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你的一十七歲

父母走了，也少了方俊哲的聒噪。

迷茫里神遊了將近半個小時，宋燁的頭痛緩解了一些，也終於有了回想的力氣。

在回來之前，自己是收拾了鷺島市君悅小區的書房。

那間佈局簡單的小書房宋燁從來沒讓別人進去過，燈光很暗，物件很少。

書桌上的照片里，是唐蕊18歲時的模樣，美麗，純真，讓人心痛。

她的笑很真，很甜，兩個淺淺的笑渦。

沉默的宋燁提起呼吸，心裏劇烈的疼痛，是生理性的痛，撕心裂肺。

沉默的宋燁抹掉臉上的淚，忍着疼痛把書房裏的東西小心的收進行李箱。

一對流氓兔，一對親吻豬，77封唐蕊寄來的信，兩個抄錄了所有往來短訊帶鎖的日記本...

收拾完書房之後，嗯，是去了1985。

在那裏見到了樂邦，承澤，志明...還喝了酒...

再然後是倒下了，送醫院，醫生說，頭孢...

頭孢...

宋燁想起回來之前的前一天。

自己當時是從志明家給他上高三的孩子上了最後一課回來，頭有些沉，然後在小區樓下，宋燁看到欣悅被推進了救護車后，就趕緊把車掉頭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

找地方停好車后找了很久，看到了在急救室門外打轉的衛平。

衛平是欣悅的男朋友，宋燁知道他，他不知道宋燁。

宋燁看到衛平直直的朝自己走過來，揮起了拳頭，一拳，兩拳...

衛平揮舞著拳頭，歇斯底里的朝宋燁喊，「你這個變態！你跟蹤欣悅那麼多年，現在她都不行了你還要跟到醫院來！你這是幹嘛啊！你想要幹嘛啊！啊！！！」

宋燁能感知到自己的眼角有熱熱的液體往下流，臉上很痛，頭更沉了。

「欣悅不行了嗎？」宋燁低沉的問，心裏也痛起來。

「你是誰啊！你個跟蹤狂！你憑什麼管！你憑什麼管啊！」衛平的嘶吼聲引來了旁邊經過護士的訓斥，也引來了談話室簽完字匆匆趕來的欣悅父母。

「衛平！」欣悅的母親李璐示意衛平平靜下來，她看着被打倒癱坐在地上滿臉是血的宋燁感覺很熟悉。

「宋，宋老師是你嗎？你怎麼來了？」宋燁能看到李璐臉上悲傷的神色，但她還是俯下身攙起宋燁扶到了長椅上，她開始神情焦急，「怎麼流了那麼多血！宋老師你頭怎麼那麼燙！」

「阿姨！這人是變態，他已經跟蹤欣悅很多年了，大學的時候我就發現了！」衛平的怒氣沒有平息。

「衛平！這是宋老師！欣悅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宋老師的班裏面！」

「你怎麼那麼衝動！老陳，你去找醫生過來！」李璐對衛平的失控有些不滿，叫了她老公去找醫生。

「欣悅媽，不怪他，我確實去看過欣悅很多次。」宋燁說着話伸出手去掏自己的錢包，有些事現在可以說了。

李璐迷茫了，眼眶含淚的老陳也握起拳頭神色陰沉的朝宋燁走過來。

手微微顫抖著，宋燁打開錢包露出一張合影，照片里的男孩和女孩很年輕，他們穿着學士服靠坐在草地上對着鏡頭比心，笑的很燦爛。

「這是我的女朋友。」宋燁在老陳的拳頭落下之前開口了。

老陳頓住，不明白宋燁想表達什麼意思。

「她的名字叫唐蕊，是16年前把心臟移植給欣悅的那個人。」

空氣也沉默下來，

李璐和老陳都沒有說話，衛平的眼神很複雜。

宋燁不知道這算不算輪迴，21歲的唐蕊在死前把心臟給了6歲的欣悅，16年後，21歲的欣悅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當然，對於欣悅來說，心臟移植后能多16年的生命已經是幸運兒中的幸運兒。

06年唐蕊的心臟移植給欣悅之後，宋燁推掉了安海二中高中部的工作來到了鷺島市。

在這個城市裏，宋燁能感知到唐蕊的心臟還在跳動。

欣悅上初中之後，教培界已小有名氣高學歷的宋燁，沒要編製進了欣悅所在的鷺島第三十七中當她的老師，之後又跟着欣悅去了第十六中學繼續當她的高中老師。

宋燁看着她從一個瘦弱的小女孩長成了大姑娘，看着她考上大學，看着她穿上學士服拍畢業照，看着她拿到研究生的錄取通知書，看着她跳上衛平的後背幸福的笑...

「宋老師，謝謝你！欣悅這些年都過的很開心...」李璐的臉色依舊蒼白灰敗，她這時也明白了，為什麼眼前的宋老師會一直對欣悅那麼好。

宋燁總會在下雨天裏撐一把大傘送欣悅回家，宋燁讓因為身體原因學習不好的欣悅慢慢追上去，宋燁是個英語老師卻一整個高中時期都堅持給欣悅的所有科目免費補課幫她考上大學...

清理完傷口的宋燁和他們一起在醫院送了欣悅最後一程。

16年前手術的時候就知道了會有這一天，只是當它真的到來的時候，還是會抑制不住的心痛。

心情複雜的李璐給燒起來的宋燁買了葯...

頭孢，就是在那些葯里的吧...

宋燁當時沒有心情去辨認自己吃的是什麼葯，甚至沒有喝水，就讓苦臭的藥片在自己嘴裏慢慢化開。

欣悅的葬禮上，唐蕊的父親唐章華和母親柳芸也來了，他們老了很多。

宋燁遠遠的看着，沒有過去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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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宋燁如釋重負，「哈...沒關係，一切都來得及....」

17歲的宋燁笑了，「謝謝你欣悅，謝謝你李璐，謝謝你們，讓我回到了17歲，有唐蕊在的17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