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還有更多你想不到的
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窗外白雪成堆，玉樹瓊枝。
宋小晚睡眼惺忪地來到了廚房，只見邵崇江已做好了早飯，見着熱氣騰騰的黍米糕，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雖則面帶病容，氣色卻比前幾日好得多。
「你怎地起得這麼早？」宋小晚邊取了熱毛巾凈面，邊問道。
「總不能白吃白住，人要勤勞些，免得討人嫌。」
「不錯，繼續表現。」
聞言，邵崇江手微微一笑。
鄭氏瞧著邵崇江手中端著黍米糕，不由一愣，「早飯是你做的？」
邵崇江點點頭。
「怎麼這樣客氣，好好養病就是了，這些活交給荷葉和晚娘做。」
宋小晚聞言又是一陣氣悶，想不通邵崇江怎地這樣招人喜歡。她將一塊黍米糕夾進小阿福的碗裏，隨即自己又嘗了一口。
入口鬆軟，甜而不膩，不比她自己做得差。
吃罷早飯，鄭氏便倚在窗前做綉活，見宋小晚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呵斥道：「你出門看看哪家的小娘子似你這般？縫針歪歪扭扭的，活像是蜈蚣爬的！日後誰會娶你？」
「沒人娶我便不嫁了！」宋小晚聞言不免有些怒氣，大聲道。
鄭氏連忙捂住了她的嘴，眼瞅著那邊的動靜，生怕被邵崇江聽見了，鬧了笑話。
「小聲點，還有外人在呢，也不怕人笑話。」
「誰怕他聽見。」說着，將針線一放，看着窗外愣神。
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得另尋生財之道才是，她想得入迷，外間卻傳來了敲門聲。
她起身去開門，只見門前站着的正是同村的衛姝兒，兩家離得不遠，因而也算是時常能說上話。
她端著一個碗，碗裏裝着幾塊餅，面上帶着幾分羞澀，「晚娘姐，這是我烙的餅，拿來給你們嘗嘗。」
這是個內向老實的姑娘，宋小晚忙將人招呼進了屋，端了一杯熱茶上來。
鄭氏聽到動靜也起了身，同衛姝兒寒暄著。
宋小晚發現了一絲端倪，這衛姝兒雖則答著話，眼角卻總是往裏屋瞟，一時間心下便有些瞭然，問道：「姝兒是有什麼事嗎？」
衛姝兒扭扭捏捏道：「我聽說晚娘姐前些日子救了個男子，我爹爹有事出門遠門不在家，家裏的井壞了，想讓這位大哥替我家修理一下。」
她說完這些話，臉已漲得通紅。
只是這鄰裏間會修井的男子不少，何為單單找上了尚虛弱的邵崇江？宋小晚不忍拆穿她，便去詢問邵崇江。
邵崇江聞言一笑，「既是小娘子找我幫忙，我怎好拒絕。」說着，便要起身。
宋小晚對他這種討好小姑娘的行為嗤之以鼻，不屑地哼了一聲。
衛姝兒見了邵崇江，不免又是一陣臉紅，語氣更是弱了幾分。
二人正要出門，鄭氏突然喊住了宋小晚，「晚娘啊，你陪着小邵一同去，免得他不認路。」
就這點距離，怎地就迷路了？宋小晚正要反駁，卻見鄭氏正對着她使眼色，她無奈，只得道：「行。」
宋小晚跟在兩人身後，一步一步地踩着積雪，正是百無聊賴。
潔白的雪被踩上了腳印，時間一久，便格外的滑。衛姝兒一不留神，差點摔了個跤，邵崇江見狀連忙將她扶住，才倖免一劫。
衛姝兒紅著臉向邵崇江道謝，頭也不敢抬。
宋小晚在後方將二人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對邵崇江佩服得五體投地，感嘆道這才是真正的少女殺手。
邵崇江偏頭去看她，卻見宋小晚對着他豎起了大拇指，眼眸中儘是調笑。
他低下頭，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很快便到了衛家，衛姝兒領着他們走到了井邊。
「可否請衛娘子取一盆熱水來？」邵崇江先是將井打量了一番，而後對着衛姝兒道。
衛姝兒低聲道了聲「好」。
邵崇江便開始動起手來，也不知他是怎麼處理轉軸的，過了一會兒竟能轉動自如了。
宋小晚便笑道：「想不到你會的還挺多的。」
邵崇江看了她一眼，「還有更多你想不到的。」
她正欲再說，卻瞧見衛姝兒端著熱水走來。邵崇江接過熱水，淋在繩子上，餘下的都倒進了井裏，而後又打撈了一桶水。
「多謝二位了，請到屋裏飲杯茶吧。」這話雖是對二人說的，但衛姝兒的目光卻是始終停留在邵崇江身上。
宋小晚還未開口，邵崇江已然道：「不必了，我們要回去歇著了。」
衛姝兒聞言咬着唇，眼中儘是委屈之色。宋小晚正要出言安慰，卻被邵崇江一把拉走。
他走得極快，宋小晚有些跟不上。
「慢點慢點，她不會跟上來的。」
邵崇江突然頓住腳步，她差點撞上他的背。宋小晚捂著心口道：「跑這麼急做什麼，你還怕一個小娘子？」
他沉默不語，半晌道了句：「不是，我只是太累了。」
修個井能有多累？是走累了吧。宋小晚對他這蹩腳的理由無言以對。
鄭氏見二人回來了，不禁打量二人的臉色，見邵崇江板着臉，心裏便有了幾分計較。
又過了幾日，宋小晚見天清氣朗，積雪已化，便想着去一趟鎮上，置辦些物件。
一路走走停停，終是到了元和鎮，宋小晚險些累暈了過去。是以她到元和鎮的做的一件事，就是去驢市買了一頭驢，花了二兩銀子。本想着買匹馬，奈何那不是平民百姓消費得起的。
宋小晚到了集市，頗有些報復性消費的意思。
荷葉看傻了眼，直到二人手中再也提不下任何物件的時候，她才道：「晚娘，少買點吧，拿不動了。」
宋小晚累得也是滿頭大汗，將物品放在驢車上，才鬆了口氣。
回到桃源村時，已是暮色四合。
小阿福見着這頭驢，眼中滿是興奮，宋小晚又將包好的龍鬚糖拿給他，小阿福接過，甜甜地道了一句：「謝謝姐姐。」
鄭氏見宋小晚買了這麼多東西，責怪道：「又亂花錢。」
邵崇江雙手抱拳，倚靠在門口，含笑望着宋小晚。
「宋娘子，又發財了？」
「是啊，還不快來幫宋娘子搬東西。」
邵崇江聞言便上前接過過了宋小晚手中的物品，見二人一陣忙活，鄭氏立在那若有所思。
一家人大約有幾個月不曾見過葷腥，是以宋小晚買了幾斤排骨並五花肉，打算大展一番身手。
鄭氏見狀便道：「我還有些綉活沒做完，讓小邵給你打下手吧。」
「邵公子歇著，我來便是。」說着荷葉捲起袖子，往廚房走去。
鄭氏一把將她攔住，「荷葉，你過來幫我做綉活。」
荷葉一臉懵懂地被鄭氏推走。
到了廚房，宋小晚先將剁成塊的排骨洗凈，冷水下鍋加入薑片去腥。水熱撈出，又輔以香菇，冬瓜，添入各色香料，小火慢燉。
接着五花肉切片下鍋，又是一頓翻炒。
趁著間歇的功夫，邵崇江問道：「你日後打算做什麼？十兩銀子供你揮霍不了多久的。」
宋小晚的手一頓，不禁陷入了沉思，邵崇江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到點子上了。
她原想着有一手好廚藝，走遍天下也不怕，可是現今她的手藝彷彿也無甚名氣。
除卻上次在劉府初露身手，可是劉太夫人似乎沒有再找她的打算。
再這樣下去，很快便會坐吃山空......
她試探性地問道：「你可有什麼好法子？」
邵崇江拿着火箸翻動着柴火，火光將他的眸色照得更深，「在桃源村誰家也不缺會做飯的，你何不去鎮上試試？」
是啊，鎮上的酒樓旅店，點心鋪子，總有缺人手的。
此前她也想過，只是，她嘆道：「身為女子，有太多不易了......」
「女子怎麼了？在廚藝上，有些女子不比男兒差！」
乍聽此言，宋小晚看向邵崇江，只見他眸中映着火光，眼神凌厲。
宋小晚不由得思索起來，邵崇江身上似乎隱藏着不少秘密。
而她對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見宋小晚未答，邵崇江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
「對不住，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無妨。」
宋小晚將肉盛出，張羅著開飯。
這一頓飯十分豐盛，一家人吃得可謂是心滿意足。
待收拾乾淨后，夜幕已臨，便都早早進入了夢鄉。
邵崇江卻是輾轉難眠，他手中緊握著一本書，目光深沉。
月色入戶，滿地銀霜。
他閉眼正打算入睡，卻響起了敲門聲......
「邵崇江，小阿福發熱了！」
聞言，邵崇江立即起身，外袍還未披上，已開了門。
他看見宋小晚一臉焦急，「快！我們帶着小阿福去胡郎中那！」
邵崇江點點頭，回頭去尋找外袍，囫圇披上，抱起小阿福，放在驢車上。
宋小晚看着懷中虛弱的小阿福，險些落淚。
須知在這個時代，一場小風寒便能輕易要了一個人的命，何況還是這麼小的孩子。
小阿福向來乖巧，自她來到這個地方，從未見他哭鬧過。
這樣懂事的孩子，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必是受盡千疼萬愛的。
若是她再有能力些便好了。
宋小晚緊握了拳頭，骨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