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竹『索雲』

【紅紅落葉，常埋塵土內；風聲起時，漂泊在光陰之外。】

中土星，666年秋天，橫山郡，紅山梅嶺，紅葉飄落了一地，枯黃壓倒了綠色，一派秋天的景色。

梅嶺紅葉，在一處半山營地之上，挺出名的一個網紅打卡點，而親自爬山上去現場觀賞的人，沒有幾個。

梅嶺之所以出名，是因為它是驢友必去的一個體驗點，有一段山路，開車可上不去。初級驢友到哪裏體驗生活，拍照、上朋友圈，是必須的。是的，在橫山郡，如果你是驢友，你說自己沒有到紅山梅嶺營地打過卡，不好意思，別人就會用審視的目光看着你，「呸，禿滴！」

梅嶺，好一座大山，背靠恢弘磅礴的高原，有雪山，有水塘。來自雅鹿大峽谷的熱空氣衝到這個緯度，力量也到了盡頭，造成此山谷底部的雨霧繚繞，眺望山峰，卻是看見白雪堆積。所謂的陽春白雪，莫過於此。

梅嶺山腰之上，還有五口真實存在的山塘，常年不凍。有了水源，政府在這裏建築了一些簡單的基礎設施。

有電，有應急報警電話。有水，可洗衣做飯。懶散的人群，可以看風，看雨，還可以玩雪，這裏的野營生活別提多巴適了。

梅嶺不高，大概有三千多米海拔，老實說，它不過是梅里雪峰邊緣區域的一個小山包。

山腰之下一片青翠雨林，山腰之上是一片草原和荊棘叢林，營地附近，有溪流流出。雪山、峽谷、草原和沼澤地在這裏形成一個複雜的生態環境。

其實梅嶺露營地分為兩個，一個是地勢稍低的半山營地。半山營地位於半山腰之下，草原之上。半山營地交通設施完善，哪沒說的，機車可以直接開過來。半山營地鋪設了簡易的水管、沖涼房設施，因為附近有五口山塘，生活用水還算方便。

還有一個營地在半山腰之上，喚作高山營地。高山營地沒有公路，只能攀登山間小徑上去，哪裏還有小片的樹林，山塘等。高山營地條件簡陋，最重要的是，高山營地的夜間溫度，即使在夏天也接近零度。少有驢友會到高山營地長期駐紮。

暑假的時候，來自全國各地的驢友絡繹不絕開車上山，五彩繽紛的帳篷能把半山營地變成一個繁華小鎮。不過，暑假沒過完，消暑的人群便會散去。

如今此時中秋臨近，眺望遠處山峰，已經披上了白巾。山草喬木，露冰滴霜，寒意逼人，哪怕是留守半山營地的驢友已經百不存一了。

高山營地的高處，偏偏還有一頂紅黃色的帳篷若隱若現，紮根在蓬蓬勃勃的枯黃草甸子裏。

呱，呱，呱……

高寒荒野，傳來了綿綿不絕的蛙叫聲。

嗯，嗯，

只見高原草甸，荒草萋萋之間，鑲嵌了幾口幽藍的小山塘。當然，這一幅美景，得從高處俯瞰。

溪流是斷斷續續的，可是它們吐著淡淡的白煙，這可水汽啊。白煙籠罩附近區域，草綠花紅，霍然一副怡人的春色。百丈開外，林木邊緣，有一頂大紅黃的帳篷，一個俏麗婦人嘆息道：「特么滴，舔噪！妖雞，這麼冷的天，特么還有蛙鳴？」

婦人一臉不悅，娉娉婷婷的走出帳篷，她身穿着一襲黑袍，臉龐前有一層無形的蒙莎，看不清臉容。整個人神神秘秘的，苗條而健康，神秘而成熟。那凌厲的眼神，乾脆利索的煞氣，讓人退避三舍。

可一旦你能細看，她哪翠藍的瞳孔，顯然是十分迷人的！

「小天獸，

你別跑遠了撒！」婦人喝道。

「哎，我不跑！」

百米外，離溪邊不遠，有一塊鵝黃的大石頭，一個蹲著的，矮瓜娃子應道。

瓜娃子長著一頭亂蓬蓬的黃頭髮，約莫六七歲的樣子，正當上小學一年級的年齡，一看就十分貪玩。

人瘦了點，小而挺拔的鼻子招人喜愛。看上去，兩條小短腿和一身黝黃的皮膚，很是尋常。他的眼珠子裏邊，有些黃影，看不見少年人的精靈。是啊，黃黑黃黑的，實在算不上狀健，唯獨一雙眼眸，閃爍著淺藍的熒光。

「呱呱，呱吧啦，呱吧啦……」

喚作小天獸的娃子鼓起腮幫子，居然也呱呱的叫了起來，他叫得維妙維肖，頓時使到四邊蛙聲一片。

「誒，賊老天啊！」

婦人看了孩子一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她叫葉秀娜，是隱藏在這個時代的精神力宗師，聲名不顯。知道她來歷的人，大概率只有她的丈夫吧，因為她來自深淵，所以，她平時真的是十分低調的。

孩子大名叫做張天壽，寓意生命長久的意思；而小名『天獸』，是圖個吉利，既有憐愛，又有粗生、健碩，容易「養活」的意思。

作為親媽，每一次看到小天獸，婦人的心中就會嘎噔滴跳了一下，她的心在隱隱作痛。

兒子這些天玩得挺開心的，可是一看到他的膚色，又黃了一些，黑了一些。

造孽啊，

這預示著孩子的黃疸病症又重了一些。

小天獸完全感覺不到媽媽的心情，他蹦蹦跳跳，快樂的奔跑着。

自小跟着媽媽走南闖北，遊山玩水，只要紮好了帳篷，他便可以獨自玩個不停。

磨嘰了一會兒，小天獸似乎有些累了，便對着媽媽那邊隔空喊道：「秀媽，昨天那些火蛤真可愛哈！」

秀媽含笑道：「嗯，孩砸，有幾可愛？」

小天獸認真的點了點頭，咽下一口口水，說道：「額，非常可愛，非常可愛，我頓頓都少不了它們。」

秀媽：「......」

小天獸伸枯黃的小手，嚷嚷道：「媽，麻，快給我，我要『青竹索雲』。」

「誒，快去快回。」

婦人長長嘆了一口氣，眼神中充滿了溺愛。她右手一招、一展，一頂形狀奇怪的草帽便在空中飛了過去。

「就十分鐘。」她無奈補充道。

作為父母，孩子快樂，自己就快樂了呀。

「喔，死來。嘎，青竹索雲，爽！」

孩子猛然跳了起來，一手接住了帽子。

說是草帽，實質上，它一頂看起來像是青色、金色竹子編織的帽子，奇形怪狀的，顏色也怪。

上表面青的、黃的，青色是主色調；下表面白白的，八條細長的觸手，實際是用細小竹編做成的耙子，它們可以在空氣中自由顫動，這就是『竹索』編織而成的。

遠看，妥妥的綠帽子，又會動喔，有些魔幻了，這傢伙如同一頭青色大章魚在游水。

是這頂草帽起了一個奇怪的名字『青竹索雲』，有時候，小孩也叫它『索雲』。這頂『神器』是有其奇特之處的，戴上它，小孩便容易頭暈，也可以看見一個不同的世界。

雲，寓意魂，精神力，或者魂魄，妥妥的，戴上就頭暈暈。

「天獸，我們約定時間，就十、分、鍾！」婦人皺眉，強調道。

「知道。我很快手的，帽子戲法。」

小天獸應道，可是說話間，他的身子跳在空中，小手彈起帽子，身子已經開始扭轉方向。

沒有喘息，細小的四肢宛若蜻蜓一般，輕輕落在草葉之間。

小孩子身手太靈活了，身影瞬間遠去。

「誒，瘦不拉嘰，吃再多也不怎麼長肉？」

「吃了那麼些肉，也不知道長哪裏了。」

婦人嘟囔著，重新走入哪頂帳篷之中。小天壽的伙食不缺肉食，胃口挺好，就是不長肉。

……

嘌，

孩子腳板落地，奇特的草帽，已經從內里自動打開六條綠色的細小觸手，嗒嗒，然後完美的箍在他的頭上。

娃子心中明白，『青竹索雲』並不是尋常的草帽，每一次用完了之後，他都會十分疲憊。

禁不住『索雲』好用啊，戴上它，任何有體溫的動物都可以看得清楚，四肢手腳清晰的哪種。動物躲藏在茂密的草叢裏面也沒有用，他通過『索雲』就可以看清楚獵物。

唰，

戴上『索雲』之後，一個全新的世界便出現在小天獸的眼前。

在這個世界裏面，自然環境裏面的一切都還在，只是變化了顏色。天空不再蔚藍，而是顯得晦暗了許多了；植物，不再翠綠，而是出現了一些深沉而純粹的顏色。

在個視野，一切大概似乎以能量和溫度來渲染的，那些活躍的生物，外表呈現紅色，四肢像是四根紅繩。大地，現在並非全部是厚的色彩，它們被太陽曬紅了的山坡，一部分區域擁有溫暖的紅暈。

至於狡猾的火蛤，皮膚會變色，它們細小的身軀，捲縮在草叢中，肉眼難以以發現的。可是只要戴上『索雲』，看見四細一簇的虹色火影，便可以一抓一個準。

青竹索雲，自帶系統，會說話。

「歡迎來到『索雲世界』，中土的天獸大人。我是您的『靈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張天壽的腦海回蕩。

『索雲』的聲音，哄哄的，它是一團意識，一個迴響，看不見蹤影，或者說是一隻鬼。張天壽看不見它，卻感受到了它的黑暗飄影，當然，他沒有害怕。因為葉媽曾經說過，『索雲』是一個初生之魂，好比一個善良的孩子，人畜無害。因為他自己的精神力不足，無法支持一個實質化的魂魄小人出現，所以他才會看不見青竹索雲的實體。

「你不是我的魂，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沒有魂！」

男孩對着空氣，嘟囔道，彷彿傻子，自言自語，腳步扭曲，卻是毫釐之間避開了一叢荊棘。

「大人，您當然是有的，我就是您的靈魂。」

「額，或許吧。不過你不能算是『靈魂』。因為，你也許是吸雲蟲！」

「哎，呀呀，不，我怎麼會是吸雲蟲？呸呸，我不信。」

草葉晃蕩，腦海中，帽子『索雲』用稚嫩的聲音尖叫，直接抗議。

張天壽說道：「我媽說的。」

青竹索雲沉默，如果是葉秀娜說的，它只能接受。

「別悲哀啊，你有名字的。」

青竹索雲馬上激動了，「告訴我，我的名字是什麼？」

「你叫索雲啊。」張天壽很滿意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在他的意識中自然而然的閃了出來。

「索雲？」帽子不滿的嘀咕著。

張天壽一字一頓，「你就是索、雲。」

「索、雲，哈哈，非常不錯的名字。」

事實上，這頂會說話的帽子智商只是相當於傻子，它最終會傻乎乎的接受了自己的代號，索雲。事實上，每一次張天壽收到帽子索雲，它總會與小天獸鬥鬥嘴，兩人似乎是相知數十年的老友，開玩笑、說笑話，兩人樂在其中。

......

「額，要打獵了。打獵的時候，我必須是大人。」

「安全第一，深思熟慮。」

張天壽心中想道，他馬上點頭同意，並念道：「嗦吧，索雲！」

啪，『青竹索雲』的草帽邊緣彩光閃爍了三下，帽子實體也晃蕩了三次。

唰，

沒有人看見，小天獸的瞳孔中出現了一道火影，它呈現黯黃色，如同神的豎瞳，只不過這種異常，很快就消失了。

可在尕娃子的眼中，視野完全不同了。哪一抹淡黃色的火焰瞬間展開，看起來很慢，實際上非常快。霎那間，火焰過後，一個灰暗至洪亮的世界出現在張天壽的眼前。

索雲世界是現實世界的投影，一切真實的事物，真真切切，形體上、空間上毫無差別。

現實世界有萬千種色彩，索雲世界是簡化版，這裏的大部分景物，失去了色彩，變得陰沉、靜寂。

灰色的土地、碳化的樹木，精緻的花，如失去了魂魄一般，褪去了繁雜的色彩，取而代之是簡潔的色調。如果沒有山風吹拂，整個世界如同一個碳化后的死神世界一般無二。

黑、白、黃是『索雲』視野主色調，在這裏，山野之中普遍存在的紅色，在索雲視野之中，非常罕見。

在一批灰暗的沉寂之中，哪怕一點點黃色、一條條的亮線都會變得非常容易觀察。有關這些，才是小天獸關注的焦點。

這些黃色的、紅色的點點，可不就是各種各樣的兇猛的昆蟲？其中最紅最亮的那幾點，便是火蛤了。

......

十多分鐘之後，葉秀娜再次走出帳篷，眺望遠處。

「天獸，別玩了，要下雨了。」

葉秀娜有些擔心，梅嶺峽谷那邊有一條黑紅的雲彩正在聚攏。

「再玩五分鐘嘛。」兒子應道。

砰砰砰，他腰間的藤籠子不斷振動，裏面已經裝了七隻可憐的小傢伙，正在垂死掙扎。

「還要抓五隻，媽媽六隻大傢伙，天獸六隻小傢伙才夠。」小傢伙嘟囔道。

「走遠點，這邊已經沒了。」

小天獸從腳下抓起一根長長的荊棘木鞭，便踮起腳尖，還是尋蛙聲而去了。這裏的荊棘木鞭看似柔軟，實質上，其木心堅韌，是不可多得的鞭子材料。

荊棘鞭子的端部，小天獸在哪裏裝了一根危險的魚鈎，只要輕輕一碰，就可以把來不及逃跑的火蛤給勾住。

咻，

他目光銳利，只是一鞭子，往往就可以把一隻倒霉的火蛤給叼了回來。然後一手抓了起來，塞進藤籠子裏面。不多時，小天獸又抓了兩隻火蛤。

咚，咚，咚......

「哈哈，還差三隻。」

他向前搜索，蛤群感覺到了危機，『索雲』視野中，好幾隻嚴厲的紅點同時向遠方跳躍，最終跳入了一口山塘之中，然後消失了。

「哼，狡猾。」

小天獸看見潭水波紋閃爍一陣，便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哼。」

小天獸一陣生氣，也沒了辦法。

在水中抓青蛙，想都別想啊？

你能比青蛙更擅長蛙泳嗎？他直接選擇放棄了。

「哼，老哥對面攔截。」

小天獸沿着潭邊一路搜索，不知不覺，走到了小山包的另外一邊。