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第7章 第七章

沈懷君一連卧床休息了幾日,他想出門吹吹風,少年卻堅持要他躺著養身骨,每日定時喝熱水,期間有無數靈寵仙舟飛過天際上空,時不時在耳邊嗡鳴,呼啦啦地帶著一股熱切的氣息。

這日他走出門時,見硯寒坐在門前,手持刀刃,將竹片削成尖尖的利箭,塗上漆黑的墨汁,箭尖尖銳閃過寒光。

他倚在門框邊,覺得少年專註的神情甚是有趣:「你要用它抓兔子?還是抓魚?」

墨硯寒盯著箭尖,漫不經心回答:「都不是。」

沈懷君奇怪地偏過頭。

他長發未束,懶散披在身後,微微側頭便垂下一束青絲,飄逸著青竹的氣息。

墨硯寒忽而想到,這人滿身的青竹氣息,無論看風景睡覺都穿著鴉羽大氅,若將來有一天沈懷君將大氅還回來,不會滿衣都是青竹香吧?

他手腕一頓,刀尖劃出偏離了方向,在箭身刻下一道違和的疤痕,他急忙低頭,晃著腦子叫自己不要亂想。

可莫名其妙的,他卻紅了耳垂。

沈懷君沒注意到少年的異狀,這利箭瞧著甚是有趣,乾脆附身坐在了少年身側。

「把箭尖塗得漆黑,到底要做什麼?」沈懷君追問:「你就告訴我吧。」

這話帶著些懇求,偏偏這人重病未愈,話尾透著一股虛乏,可憐極了,而身體又湊近,一股竹香縈繞在他周身。

墨硯寒抿緊了唇,頭也不抬地回:「昨天遇到個難搞的護身甲,穿不透,我試著做做新武器。」

沈懷君點了點頭,這片樹林雖然安寧,但也時常有野獸出沒,少年怕是捉膩了兔子和鯉魚,想挑戰下野獸。

他也不吝嗇指點:「若是去山下買道雷符貼上,能將利箭速度提高五倍,能更快速射中獵物。」

「那加上火符?」

「自然增加攻擊力。」

墨硯寒恍然大悟,若是加上火符,這余家父子被射死倒地后,身體會自動火化,無需家人哭哭啼啼地用棺材、十里白紙錢將人抬回去,直接捧著骨灰回去多好。

多便捷。

這是一項世人都未想到的奇招,只有他鬼主能想得出來。

他心裡美滋滋地想著,將箭尖放在手裡試了又試,非常滿意。

「沈懷君,你真不去清霄法會?」墨硯寒扭頭道:「我打算去法會上尋余家父子,給你找找面子去。」

沈懷君聞言,低低地笑了。

「我雖然不去,但還是先謝謝你。」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要幫他找面子呢。

不過沈懷君知道,清霄門守衛森嚴,不會輕易讓一位普通少年進入法會現場,而硯寒估計也是一時興起,隔天就忘了這事。

他踱步走向院外,打算去門外看看風景,院門是柳條編織,門外便是大片的竹林,這令他的深思極為舒爽,忽然,他發現地上丟著一個小小的黑瓷陶物件。

沈懷君眉眼一凝,感覺到不對上前撿起,這是個小臉娃娃,通身漆黑,精緻小巧,他撫摸著陶瓷身,神情越來越凝重。

墨硯寒見他出門半天沒動靜,不放心地從屋后探出個腦瓜:「怎麼了?你手裡拿著何物?」

「……沒什麼。」沈懷君淡淡道,手掌微微用力,黑瓷娃娃被捏了個粉碎。

他一向溫和的目光忽而狠戾,彷彿清爽的青竹葉化作寒冰利刃,視線仔細掃視一圈周遭后,沈懷君緩步走到院中對少年笑道:「你不是想去清霄門嗎?我帶你去。」

都怪他。

修行時間太久,日子過得又太過漫長,他幾乎忘了鬼域之下,還藏著一隻惡鬼,他又忘了那隻惡鬼生性嗜血,剛剛出生便等不及去掏食的人心,如今脫離了封印怕是心存怨恨,來到人間尋找他的蹤跡。

他早已看淡生死,可惜這個活潑的少年好心救了自己,卻要因此遭到鬼主的覬覦,想來想去,那隻惡鬼唯一懼怕的地方,怕只有清霄門了。

墨硯寒好奇:「為什麼忽然要回清霄門?你想通了?」

「是啊。」沈懷君踱步來到少年身側:「你要為我找回面子,我想了想,不能拂了你的好意。」

手心放在少年的短髮上揉了揉,笑意盎然,不得不說少年的髮絲柔軟,觸感不錯。

墨硯寒像是懵懂的貓兒,瞪圓了漆黑的雙眸,飛快移開自己的腦袋。

「知道了知道了,別上手。」

「隨隨便便摸人,一點不成體統!」

*

山下便是青塢城,視線越過青塢城遠遠一瞧,山峰上矗立著清霄門的正殿,人妖交界之地並不太平,皆有清霄門相護才落成這一方祥泰安康的城邦。

二人打算穿過青塢城去往清霄門,少年被他這一摸,一路上極為正經嚴肅,時時刻刻保持「體統」,只是眼珠子轉得飛快,對小攤小販新奇極了。

沈懷君為了躲開眾人窺視的目光,戴上一頂白紗帷帽,遮住面容,然而他身姿飄逸似謫仙,隨意露出的指節修長彷彿是被仙氣浸染的白玉,一進城便吸引了行人的視線。

他扶住少年的肩頭,望了望周圍有無異常后,將人攬在懷裡,手臂橫在少年胸前,是保護的動作。

「做什麼?」

「無事。」沈懷君平靜地將人牽到裁縫鋪前:「我見你沒有換洗衣服,不如買一些備用?」

畢竟這次上山的時間,可能有一點長。

墨硯寒眼睛一亮,他來人間后逛過話本鋪子,吃過夜市小攤,還真沒選過衣服,急不可耐地走入店鋪中。

店主笑呵呵地迎上來,沈懷君指了指少年示意他挑,自己在門前的茶桌處坐下。

他心裡倒是奇怪,那黑瓷娃娃上沾滿了鬼主氣息,分明是鬼主下的暗器,可他二人離開小院時風平浪靜,直到現在,連鬼主的氣息都不見。

這鬼主是腦子壞掉了?看不出他們要上清霄門么?竟然怕得直接逃了?

「搞不懂,可能他本來就不大聰明吧。」

店家正巧奉上茶,沈懷君拿起茶杯押下一口,聽到硯寒從後門走出的聲音。

「仙君,你看好不好看?」硯寒催促著。

沈懷君不甚在意地轉過頭,看清墨硯寒裝束後身形一頓,喉嚨里的茶水倒逆,他扶著桌角連連咳了幾聲。

「你怎麼了啊,下山之前不是還好好的么?」墨硯寒問。

只見他身著黑白交錯的廣袖長袍,正前方衣襟一合,湊成一個「殺」字,向後一轉,背後繪著一個黑墨書寫、酣暢淋漓的「亡」字,舉手投足間,霸氣十足,背手仰頭,頗有君臨天下的風姿。

「這衣服不錯,很配我。」墨硯寒高高地昂著頭,得意洋洋。

店主也豎起大拇指:「此衣乃是鎮店之寶,可惜長久以來無人賞識,小友果然眼光清奇,一眼就挑中了鎮店之寶。」

沈懷君:「......」

他一言難盡地扶著額頭,今早起來腦後隱隱作痛,見少年穿著這件花里胡哨的衣服,頭更痛了。

少年性子執拗,定然不會聽勸,沈懷君乾脆走到角落裡取出一件青白的衣衫,遞給少年:「穿上,你若不穿,我就不帶你去清霄門。」

墨硯寒滿臉的委屈:「你這人怎能言而無信?逼迫我穿衣服?」

沈懷君像逗貓般晃了晃衣衫:「去,或是不去?」

最終這位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一代鬼主受到威脅,放棄盡顯鬼主威嚴的服制,被迫穿上款式俗套的青白衣衫,蔫蔫地站在沈懷君身後。

墨硯寒不忿,惱火地低聲道:「沈懷君,這世間也就只有你一人能威脅我了。」

沈懷君結完賬,轉身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

「本仙君甚是榮幸。」

通向清霄門的山路上擠滿了人,顯貴的修真世家皆有名帖,乘坐仙舟前來,有專門的弟子接待,而一些小門小戶便都擠在山路上挨個報名,運氣好能得到場下的一個位置,聽修仙大能在台上辯論講道。

天氣炎熱,漸漸清霄門的守門弟子也沒了耐心,言語冷漠,場面充斥著焦灼,彷彿隨意的一根火苗便能引爆暴躁的情緒。

身側有人等得無聊,上前搭話,沈懷君沒理他,冷眼瞧著著一切,沉默不語。

終於輪到了兩人,守門弟子還未開口,沈懷君便率先開口問:「為何不遵循祖制,在山下辦法會?」

這道聲音清清冷冷的,恍如竹林屋舍間終年凝聚不散的清爽,守門弟子感受到威壓,下意識答道:「一切皆由白笙仙君定下......等等,你誰呀?我允許你進門了么?」

守門弟子將劍橫在二人面前,疾言厲色:「你這種人我見多了,想矇混過關到仙門裡去?報上名諱和師承!」

而那人未答,帷帽下伸出一隻手,那手指潤如白玉,皓白的腕子上系著一截紅繩,襯得手腕白皙誘人。

這隻手撩起帷帽,蒙面人露出一角驚艷的面容,雙眸冷冷撇了他一眼,旋即白紗又落下。

「你你你你你!」守門弟子大驚失色,活向見到鬼似的跌坐到地上,身體抖得像篩子。

沈懷君移開視線,手牽起身側的少年,拾級而上,一步步走上山路。

而此刻青塢城的某間裁縫鋪里,一位紫金道袍的修者站在櫃檯前,指節點了點櫃檯。

他冷聲道:「我這人不愛說廢話,方才有一位仙君來到了此店,告訴我他的事。」

店家不敢招惹,盡數托盤而出:「那白衣翩翩的仙君戴著帷帽,來給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年買衣服。」

高靈曜眼睛一眯:「少年?兩人什麼關係?」

店家回想了方才的場景,猜測道:「少年很聽話,許是仙君的兄弟,亦或是......徒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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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仙門為我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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