒子，以及女兒平陽公主。

不但如此，竇氏還是個孝順的兒媳。李淵的母親獨孤氏病重卧床期間，李淵的幾個女人因懼怕婆婆都不願近床照顧，唯有竇氏衣不解帶、夜不寢寐，日夜陪伴在婆婆身邊，悉心侍奉，深得李家人的認可。

可惜的是，竇氏45歲就拋下幾個兒女去世了，李淵傷心欲絕、老淚縱橫，當他因獻馬、送鷹事件而升任為右驍衛大將軍后，曾對建成、世民說「後悔沒聽你們母親的，要不然，這大將軍之職早幾年就當上了。」

李淵的這句話足見竇氏對李淵起兵反隋以及她的幾個兒子、女兒的啟蒙教育所產生的深刻影響。雖然竇氏沒有親眼看到大唐的建立，但竇氏無疑是李淵取得成功背後的巨大支持者，無疑是李淵縱橫沙場建立大唐的深刻影響者。

如果對竇氏評價一番，我想用兩個字：偉大。從竇氏短短四十五年的人生經歷中，我們可以得出結論：竇氏是當之無愧的女強人、政治家，這與她強大的家族基因有密切關係。

性格剛毅的竇氏如果多活幾年，或許大唐建立的進程會被提前，或許不會發生後來的玄武門之變，或許李淵就不會被迫做太上皇死在陰冷而潮濕的大安宮。

遺憾的是，歷史沒有如果，人生不可重來。對於浩瀚的歷史來說，這樣一位偉大的女性溘然離世或許微不足道，但對於大唐來說，或許大唐的歷史會被改寫，甚至會影響中國封建社會的發展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