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性是否僅以善惡區分
他們最愛乾的事情就是只要來了興緻，每個人都騎上一匹桀驁不馴的烈馬，在大街上呼喝着疾馳而過，並且用鞭子奮力地抽打馬身，時而哈哈大笑。
烈馬高亢的嘶鳴聲彷彿沿路丟下了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火雷，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
這是一種非常擾民的惡劣行為，尤其是那些身體日漸衰敗而深受睡眠障礙之苦的老年人，被烈馬的嘶鳴聲驚醒，心驚膽戰地捂著耳朵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裏不斷咒罵着：去死、去死、去死！一幫有娘生、沒娘養的狗崽子！讓馬車撞死了才好！
直到有一天，這五個人渣發現了正在路邊辛苦倒騰垃圾桶的吉讓母子，他們紛紛勒緊手裏的韁繩，翻身下馬，歪歪扭扭、勾肩搭背地站成一排，一邊愜意地喝着清涼的薄紙鐵罐裝果汁，一邊目光嘲諷地打量著那對在垃圾桶里摸爬滾打的孤兒寡母。
九月底的南方天氣依舊炎熱，雖然已是黃昏日落，吉讓母子依舊被還未散去的熱氣烘烤得滿頭大汗、臉色通紅。母子二人全身的衣服也早已被汗水浸濕，前胸後背都暈開了深色的汗漬。
母子二人似乎很長時間都沒有洗澡了，對於這樣一個盲眼母親來說，為自己和一個六歲的兒子洗澡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渾身散發着汗臭味的他們對於蒼蠅來說似乎比腐爛變質的垃圾還要合胃口，在他們身邊嗡嗡嗡地盤旋著，想要尋找一個安穩的落腳點。
「臟死了，真噁心。」
「窮人之所以是窮人，就是因為他們心窮，沒有志氣，也不會變通，每天撿撿垃圾就能讓他們滿足，從來不會想着去做一些更賺錢的事情。呵呵，他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你們可不能學他們，好好跟着我，以後我帶你們賺大錢。」那個年紀最大的青年語重心長對身邊的另外四個青年說道。
雖然他也不知道以後要帶着這幾個所謂的兄弟用什麼方法賺大錢，對於以後的人生完全是迷茫的，但他就是覺得說出這麼一番自認為很有哲理的話很滿足，別人對他表現出的言聽計從的崇拜態度也讓他很受用。
他說着，一仰脖將手裏的果汁一飲而盡，隨後一臉輕蔑地將薄紙鐵空瓶隨手丟向吉讓母子。
薄紙鐵空瓶骨碌碌地滾到了吉讓腳邊，吉讓先是一愣，隨即迅速地彎腰撿起那個薄紙鐵空瓶，起身對着青年露出了一個真誠又開心的笑容：「謝謝！」
吉讓是個善良的孩子，他把青年的羞辱誤解成了好心的施捨。
青年愣愣地看着一臉笑容的吉讓，臉頰肌肉不斷地微微抽搐，雙拳也死死攥緊，整個人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像是竭力忍耐着什麼。
終於，青年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而且那笑聲越來越放肆、越來越刺耳，以至於笑得彎腰捧腹，面容扭曲。
他身邊的四個青年見狀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紛紛將手裏的薄紙鐵罐裝果汁一飲而盡，然後像發泄內心積怨一般，把空瓶朝着吉讓母子的身上狠狠地砸了過去。
薄紙鐵空瓶砸在身上並不疼，吉讓先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五個青年，隨即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大哥哥是在和自己鬧着玩。
吉讓從來沒有朋友，在他看來，有人願意和自己鬧着玩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所有孩子都嫌棄他髒兮兮、臭烘烘，還有他那個總是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的盲眼母親，比《世界原書》殘卷中記載的那個麻木不仁、心懷鬼胎的食狼惡女還要可怕。
吉讓開心地將那些青年扔過來薄紙鐵空瓶都撿了起來，
放進了母親背着的那個有些破爛的麻袋裏，並且對那些青年一一道謝，非常禮貌，非常真誠。
這種開心、禮貌和真誠徹底惹怒了那個年紀最大的青年，他死死地瞪着吉讓，因為嫉妒而睚眥欲裂，一雙陰鷙的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
為什麼？憑什麼？只是一個撿垃圾的狗崽子都比老子活得開心？老子好像什麼都有，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錢、錢、錢，就知道給我錢！難道他們以為只要用錢就能養好孩子嗎？難道我想要的就只是錢嗎？
不允許！自己都還沒有擁有的，不如自己的人就更加不配擁有！
多麼可愛又善良的孩子啊，像剛剛粉刷一新的白牆，太乾淨了，光是看着就讓人忍不住想要衝着這面白牆撒一泡尿，把他弄髒！
弄髒之後再把這面牆用大鐵鎚一下、一下地敲個屍骨無存，那就更棒了！
於是，天生的善，和天生的惡，狹路相逢，碰撞出了一場人間慘禍。
製造者除了以報紙的形式傳播了製造紙箱裏的吉讓的全過程，還把紙箱裏的吉讓殺死那些罪惡青年的過程也都詳細地記錄並且發佈了出來，昭告天下。
紙箱裏的吉讓，不是真正的吉讓，雖然這個人為製造的怪物擁有吉讓一部分生前的記憶，但它只有殘忍，沒有吉讓的善良和真誠。
時隔一年多，當初殘害吉讓母子的五個罪惡青年，已經被紙箱裏的吉讓殺掉了四個，還剩下那個年紀最大的沒有被殺死，因為他受到了明空女帝麾下能力者的保護。
事實上，能力者也是懂得區分善惡的，這種人渣，如果沒有利用的價值，誰會保護他呢？更何況，明空女帝還是元大陸所有人民公認的一代明主，極重律法、公私分明，在她的統治下，日出凈土民生繁榮。
與其說是保護，倒不如說是明空女帝把這個人渣當成了釣出紙箱裏的吉讓和製造者的誘餌。
每個罪惡青年被處決的過程白·十方戒也都認認真真地研究過細節，死法自然都是極其慘烈的，白·十方戒對此無動於衷，他對這些侵害婦女和兒童的人渣不會產生一絲憐憫之心，甚至覺得他們罪有應得。
只是白·十方戒很在意紙箱裏的吉讓，也很在意那個製造者，冥冥之中，他有一種這一切都和自己有關的猜測。
所以白·十方戒必須要找到紙箱裏的吉讓的製造者，以驗證自己的猜測。
收好這份一年多前被私人印刷的舊報紙，白·十方戒又從床頭拿起了今天的新報紙——日出凈土日報，經過報社正式審批併發行的那種，開始瀏覽起那些由明空女帝的麾下勢力所發佈的、最新的獵殺怪物的賞金任務。
「能力者也需要生活啊。」白·十方戒有些無奈地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